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之前,誰也不會想到,長青大峽谷一役,最后會發展成這個樣子,而且照目前的形勢看來,極有可能演變成一場提前到來的決戰。
但一場戰爭的結果,永遠不是某幾個人的勝利或者失敗就能決定的。
在長青大峽谷之外的地方,戰火還在繼續蔓延,魔軍最先出發的大部隊已經穿過了地藏林,來到了妖族帝都前的最后一道關隘前。
秋城。
在秋城內所駐扎的,是妖王蒼角的獄火軍,而在秋城外五百里的地方,人類的圣武軍正在源源不斷趕來,領頭的是亞圣燕北。
至于坐鎮魔軍帳內的主將,則是今日整個魔族中身份最高貴的那個女人。
云后。
三族大軍將會首次于同一個戰場上展開一場曠古爍今的生死廝殺,但在這之前,卻是一片讓人窒息的寧靜。
魔軍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向秋城發起強攻,而燕北也放慢了圣武軍行進的速度,至于蒼角,則在默默等待援軍的到來。
當得知來到秋城外的魔族大軍是由云后親自統帥的那一刻,蒼角就已經向帝都發去了急報,妖帝天璣幾乎是在瞬時間連發十數道御令,讓距離秋城最近的所有妖族部隊前去支援,而漁歌則率領了一支龍馬族的強軍,從帝都出發,在昨夜傍晚時分就已經趕到了秋城。
臨行前,漁歌受父皇親令,這一仗不僅要把這支魔軍擊潰,更重要的,是務必擊殺對方的統帥!
云后的存在,可以說比魔族其余所有人全部加在一起更加重要!
此時除了妖族全軍眾志成城之外,更需要人類一方的配合,所以當圣武軍行進到距離秋城還有三百里的時候,一位悄然從秋城離開的妖族密使來到了燕北的帳前。
這位妖族人的實力算不得太強,但既然能夠繞過魔軍的防線,當面向人類傳遞消息。自然也說明了其有一定的本事。
但最重要的,是他深得蒼角的信任,被認為是絕不會叛變妖族的人選。
這人的身材有些瘦,看起來并不如人們通常所見的妖族士兵那般強壯。不過妖族部落成千上萬,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特定的血脈特征,沒準兒這樣的身材在他的部族里面已經算是高大威猛的了。
在得知此人是蒼角派來傳遞消息的密使之后,燕北很快就親自接見了他。
但讓燕北有些意外的是,對方的手中并沒有蒼角所寫的什么密信之類的東西。而是一切全憑此人口述。
“將軍說了,信件和圖畫之類的東西若是落到了魔人的手里面,很容易就會被對方識破我方意圖,所以最安全的辦法,就是靠俺的腦子來記!若是被魔人抓到了,大不了折損俺一條爛命,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這么一番話,頓時令帳中不少人都肅然起敬,唯有一個站在角落處的赤足少年,眼中帶了一些異色。甚至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那把黑刀。
照常來說,盟軍密使來信這樣重要的事情,柴南是沒有資格參加的,但此時他站在帳中,卻沒有任何一位將領表示不滿。
反倒是已經見怪不怪了。
現在整個圣武軍的人都知道,燕北很喜歡這個小子,如果不是因為柴南練的是刀,恐怕燕北早就已經生出了愛才之心,收他為徒了。
只能說,柴南的命實在是太好了。
他的老師徐煥之已經被證實為人類百年以來最大的魔族奸細。犯下了滔天大罪,成為了全人類的公敵,但柴南卻并沒有因此被波及,反而如今在圣武軍中還升任了一個不錯的職務。已經是手握數千兵馬的將軍了。
而且他未能參加最后一屆十國聯考,如今神書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座,按理來說,他的修習之路已經到此為止了,文位終究不過是一屆侍讀而已。
但偏偏,他遇到了燕北。
一個最不在乎文位高低。只憑手中長劍說話的男人。
雖然柴南所習從的是刀道,但對于武學來說,不管是刀還是劍,都是萬變不離其宗的,而且在如今的圣武軍中,難道還缺少刀道大師嗎?
所以燕北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刀術,里面既融合了燕北的劍意,也有刀圣王不覺的不定刀法,立刻讓柴南的實戰層次上升了無數個等級。
如今就算是大學士級別的強者,也不一定能接下柴南的一刀!
想當初,寧青冰也是因為她老師被證實為魔族人,所以一路小心翼翼逃到了圣城,最后不得不自縛阿房宮,甚至還為此丟了性命。
兩相比較起來,真的是同人不同命。
或者說得更直白一些,柴南身后所站的燕北,不論在實力上,還是話語權上,都是蘇文所無法比擬的。
今日之蘇文雖然成為了人類最大的希望,更成為了人類三大統帥之一,可與燕北平起平坐,但寧青冰終究還是沒能等到這一刻。
自古紅顏多薄命,果然一點也不假。
至于說柴南,卻在機緣上比寧青冰強了那么一點,使他不僅沒有受徐煥之的牽連,反而因禍得福,成就了今日的地位。
此時柴南站在帳內最偏遠的一角,就這么直直地盯著那位妖族來使,片刻之后,終于從對方的眼中,讀到了一些只有他才能夠領會的深意。
或者更準確地說,那是一種來自于靈魂深處的憎恨。
果然,他們是同一種人。
于是柴南的唇角突然掀起了一抹淺笑,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而與此同時,那位妖族來使剛剛用雙方主將才知道的秘密口令,證實了自己的身份,他漫不經心地向著帳內的西北角瞥了一眼,看到了立刀而站的柴南。
正如柴南能夠看出他的心中所想一樣,他也能看懂柴南刀鋒中所蘊藏的淡漠殺意。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劍柄,卻在三息之后慢慢松了開來,因為他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于是面對燕北的詢問,他果斷開口道:“俺這個人記性雖然好,但嘴笨,所以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話,還請給俺一個時辰的時間,俺這就把將軍給俺說的話默寫下來。”
聞言,燕北點了點頭,然后招手叫來一個士兵,命其把這位來使帶到偏帳去,并準備好文房四寶。
可就在這個時候,柴南卻突然站了出來,主動請纓道:“末將愿意同往,貼身保護這位大人的安全。”
燕北當下表示了應允,在現在這種關鍵時期,可是容不得半點大意的。
但他并不知道,他就此犯下了行軍以來最大的一個決策錯誤。
片刻之后,柴南護送著那位妖族來使進入了一旁的偏帳中,并支開了送來文房四寶的兵士,隨即用一種饒有興趣的目光看向對方。
“我叫柴南,燕國人,你叫什么名字?”
聽得此言,那位妖族來使也笑了,看起來一臉憨厚,他一手死死地握著腰間的長劍,一手向前探出,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遲牛,天涼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