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系一下雷諾太太吧。雷諾先生的情況完全可以去有呼吸機的護理院就可以了。”秦川說道。
秦川其實有些奇怪，雷諾太太這么大的年紀，平時應該沒什么事情。如果是中國老太太，這個年齡應該待在家里帶孫子。但是杜雅爾似乎很少待在醫院里。看起來，雷諾與妻子杜雅爾的感情似乎并沒有問題。秦川從他們兩個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之間情深意重。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治療，雷諾的伸直已經有所恢復，每天可以在椅子上坐上一兩個小時。杜雅爾每天不定時來醫院探望一下。秦川偶爾碰到杜雅爾，總是能夠看到杜雅爾將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每次看到這老兩口相逢的識貨，都有一種小別勝新婚的情深意濃。
“千萬別這么說。這是我們做醫生的應該做到的。我叫你來，是這么回事。雷諾先生的多器官衰竭的狀況已經明顯好轉，現在恢復的情況非常不錯。唯獨只有呼吸功能還需要時間等待。但是，已經不必要繼續住在ICU病房了。完全可以去聯系一家康復醫院。能夠提供機器呼吸的就可以了。這樣一來，你在醫療上的花銷可以縮減很多。”秦川說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去聯系。我不太懂這些。”杜雅爾有些為難地說道。
“雷諾太太，我明天輪休，可以幫你去聯系護理院。其實，我知道最近巴爾的摩新建了一家康復中心。聽說那里的效果不錯。是一家中國人開設的。但是那里確實不錯。每天除了正常的護理之外，還可以進行音樂治療。病人康復得非常快。我知道。有幾個從我們ICU病房出去的病人便在那里得到了很好的康復。秦醫生應該很熟悉吧？”艾麗莎很是熱心。
秦川點點頭，“我對漢鼎康復中心確實很熟。那里有幾個朋友。不過那里的費用比一般的護理院要貴一些。如果雷諾先生需要，我可以幫忙聯系一下。讓我的朋友適當的減免一些費用。”
“我知道。我丈夫沒生病之前，我們曾經去那里聽過神曲。感覺真是不錯。就去那里吧。我要讓我丈夫在一個最好的環境里康復。”杜雅爾說道。
秦川雖然不清楚雷諾家的具體情況，不過秦川卻從杜雅爾每次雖然穿著極為得體，但是穿的衣服卻有些陳舊的細節上可以看出。這老兩口的經濟狀況并不是非常樂觀。
而雷諾的情況，短時間脫離極其的可能性非常小。以他目前的情況，去一般的護理院就已經足夠了。如果去漢鼎康復中心，勢必又要增加一筆額外的消費。
而且，護理院有公立的和私立的。私立的，除社會福利意外，病人需要承擔一部分費用。公立的，基本上是不需要承擔費用的。
杜雅爾的態度非常堅定：“去漢鼎康復中心吧。費用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杜雅爾簽了字，雷諾當天就轉到了漢鼎康復中心。
感恩節是美國人獨創的一個古老節日。也是美國人合家歡聚的節日，因此美國人提起感恩節總是倍感親切。感恩節的晚宴是美國人一年中很重視的一餐。這一餐的食物非常之豐富。在餐桌上，火雞和南瓜餅都是必備的。
感恩節快要來臨，作為一個中國人，秦川感受不到這種節日的氣氛。
“秦醫生，超市給你送來了一份禮物，是雷諾太太送給你的。你來簽收一下吧。”艾麗莎過來叫秦川。
“杜雅爾給我送禮物了？為什么？”秦川自然感覺到很吃驚。
“感恩節。周四就是感恩節。美國人非常重要的節日。”艾麗莎說道。
秦川在美國已經生活了兩三年，自然知道這個節日對于美國人的重要性。
“杜雅爾為什么要給我送禮物呢？”秦川不解地問道。
“應該是感謝你救了他的丈夫吧。對了。秦醫生，你知道么？雷諾太太現在在超市打工包火腿么？”艾麗莎問道。
秦川搖搖頭。他極少出去逛超市。因為他基本上在外面的餐館解決一日三餐，所以超市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不可或缺。
不夠艾麗莎嘴里的消息還是讓秦川大為震動，要知道杜雅爾已經八十歲了。這么大的年紀還出來打工掙錢，自然是家庭經濟出狀況了。秦川不由得百感交集，
