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像一盞燈，只有亮與滅兩種形態；也不是一個開關，只有開與關兩種狀態。如果判斷生命是否終結，對于醫生來說至為關鍵。但是也是極為困難。不管是應用心跳停止，還是腦死亡，都未必能夠做到萬無一失。
有個時候被宣布死亡的人復活，對于普通人來說，是極其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生與死的判斷出現了錯誤，這是讓人無法諒解的錯誤。但是對于急診醫生來說，即便再如何小心，略微出一點小差錯，甚至沒有出錯，都有可能碰到這種事情。所以，一般在要做出判斷的時候，任何稱職的醫生都會謹慎再謹慎。但是即便如此，依然還是會出錯。
何學東說的“白娘子”是好幾年以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醫院判斷一個病人是死是活的標準就是：心跳停止與呼吸停止。但是僅僅依靠這兩個標準，很容易出現錯誤。即使現在利用儀器檢測大腦的活動，由于醫學檢測儀器檢測的主要是大腦皮層的活動。也很難百分之百的保證準確性。這樣一來，就很容易出現誤診。
白娘子是一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子，但是意外落水，送到急診科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心跳。當時急診搶救了四十多分鐘。依然沒有恢復心跳與自主呼吸，于是宣布了死亡。但是當晚，那女子在太平間醒了過來。將幾個送尸體下去的實習生嚇得半死。但是那女子卻因為看到了別的尸體，直接被嚇死了過去。這一次又進行了搶救，卻沒有搶救過來。
這件事情醫院自然逃脫不了要承擔責任。當時的急診科主任因為這件事情提前退了休，當值的醫生也轉到藥房里去工作。程主任就是那個時候接手當了急診科的主任。
何小康就是去送尸體的實習生中的一個。印象極其深刻。那女人長得真是漂亮，那個時候正好熱播新白娘子傳奇，所以實習生們就給那個白衣女子取了白娘子的外號。
說起這事情，何小康就不寒而栗。
幾個人說說笑笑，有開始一天的工作。
秦川從姚四海的病床走過的時候，那姚四海抬頭起來看了秦川一眼。但是秦川的目光對準姚四海的時候，姚四海立即身體一轉，背對著秦川。
“秦大夫，你別怪他。真要是有辦法，誰愿意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也想住回家里去。但是我們的那些兒女啊，唉！養兒防老，養兒防老，真老了，養再做兒女都沒有用。”王月珍也是急診科的老人了，在這里一住就是好幾年。兒女雖然不像姚四海家的那樣對她不管不顧，但是都愿意接她回去。每個月只是定時來給她交醫藥費。
“王娭毑，他家里情況，你知道么？”秦川在王月珍的病床旁拖過一根凳子坐了下來。
“知道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王月珍往姚四海那邊看了一眼。
“他有家人么？”秦川也回頭看了姚四海一眼。姚四海將有些烏黑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將頭也埋在被子里。被子微微有些顫動。
王月珍往姚四海的病床方向看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好像有兩個兒子，不是親生的。都上了大學，參加了工作。你說這人心怎么這么毒。雖說不是親生的，但是也畢竟是姚老爹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你說是不是？還供他們上了大學。現在姚老爹病了，他們看都沒過來看一眼。姚老爹也沒有工作，是靠撿起廢品供他們上的學。沒想到等到姚老爹病倒了，這兩個兒子一個都看不到了。你說這人的心是肉長的么？”
秦川也嘆息了一聲，他是醫生，不是救世主：“王娭毑，你的病怎么樣了？”
“幸虧你那天我給開了藥，我感覺好多了。其實不好也沒事。反正這病是好不了，就等著最后一天來臨。”王月珍的眼淚禁不住就往外躥。
“王娭毑，你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的兒女有一天也會想通的。他們也是做父母的人，遲早有一天會想清楚。”秦川沒有什么更好辦法來安慰王月珍。
