劉明達看著許陽,神色微微訝異,他道:“我師父當年也經常這樣囑咐我。”
許陽看著劉明達的眼睛,溫和地笑了笑。
婦科主任一直在看這兩人。
劉明達低頭斟酌了許陽的方子,雖然大膽,但具體用藥卻又顯露謹慎,尤其是那兩味藥的更改,更是照顧了孕婦的身體。
劉明達再度看一眼許陽,之前許陽治的那個蛛網膜下腔出血的孕婦的事兒,大家都知道了,牛是真的牛,兩劑藥下去病情就完全得到控制了,再沒有比這個更牛的療效了。
這就一點來說,劉明達也是自愧不如的。但那兩個方子確實大膽之極,若不是高老出面背書,方子根本用不下去。
但若是在民間的小診所,就只有一兩個大夫的那種,也沒有嚴格的審方制度,那這小子指定就給病人用下去了。
那這后果就太可怕了,你哪怕把病人給治好了,都能平地掀起三層浪,就更別說來個萬一了。
劉明達是真見識到許陽的膽大了,所以他這次就是奔著許陽來的,不然他干嘛不直接去醫院,去人家酒店搭什么便車啊,又干嘛非得把許陽叫過來呢。
他就是想借著他們醫院這個病人,來說一說許陽膽大包天的問題。
劉明達是真惜才,不忍心讓這個大才走上歪路。
作為一代國手,他能這樣為一個不相干的小輩費心,可見是真的惜才了。
只是,他這個教訓的話,還沒等說出口呢,就被許陽連續打斷兩回。
劉明達胸中憋氣,有股子難受的感覺,已經好久沒人敢打斷他說話了。同時,最讓他憋氣的是他覺得許陽說的對啊。
他以為許陽上來就會直接開大劑量的白虎湯。可人家思慮很周全啊,讓劉明達無處發飆。
劉明達舔了舔發干的嘴唇,他大炮都架在嘴邊上了,也打不出去,現在變成了大餅卷丸子,架炮往里轟了!
劉明達一時竟也語塞。
婦科主任小心地看了劉明達一眼,他跟著劉明達也幾十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自己老師這么吃癟。不僅沒能罵人,反倒是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作為徒弟的他,不僅沒有因此生氣,反倒有點興奮的感覺,這是怎么回事?婦科主任的嘴角都快抑制不住笑意了,他趕緊低下了腦袋,不敢讓劉明達看見。
劉明達重重地抿了抿嘴,最后也只能來一句:“那你把方子寫出來給我看一下。”
“哦。”許陽著手寫方子:“生石膏90g,野黨參20g……”
寫完之后,許陽把方子交給劉明達。
劉明達接過來查看,微微皺眉,婦科主任也湊過來看。
除了他前面說過的方子和藥物代替之外,他還在方子里面加入了生杭芍,借此清肝膽之熱。
知母和生地黃都有滋陰清熱之效,但是知母性滑,恐對孕婦不利,生地黃卻有不錯的固腎之功,因此用生地黃代替原方中的知母。
原方中是用粳米養胃和中,益氣生津。這就是中醫的治病邏輯,不會只顧清熱,不顧扶正的,在任何時候都不會輕易傷到人本身,尤其要時時固護胃氣。
現在改用了生山藥,生山藥同樣有和胃的功效,而且能補益脾胃。粳米汁濃而不黏,山藥汁濃而又黏,除了能補益脾胃,同時也能加固腎之力。
由此易原方改的新方,其實已經照顧周全了。病人現在陽明和厥陰熱甚,非此不能清熱,一旦熱不清,病人反而會更加危險。
這個方子看似大膽,但其實也是必用之藥,非此方無以解此危。再加上其他幾位藥的固護,其實已經不危險了,對這個孕婦病人的病情是非常恰當的,完全可以用。
劉明達嘆了一口氣出來,把方子交給婦科主任,說道:“去吧,就按照這個方子開下去吧。”
“好。”婦科主任答應一聲,也不走,就八卦地看著這兩人,他可是很難得看見自己老師吃癟的,這還不得多看一會兒呀。
誰知,劉明達卻又轉過頭來,看著他道:“你還在這兒干嘛?不用開方子下去嗎?病人等著用藥,不知道病情緊急嗎?”
婦科主任頓時一臉悻悻然,又挨批評了,果然八卦不好聽。他拿著方子趕緊溜了,在劉明達陰影下成長起來的他,可沒許陽這個勇氣敢跟劉明達硬懟。
婦科主任走了。
劉明達無奈地看著許陽,他本來還想借這個病例好好說一說許陽的,現在還說個球啊?
劉明達只能捏著鼻子道:“謹慎一點好,中醫治病,見機立斷,自然沒錯,可也要記住一定要如履薄冰,瞻前亦要顧后。”
許陽點點頭:“知道的,我還是比較謹慎的。至少不會因為脈診時間過短,把一息四至的緩脈診斷為一息三至的遲脈。”
“嗯。”劉明達點點頭,但心中稍覺得奇怪,后面這半句話什么意思?
許陽抬眼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劉明達,這貨已經忘了自己的黑歷史了嗎?
劉明達道:“走吧,去看下一個病人。”
“哦。”許陽應了一聲,有些喪氣。
劉明達走在前,還沒往外走出兩步,他又停下了腳步。
“嗯?”他立時滿臉狐疑,然后忍不住回頭看許陽。
許陽也好奇地看劉明達。
劉明達頓時臉沉的更加厲害了,旁邊經過的醫護人員都繞著他走。
病房這邊沒有需要劉明達去把關的病人了,他就帶著許陽去了他的診室,他今天還是要坐診的。
進了診室,許陽眼中的感慨之色更甚,因為這間診室是他們師父錢老當初的診室,只是幾十年過去,這里面也翻修過幾次,房間還是這個房間,只是內部陳設卻與之前不同了。
劉明達打開電腦,按下了叫號按鈕,對許陽道:“自己找地方坐。”
許陽點點頭,在旁邊找了條椅子坐了下來。
很快,掛了劉明達專家號的病人就進來了,現在劉明達的掛號費也是不便宜的,盡管如此,他的號還是很難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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