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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華叔

  唐吉快要跑不動了,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喘息聲越來越急促,每一次的呼吸都讓他肺部生疼。

  即便如今的唐吉位及翰林,身材也比以往瘦了很多,但這一路逃亡下來,還是讓他的體力急速透支,已經快要瀕臨極限了。

  原因很簡單,現在的唐吉無法動用才氣,也無法利用戰文的力量來加持,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來奔跑!

  還記得在臨川城的時候,唐吉以吞噬之力入魔,將自己體內的四大文位作為養料,強化了體內的魔氣和食位,這才一舉扭轉乾坤,接連吞掉了寇乃馨、寇乃寧這兩位半圣之尊。

  但與此同時,唐吉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他只剩下食位了。

  當然,從某種角度來看,這并不是什么壞事,如果唐吉愿意將緋紅雙翼的力量化為己用,再以吞噬之力威懾人間的話,或者干脆明著投靠魔族,那么如今的這一切危局都不攻自破。

  但唐吉破不開自己的心障。

  他既不想繼續吃人,也不想把吃下的血肉化為自己所用,更不想背叛人族,遠走他鄉。

  這樣的后果,不僅將他自己置于了生死絕境,更會連累那些在乎他、保護他的人,比如說蘇文,比如說,華叔。

  便在唐吉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快要被累成一灘肉泥的時候,一陣破風聲突然自他身后襲來,華叔歸來。

  見狀,唐吉終于卸下了最后一口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怎么……怎么樣了……嗬……嗬……”

  華叔的身上并沒有傷痕,衣袂間更不沾片縷血花,但從他眉宇間的愁容可以看出,情況并不樂觀。

  “消息傳得太快了,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行蹤,現在我們已經被他們從三面合圍,來的人太多了,只是我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帶你突圍出去,現在我們唯一的生路,就是葬花嶺。”

  說完這番話,華叔上前一把將唐吉從地上拉了起來,正色道:“現在還不到放松的時候,我們得繼續向西逃,如果實在逃不了……”

  不等華叔說完,唐吉突然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臉上一片苦澀,他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然后搖搖頭道:“華叔,你,你走吧,我不想逃了。”

  華叔一愣,隨即正色道:“我答應過大小姐,一定要將你平安地帶回去,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我絕不會放棄!”

  說完,華叔不由分說地一把抓住唐吉的胳膊,神色變得無與倫比的鄭重。

  “我們沒有援兵,因為我不能冒著族內被牽連的風險,調用一兵一卒,畢竟你入魔之事已是天下皆知,如果你失手被擒,或者被人格殺當場,那么我唯一的選擇,便是自裁以謝天下,如此才能不給老爺夫人帶去麻煩!”

  “所以從這一刻開始,你可以不珍惜你自己的命,但請你珍惜我這條老命!”

  聽完這番話,唐吉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羞愧之色,然后他這才意識到了什么,驚聲喊道:“那如果讓蘇文知道了我現在……”

  “所以你更要努力地活下去!而且要讓蘇公子知道,即便沒有他,你也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唐吉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將肺部的灼燒盡數澆滅,然后他的眼中第一次閃爍出了無比堅定的光芒,沉聲道:“我知道了。”

  華叔欣慰地點點頭,身上的青色才輝沖天而起,笑道:“現在,讓我們看看,到底還有誰能攔下我們的腳步!”

  話音落下,華叔身上的青色才氣也將唐吉攜裹在內,隨著一陣刺風聲獵獵響起,兩人很快便化成了一道模糊的殘影,一路朝西方急掠而去。

  有了華叔的幫助,兩人的逃亡速度頓時倍增,但這樣的情況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還不等他們逃到葬花嶺,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那人面若棗紅,身上的黑色蟒袍隨風微動,腰纏銀帶,束發為髻,發間還插著一支墨玉花簪。

  正是徽州府圣裁院院君,邵無別!

  華叔作為大小姐的貼身護衛,自然是認得邵無別的,所以在見到此人之后,華叔主動停下了腳步,臉色喜憂參半。

  喜的是邵無別是一個人,憂的是對方身為州府圣裁院院君,一身神通、文寶自是難以估量,這是一個很麻煩的對手。

  而在另外一邊,唐吉也認出了邵無別,因為此人正是徽州府州考時的主考官,只是唐吉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會被對方所追緝,若不是華叔在側,如果他無法克服心障,徹底釋放吞噬之力的話,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邵無別不是第一個追上唐吉的,也不會是最后一個,所以時間對于唐吉和華叔來說顯得更加珍貴。

  “走!”

