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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必先歲氣,毋伐天和

  只不過蒲老是冶寒溫兩派于一爐的,他并不屬于任何一派,臨證治病,只憑證遣方用藥,沒有偏向的。

  蒲老有些無奈地解釋道:“我都說了,我不是溫病學派的噻!我啥子方子都闊以用的,只要是對證就可以。”

  “溫病學派的確有辛涼解表,擅用桑菊飲和銀翹散,可是傷寒中也有麻杏石甘湯的辛涼法,這不是互相排斥的。”

  “二者各有所長,必須并存,酌情選用。就像寒邪閉表,可用三拗湯加味;若是溫邪郁表,應當用桑菊飲加味。”

  “像則個病人,他不是溫邪郁表。他是內熱而外寒,肺熱而表寒,因此肺熱不宣。所以啊,要用麻杏石甘湯,辛涼透表之法,急開肺閉,自然此證可解!”

  旁邊西醫被說的一愣。

  白大夫也被蒲老說的一怔,他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說的有理,但是他又道:“可是這個小孩發病極快,癥狀兇險啊。”

  蒲老卻道:“也正是因此,所以此時用藥一定要對證,而且要及時阻斷病勢傳變。只要用藥正確,辯證恰當,自然能快速治好這個孩子。”

  “讓我來開方子吧。”蒲老溫和地笑了笑,道:“既然遇上了,總不好袖手旁觀的!”

  對面兩人都怔了一怔,名醫自然是有名醫的氣度的,這些情勢危險的疾病,蒲老也不是第一次治療,自然是有把握的。

  肯定也不會像白大夫這樣緊張,有些猶豫不決。

  “那您來試試……”白大夫也被蒲老的氣度所懾,還用上了敬語。

  蒲老微笑著上前,執筆寫了起來。

  他的文字端正樸實清晰,非常容易辨認。

  醫生行有個不好的習慣,老是喜歡用特定的文體來寫藥品,不管中醫還是西醫,以前手寫的時候,處方單拿在手上跟看天書似的。

  但是蒲老是特別反對這種做法的,他的處方單全是非常清晰的文字和劑量。為什么,一個是不給藥方抓藥的同志帶來閱讀上的障礙。

  萬一人家要是看錯了,那怎么辦?你辨證辨了半天,遣方用藥考慮了這么半天,結果最后倒在了這一關,這得多悲催啊!

  為什么醫生都不愿意寫的清楚呢,主要是怕被病人看見。

  蒲老從來都是把方子大大方方寫出來的,他就是要讓病人和家屬都看見,能看見才會放心呢。不過這也說明了蒲老的醫德和醫術都非常高明,一般醫生都沒這個底氣。

  蒲老擬完了方子,也加入了蒲老非常擅用的蔥白,他把處方單遞過去說:“煎取120毫升,分三次熱服,四個小時一次。”

  白大夫下意識接過來。

  西醫則是問:“白大夫,用這個方子嗎?”

  白大夫接過方子,行家有沒有,一出手就知。看著這個方子,白大夫有些稍稍有些吃驚,遣方用藥非常嚴謹,配伍很得當。

  但他還稍稍有些猶豫,因為用藥有些輕了,而患兒卻又是重癥肺炎,怕是效果不一定很好啊。

  蒲老則是在一旁說道:“用噻,按照我的經驗來說,這劑藥全部吃下去。半夜之后,應該就開始退燒了,明早就應該沒什么大礙。”

  “啊!”這聲是西醫發出來的。

  “啊!”這聲是白大夫發出來的。

  “啊!”這聲是小徒弟高華信發出來的。

  也就許陽淡定一點,因為他是知道蒲老厲害的。蒲老的組方用藥的特點是很像葉天士的,都很擅長輕靈。

  蒲老的用藥特點就是輕靈和純正。他基本上很少用特別大劑量的藥物,一般都是在平淡中見神奇之處,看似劑量小小的一個方子,但就是能立起沉疴,有些危急重癥,他這方子下去也能給人救活起來。

  這是一種用藥的境界,蒲老素來主張用藥如用兵,貴精不貴多。所以他通常都是六七味藥,少則一二味,至多不超過十二味。

  他能做到輕劑也能治重病,小方也可治大病。而且他很擅長用便宜的藥來代替昂貴的藥,而保證藥力不變,因為這樣能幫患者省錢。這并不僅僅是醫德,更是用藥的境界!

  白大夫有些不信,但是目前這個方子應該是最好的了,而且也比較穩妥!

  最后商量了一下,選用了蒲老的方子,至于效果怎么樣,還要等用藥之后的結果。

  蒲老帶著人出來了,稍稍安慰了一下患兒奶奶,他們幾個人就走出去了。

  出去之后,蒲老還皺著眉,他又提醒兩人道:“你們兩個,一定不要搞學派之爭那一套。”

  許陽和高華信同時一怔。

  蒲老接著道:“不管是‘六經’、‘三焦’還是‘衛氣營血’的辨證,都是說明了省里之體用,病理之變化,這三者都是可以融會貫通的,相互為用的。”

  “尤其是‘傷寒’、‘溫病’和‘瘟疫’,實際上是一源三支,不是流派之爭,而是不用時期,不同地域,不同氣候條件,不同發病原因下的產生的治療方法。”

  “傷寒詳盡于寒,而少于溫,這是那個氣候條件下的原因!溫病學說,也是在傷寒的基礎上發展了溫病,它是離不開傷寒的理法方藥的源頭的。”

  “所以啊,你們要掌握好這些,以后治療這些外感熱病的時候,就不容易犯錯了。就算是嚴重的急性熱病,你們的療效也會很好!”

  許陽聽得微微頷首。

  高華信有些疑惑地問:“師父,剛剛您說的這個病人感受冬溫,就是從這里面判斷出來的嗎?”

  蒲老走出了醫院大門,抬頭看了看已經是寒冬的北京城,他呵呵笑了笑,說道:“內經上說‘必先歲氣,毋伐天和’,治病用藥要因人因地因時制宜。”

  “一切外感疾病,都是天地自然令人生病。人生天地,因順應天地而生。若病了,自然也應該遵循天地的規律。”

  “所以一定要掌握五運六氣學說,還有季節氣候天氣的變化。就像去年夏天,我還沒來北京,成都麻疹流行,許多小孩都病了。”

  “大多數醫生都用了辛涼宣透法治療,但是并沒有用,諸位同道都束手無策。我思考之后,發現去年暑期,成都大雨連綿。”

  “街上積水多日,老弱小兒日夜坐在床上,不敢下地。成人尚可忍受,但小兒體弱,怎經得住暑熱雨濕之侵襲。”

  “所以暑期一過,將近琉球,濕熱蒸發,小孩果然發燒,麻疹皮下隱伏不透,此乃暑季多雨,濕遏熱伏。我后用通陽利濕之法,很快就控制了病情,效果極好。”

  “而后,成都的同行都用了我的方子和治療經驗,紛紛效仿。而后這次麻疹之疫,就這樣被我們控制住了。”

  蒲老說的雖然平淡。

  但許陽和高華信卻聽得有些熱血。

  控制疫情啊,什么是疫情,難治的才叫疫情啊。一上來就能控制,馬上能治好,那還有什么好疫情的。

  那么多人同時生病,醫院診所躺滿了病人,同行同道束手無策,病人岌岌可危。這時候大醫出世,控制疫情,救人性命,這種成就感,是別的不能比的。

  高華信有些驚愕地看著蒲老,道:“師父,原來你也會治疫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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