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很明白,如果他直接面對三名貢生的夾擊,根本沒有絲毫的勝機,既然他已經選擇了擊殺徐妄,那么便沒有想過要退。
如今面對唯一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兩名貢生,蘇文的選擇便更加簡單了。
逐個擊破而已。
但是在此之前,他還需要一把劍。
所以此時他所選定的目標,只是人群中一個看起來極其普通的武者,之所以選他,蘇文有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此人腰間的長劍看起來比較精良而已。
在《大風》的加持之下,蘇文的速度已經發揮到了極致,甚至比之前左零更要快,也更加堅決。
那位武者大漢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便突然感覺眼中一花,一個有些戲謔的笑容于面前綻放開來,下一刻,那大漢直感覺自己是被一頭犀牛撞上了一般,胸口一悶,整個人便向著空中倒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蘇文的手中,終于多了一把劍,沒有冷月那般沁人心脾的感覺,卻依舊讓人無比的踏實。
“比我想象中容易了很多啊。”蘇文淡然一笑,不作任何停歇,身形急轉,朝著他的下一個目標翩然而去。
與此同時,蘇文口中的吟誦之聲也變得高亢了起來。
“霜重天高日色微,顛狂紅葉上階飛。”
身隨劍走,輕若紅葉,蘇文于疾行之間,將手中劍鋒隨意而抖。隨之便是一聲聲厲嘯聲響起,劍鋒雖不利。但殺人足矣。
蘇文便似那穿花蝴蝶,與眾武者之間悄然行過。手中劍刃微鈍,可是蘇文的身形卻沒有為之產生半分的停滯。
在這一時間,人群中的那名貢生也已經回過神來,他并沒有貿然讓那四個文生上前送死,而是從懷中掏出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鼓,手指在其之上重重一敲。
“砰!砰砰!”
橙色的才氣光芒驟然而現,隨即在空中蕩開了陣陣宛若實質般的音波,攝人心魄。
這音波一出,可是不認人的。所以于蘇文身邊的那一名名武者,都紛紛忍不住用雙手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口中發出聲聲慘叫。
而蘇文也在那富有節奏性的鼓點當中,直感覺自己的心跳聲正隨之慢慢加重,逐漸加快,便像是要從口中蹦出來一般!
下一刻,一口暗血從蘇文體內急涌而上,帶起淡淡的血腥氣息,而蘇文的腳步終于被打亂了節奏。一個趔趄,險些撲倒在地。
兩名原本還在抱頭慘呼的武者見得便宜,頓時抄起手中的刀劍向蘇文的要害處刺砍而去,卻不想蘇文竟于跌跌撞撞之間。口中含著血沫,再道一聲:
“北風不惜江南客,更入破窗吹客衣。”
隨即。蘇文的身速驟然再度拔高了一截,于轉眼之間便消失在那兩名武者眼中。便在兩人面面相覷,滿臉茫然之時。誰料那蘇文竟復又輾轉而回,將手中的劍尖輕松送入了兩人的體內,這才繼續踏血前行。
而到了此時此刻,蘇文距離那名貢生的距離已經非常近了,誰都不曾注意到的時候,此時的蘇文,竟然將手中之劍插回到了腰間。
因為他終于需要動用那一劍了。
這一劍的起手式,是從拔劍開始的。
前面當蘇文吟詩仗劍之時,看似瀟灑飄逸,不絕風塵,實際上只有蘇文自己才知道,他的這番殺戮,其實只是完全不講道理的力量碾壓而已。
而且蘇文此舉,還有著更加重要的意義。
他根本不懂劍法,也不懂如何用最小的力氣將敵人一劍封喉,所以他便干脆借用了《大風》的力量,雖然究其根本是在增強自己的速度,但與此同時也能激發自身才氣,以手中長劍為筆,以數十武者鮮血為墨,于泥地之上,簡單勾勒出了一副畫卷。
是的,看似蘇文的身形飄忽,行無定處,但實際上,他所走的每一步,所殺的每一個人,都是在作畫。
他的畫很簡單,只有橫豎線條,卻仿佛構成了一道道柵欄。
或者說,那是監牢。
這便是所謂的,畫地為牢。
蘇文的這座牢,當然不是為了將自己面前的那位貢生困住,讓其逃脫不出,因為便在蘇文行到對方身前,開始拔劍的那一刻,那人已經逃生不得了。
所以這座牢不是讓他出不去,而是讓其他人進不來。
比如說,此時已經回轉疾行,于眨眼間便來到了蘇文身后的左零。
然而,便在左零再度將手中的棋子彈射而出的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但見那原本地上的一筆筆簡單線條,一根根粗濫輪廓,卻仿佛在一瞬之間全都活了過來,與清亮的橙色光輝之間,竟然真的在蘇文身后立起了一道防護之欄!