“秦大夫，你別擔心我這個老太婆。我活到這把年紀了，也活夠了。”王月珍的臉上勉強露出了笑容。
秦川將一個急診病人轉到呼吸科的時候，碰到了病人張蓉的女兒季霞。季霞正在跟她的男友羅浩成爭論一些什么。季霞的情緒很激動。
“季霞，你原諒我吧？”羅浩成苦苦哀求。
“你讓我怎么原諒你。我媽苦苦把我拉扯大，結果差點被我這個女兒害死。我并沒有讓你從你們家里拿錢，只是將我賺的錢拿出來給我媽治病而已。你們家竟然做得如此絕情。”季霞使勁將羅浩成的手扯開。
“季霞。給阿姨治病，我一點意見都沒有。我爸媽也只是擔心我們的婚期拖延。并沒有別的意思。”羅浩成連忙爭辯。
“羅浩成，我不想喝你爭辯。爭贏了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從那天開始，我跟你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你不值得我托付終身。我也不需要你付出任何東西。”季霞態度極其堅決。
秦川看了一眼，便準備離開。
“秦大夫。”季霞卻一眼看到了秦川，連忙跑了過去。
秦川摸了摸鼻子，“是你啊。怎么在這里吵起來了？”
“這事情還是不說了。秦大夫，謝謝你啊，你救了我媽媽兩次了。一直想來謝謝你，只是我媽媽這些天病情不穩定。我還要在星沙上班。”季霞說道。
“別客氣。這是我們醫生應該做的。”
“雖然對于你來說，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但是對于我來說，我媽媽就是我的天。這一次，也不完全是壞事，讓我看出了很多事情。”季霞看都不往羅浩成那邊看，仿佛陌生人一般。
羅浩成不好意思過來，但是眼睛一直往這邊盯著。
“有什么事情，好好說。總是能夠說得清的。”秦川也看了羅浩成一眼。
羅浩成這才走了過來：“秦大夫，真是太感謝你了。”
“別客氣。你們有什么事情慢慢談。”秦川覺得還是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為好。
“秦大夫，我媽的病，你有沒有什么好建議沒有？”季霞想從專業人士這里得到一些建議，她比較信任秦川。畢竟秦川救了季霞兩回。
“這個怎么說呢？你最好還是征求主治醫生的意見，他們畢竟是專業。肺血栓這樣的疾病，比較麻煩。也沒有什么特別有效的辦法，只能慢慢來。每個醫生都會盡力去治愈患者的疾病。”秦川自然不好多說什么。
病人家屬喜歡多問幾個醫生，倒不是因為他們不信任醫生，而是為了尋得安心。
“季霞，咱們能不能好好談談？”羅浩成忍不住說道。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好談了。現在已經鬧成這樣子，你認為還能夠回到從前么？”季霞很是堅決的搖搖頭。
“你們慢慢談。我那邊還有病人。”秦川可不想涉入病人家屬的家事。
“秦大夫，中午有時間么？我想請你吃飯。一直想感謝你，沒有機會。”季霞將羅浩成撂在了一邊。
“別。我們醫院有規定，醫生不能吃請。”秦川連忙拒絕。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感謝一下。”季霞解釋道。
“我也謝謝你對我們的醫生的工作的理解。但是吃飯真的不需要了。”秦川連忙告辭離去。
高占婷請了假，急匆匆趕往星沙姑姑家。
臨走的時候，她撥了一個電話給賈春鵬：“春鵬，姑姑今天身體有些不舒服。你能夠陪我一起過去么？”
高占婷算準了賈春鵬肯定不會去，但是她就是想再次看清這個人的嘴臉。
“老婆，真是不巧。今天公司有一個非要重要的業務要我親自處理。要不，你先過去，我處理完了之后，我就趕過去。”賈春鵬果然找了借口推脫。
“你忙就別過去了。姑姑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高占婷似乎很善解人意。
“老婆，真不好意思。我本來也是非常想和你一起過去的。這一陣呢，我實在有些忙，可能對老婆大人有些忽略了。不過等忙過了這一陣，我一定好好陪老婆大人。”
如果不是已經看清了賈春鵬的真面目，高占婷肯定會被賈春鵬這一番言辭感動得淚流滿面，但是這個時候，卻如同吃了一只蒼蠅一般惡心。
“嗯。”高占婷連忙三言兩語掛上了電話，因為她擔心如果繼續聽下去，她會忍不住直接罵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