  華叔的話音言簡意賅,唐吉的身形也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幾乎便在見到邵無別的同一時間,便拔腿朝著側面的灌木林跑了過去。

  而邵無別也沒有出手攔住唐吉,只是看著華叔,苦笑道:“真是沒想到,原來這一路護著此魔人逃竄的,竟然是華先生。”

  華叔沒有解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只是笑著道:“想必院君大人也知道,華某人沒別的本事,但若論單打獨斗,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聞言,邵無別神色微凜,沉聲道:“華先生此舉,難道是李夫人的意思嗎?”

  華叔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如此看來,我只能殺了你了。”

  說完這句話,華叔搶先一步欺身而上,身上的青色才氣宛如翡翠琉璃般深邃,不過眨眼之間,便來到了邵無別身前一丈!

  見狀,邵無別眉心一跳,即刻從袖中抽出了一桿畫筆,在空中潑墨急灑,竟然后發先至,堪堪趕在華叔之前點出了七片星輝。

  七星映月,首尾相連,如劍似鉤。

  其上泛著斑駁的青光,就像是一把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地朝著華叔扎去。

  但誰也沒想到,在下一刻,華叔突然頓住了腳步,然后于掌心內竟然也出現了一支墨筆!

  緊接著,華叔信筆一揮,便在他的身前,也灑下了七點星芒,乍一眼看上去,竟然與邵無別的七星映月一模一樣!

  見狀,邵無別不禁心中一抖,此畫乃是他的原創戰畫,所以自然能夠分辨出兩者的不同之處,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呼。

  不是驚嘆之驚,而是驚恐之驚。

  一字之差,便代表著截然不同的含義。

  因為邵無別赫然發現,華叔手中的七星映月,竟然比他的戰畫更加嫻熟,更加完美,也更加強大!

  “這怎么可能!”

  便在邵無別驚恐的目光當中,兩幅《七星映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隨即相伴破碎,但華叔所點下的七點星芒,卻還剩下了三顆,宛如一個明亮的尾鉤,在穿過氣浪所掀起的風暴之后,很快就來到了邵無別的身前!

  眼看避無可避,邵無別沒有選擇硬抗,而是自懷中掏出了一張看起來皺巴巴的白紙,于身前一揚。

  下一刻,那三顆星芒自空氣中穿行而過,卻未曾刺出半片血花,只是在原先邵無別所在的位置上,多了一個泛著青光的白色紙人,其胸口被洞穿了三個虛無的大洞。

  五品文寶,傀儡紙!

  再看邵無別,已經瞬移到了三丈之外的灌木叢腳下,眼中還閃爍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但在生死大戰當中,容不得他細想,緊接著,邵無別便伸手將頭上的那支墨玉花簪拔了下來,于指尖刺破了一滴精血,隨即于空中急速描繪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不等華叔再度搶攻而上,邵無別的畫作已然成型,劇烈的才氣風暴將他的黑色蟒袍吹得獵獵作響,隨即,在華叔的眼前,竟然出現了兩個邵無別!

  再然后,那兩個邵無別同時揚起了手中的墨玉花簪,再度于空中急促勾勒,不過三息之間,那兩道同樣的人影便再度一分為二。

  場間同時出現了四個邵無別!

  這一次,華叔的眼底終于閃過了一絲凝重,不是因為他看出了邵無別所使用的乃是畫道中的高級技法,千篇一律,而是因為他的手中沒有那支墨玉花簪!

  但很快,華叔便找到了替代之法,只見他伸腳輕輕一鉤,便直接將地上散落的一根刺柏針枝抄在了手中,隨即毫不猶豫地刺破了指尖,竟然學著邵無別在空中淡然揮舞了起來。

  瞬時間,邵無別就像是見了鬼一樣,跟隨著他的三個分身,一起愣在了當場,緊接著,在不到三息的時間里面,他就看到了四個華叔,整齊劃一地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同樣是千篇一律,但華叔明顯用時更少,速度更快,自然,也就比邵無別更強。

  可邵無別沒有放棄,反倒因為華叔手段的詭異,更激起了他破釜沉舟的決心,于是緊接著,在邵無別的身上,驟然浮上了一層單薄的清光。

  畫道一重境,惟妙惟肖!

  此境一出,邵無別的另外三個分身頓時變得更加鮮活自如,竟然就連眉宇間的神采也與邵無別完全一致,真假難分!

  但很可惜的是,此時在場中的四個邵無別并沒有表露出太過欣喜之意,而是面露恐懼,仿佛神智隨時都會崩潰。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下一刻,于華叔的身上,竟然也籠罩上了一層同樣的清光!

  與此同時,華叔的聲音正淡漠傳來:“院君大人,我提醒過你,若論單打獨斗,你真的不是我的對手……”

  “既然你先前意欲禍及主母,那么現在,我只能請你終壽了!”

  言畢,在四個華叔的身上同時激起了肆無忌憚的殺意,分別對著四個邵無別,露出了一抹無比冷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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