秦川走過去。超市的送過來的一個盒面包和一只火雞。盒子上放著一張卡片，上面寫著：送給秦醫生。署名是杜雅爾與雷諾。
秦川不能想象，杜雅爾那樣高貴的氣質穿上超市工作服掙錢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景象。秦川壓抑著想去看望一下杜雅爾的想法。因為秦川知道，杜雅爾一定不想讓別人看到她此事窘迫糟糕的境況。這是一個非常體面也非常愛面子的老人。
秦川與艾麗莎等護士一起分享了面包與火雞，但是這些本來應該很味美的食物。吃到口里，秦川卻覺得五味雜陳，說不出的復雜味道。
從艾麗莎口里，秦川知道了杜雅爾的故事。
杜雅爾年輕的時候，是個大能人，全美國到處跑，銷售保健產品。雷諾先生也是她的客戶之一。在與杜雅爾交往的過程中，雷諾為杜雅爾的氣質所吸引，陷入愛河。索性辭去工作，專門給杜雅爾開大篷車。杜雅爾從此成為雷諾太太。杜雅爾是聯網銷售的佼佼者，還曾經上過電視，傳授她的成功經驗。
雷諾夫婦沒有兒女，兩口子四海為家，浪漫一生。還沒到退休年齡，便感覺積蓄已經夠用了。提前退休。在巴爾的摩租了一套公寓，定居了下來，準備安享晚年。
隨后，兩口子又將原來四海為家的流浪生活改為旅游，范圍不再局限于美國國內。他們甚至在兩年前去過中國譚山，為的就是去欣賞原版神曲。
錢不斷的往花出去，卻沒有任何進項。加上隨著物價飛漲，房價也是迅猛上漲，房租已經比剛剛租來的時候，已經翻了好幾番了。就這樣坐吃山空，手里頭的錢已經越來越少了。加上最近一段在ICU的花費。其中一部分保險是不承擔的，需要個人支付。再加上漢鼎康復中心不菲的康復費用，更是讓老兩口的積蓄捉襟見肘。
可想而知，為了應付雷諾的醫療費用，杜雅爾不得不重新挑起生活重擔。
秦川不知道，超市的工作能夠讓杜雅爾掙到多少。
愛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它能夠讓杜雅爾這樣驕傲的女人放下矜持，去從事低微的工作。為的是讓丈夫能夠承受更好的康復治療。其實以雷諾的狀況，放到公立的護理院，也同樣會逐漸的好起來。，但她要讓自己的親人在力所能及范圍內活得最好。她不坐嘆世道炎涼，不哀鳴黃昏遲暮，老來無靠，而仍然選擇依靠自己，如此高齡，重新開始。
下班之后，秦川從那家超市門口旁邊經過的時候，遠遠地透過櫥窗，看著那個雖然換上了超市工作服卻依然氣質優雅的老人在細致的進行她的工作。
巴爾的摩的街道富麗堂皇，燈紅酒綠，從超市走出的顧客個個提著精美的購物袋，行走匆匆。秦川遠遠地看了杜雅爾一眼，沒有去打破杜雅爾此事平靜的心情。
不知道是愛情的魔力，還是漢鼎康復中心的音樂治療起了奇效，秦川原本以為需要大半年的時間才可能完全康復的雷諾只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便徹底康復，自己從漢鼎康復中心走了回去。
秦川能夠做的，就是為雷諾夫婦減免了一部分費用。雖然對雷諾夫婦表示同情，但是秦川并沒有做更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雷諾夫婦此時雖然艱苦，但是未必需要別人的同情。
而秦川只是醫生，不是救世主。秦川要做的就是治病救人，他也沒有能力拯救世界。
雷諾夫婦的情形，讓秦川想起了姚四海。其實不管在哪一種制度下，都會有一樣的讓人感動的故事。有道是：鬢發如霜志好強，而今重越路途長。此老人老心不老，端莊嚴肅敬滿堂。
不覺之間，秦川的見習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年。年關將近，秦川有了一種想家的感覺。只是，秦川的學業尚未結束，現在約翰霍普金斯醫院還處于見習期。這個春節是不能回家過年了。再加上遇上了雷諾夫婦這樣一個故事。讓秦川很是失落。
又經過一天的勞累，秦川準備下班回住處的時候。在醫院門口遇到了兩個人。正是雷諾與妻子杜雅爾。
“秦醫生。你好啊！”雷諾熱情地招呼。
杜雅爾也非常高興，她此時又已經恢復了端莊雅致的氣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