黑色棋子撞擊在柵欄之上,發出一聲悶響,卻無法直穿而過,反而原路反射回來,徑直朝著左零擊去!
左零瞳孔一縮,卻是反應極快,腳下連踩數步,身形暴退,同時于手間再度精確地彈出一枚棋子。
兩枚完全相同的棋子與空中相遇,然后撞擊,最后湮滅,徹底化為粉末消散在空氣當中。
而此刻左零的臉色已經變成了鐵青一片,他驚聲開口道:“你的第二道文位,竟然是畫位!”
左零的震驚是有道理的,因為世人皆知蘇文有詩詞之才,更傳其第一文位乃是詩位,那么所有人都會理所當然地認為,蘇文的第二文位必是詞位無疑,可是如今蘇文所展現的力量,卻是源自畫道!
可惜在先前蘇文坑殺徐妄的時候,左零離得太遠,所以根本沒有聽到蘇文口中所吟誦的乃是一首詞作,他更沒想到自己首枚棋子的落空,是來自于蘇文在用棋道的方式來進行思考。
否則的話,此時的他只會感覺到更加震撼。
而此時的蘇文,卻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左零的聲音一般,他的神色很專注,也很肅穆,他看著身前的第三名貢生,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以畫地為牢將左零隔絕其外,更逼其退避三舍,蘇文便是為了避免自己腹背受敵,而如今他的這一目的已經達到了,所以他可以拔劍了。
“錚!”
一道無比清亮的劍吟之聲從蘇文的腰間響起,然后他的腹部急沉,以一個無比怪異的姿勢,將手中的劍,刺了出去。
于倉促之間,那貢生便想要用手中的皮鼓去擋下一瞬,但他的動作比起蘇文的這一劍起來,實在是太慢了,所以他只來得及在口中發出一聲驚呼,隨即便感覺心口一涼,低首望去,半柄劍身,已經盡數沒入了他的體內。
“怎么會……劍道……”
他最后的這句遺言,也成為了毫無意義的斷言碎語。
而時至此刻,徐妄一行數十人,三名貢生已死其二,武者幾乎全軍覆沒,而至于那四名文生,雖然暫時性命無虞,但他們不是蘇文,體內并沒有足夠的才氣支撐戰文的激發,所以對蘇文來說,這四個人,毫無威脅。
唯一讓蘇文有些忌憚的,只剩下了左零。
事情走到了這一步,可以說整個局勢已經發生了驚人的逆轉,蘇文僅僅憑著一詩一詞,便將對方的整支人馬數十人,屠戮殆盡!
如此場面,便連左零也隱隱有些為之膽寒了。
這人,真的只是一名新晉貢生嗎!
為何其戰斗意識和戰文技巧,比起那些在書院試煉多年的老獵人還要可怕?
心念急轉之間,左零竟然漸漸萌生了一絲退意,他抬起頭看著那與蘇文共處“畫牢”中的四位文生,眼中閃過一重狠戾。
他知道,如果他退了,那么這四個文生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對不住諸位了!”心中暗道一聲,左零當機立斷,轉身便逃。
而身處“畫牢”當中的蘇文也未曾想到,對方竟然是如此貪生怕死之輩,一時之間,心中便有些急了。
因為他絕不能讓左零逃走!
不是因為蘇文嗜殺,也并不是因為對方是徐家的人蘇文便要窮追不舍,而是因為今日在場的這些人,均目睹了自己手中最大的底牌,知曉了自己除了重生之外的最大秘密!
那當然便是蘇文身負多道文位之事!
誠然,此時的左零只是以為蘇文開啟了畫位而已,但是實際上,很快整個徽州府的人都會知道自己的第二文位乃是天降書位,如此一來,兩相映照,很可能自己文海的秘密就會被曝光!
即便這個幾率再小,蘇文也不能冒險讓左零活著離開。
可是此時他身陷“畫牢”當中,若想要破之而出,需要一定的時間,而那個時候,左零早就消失無影了!
“怎么辦!”蘇文心中暗急,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左零越行越遠。
誰曾想到,便在蘇文無計可施之時,一位身形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卻輕而易舉地攔住了左零的去路,冷然一笑。
“我記得陸老弟可是特意警告過你們,在那老匹夫出關之前,最好不要來招惹蘇文,怎么,這么快就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