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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滿BUFF皇子

  在漕運海運這件事上,劉鈺的發言權是最重的,河道總督也趕不上。

  不管誰當河道總督,都不會否認運河嚴重影響黃淮治理:朝廷自己也得背書,先保漕運、后保黃淮。

  如今海上的事多半是劉鈺在管,這一次運糧又極為成功,海運派腰板兒極硬。

  這時候若是劉鈺出來站臺,保證海運的耗損率在一成之內、保證海軍護航能讓海盜嚇得都不敢靠前,就能廢掉運河派的兩個大論點。

  皇帝想要廢漕改海,但不是現在。也正因如此,皇帝提前給劉鈺敲了敲邊鼓,讓劉鈺不要摻和這件事。

  作為一個殺手锏,在皇帝認為合適的時候再出面,壓住運河派的反駁。

  再者,皇帝也知道劉鈺口無遮攔,之前只當是個小孩子,說話沒譜也正常。可皇帝終究要面子。

  到時候朝堂上大炮一放,說運河有關的利益群體以公謀私,侵害天下之利,這事又是名瞪眼的事實。皇帝是廢運河還是不廢運河?

  廢,時機未到。

  不廢,劉鈺這么一說,倒顯得皇帝是個昏君,明知貪腐截留而不管,面子上下不來。

  好在劉鈺今天說了一番話,顯得像是成熟了一些。

  皇帝心想就算你成熟了點,這事也是提前告訴你一聲,別到時候朝堂上因為海運漕運又爭起來,你忍得了一時、卻忍不了太多,到時候脾氣一來又沖出來放炮。

  皇帝自認摸透了劉鈺,心想對這樣的臣子,得哄著來。

  “這海運漕運之事,朕其實焉不知海運的好處?只是時機未到,愛卿的言論是海運派的秤砣,需得用到合適的時候。若是提前說出,時機又未到,反倒被人抓住,日后再議反駁起來也容易。”

  “若如征戰,需得出一支奇兵以定戰局。奇兵何時出,不可早、亦不可晚。愛卿也是打過仗的,這樣的道理你是明白的。”

  “愛卿真有改海之心,就不妨再等等。待萬事俱備,一鼓作氣而成。”

  哄著劉鈺的話,皇帝心想這便是因人而異,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在乎,劉鈺這種人既是在意社稷安危,用這樣的話哄著最是有效。

  劉鈺心想這一次入京,本來我也沒想著摻和這件事。反正自己是打定了心思,等著黃淮發大水災,一下子把漕運斷了,這才是最好的時機。

  康不怠說,君子遠庖廚,只要不是自己炸的黃河大堤,那就能落個心里安生。這話雖把百姓比作了畜生,可理卻是那么個理,話不好聽。

  待皇帝說完,劉鈺悶聲很輕淡地說道:“臣知道了。”

  皇帝雖聽劉鈺說他想了挺多,反思了一番,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可劉鈺這么平靜地接受了,沒有半句頂牛的反駁,還是讓皇帝一怔,心道果然不同了?

  想著就算是反思了一陣,只怕又得梗著脖子支吾一番,著實沒想到會連個屁都沒放。

  這讓李淦憋在肚子里的一大堆準備說教說教劉鈺的話,無處發泄。愣了半天,只好大笑道:“好,甚好。”

  此時此刻的皇帝,已經是個堅定的海運派了。

  傻子也知道,海運省錢。

  之前擔憂的,無非就那么幾件事,現在看來都可以解決。

  最后的海盜或者海軍,皇帝也想通了。海盜根本打不過海軍了,而海軍想要造反更不容易。

  這幾年他才知道,海軍實實在在是個吞金巨獸。一艘大戰列艦,動輒一二十萬兩、甚至七八十萬兩白銀。

  皇帝這才想明白劉鈺當初說控制軍隊的那些話,想要控制軍隊,最好的辦法是讓軍隊是重金打造的,自己養私兵根本養不起。

  陸軍或許距離這種狀態還早,海軍可真的已經達成了這種境界。

  此時劉鈺有錢,但將來一旦把劉鈺的海軍軍權收了,換了別人掌軍,海軍沒有政府撥錢、有陸軍在岸上看著,那就絕對是最老實的。

  “對了,還有一事。朕之第七子,你也知道。自小和你一樣,喜好西學,只是嗯,你也知道他生母是教徒,他自小也受過洗,那時候教廷尚未如此無禮,朝中教士亦多是博學之輩。正好,隨你往海軍中歷練歷練。他還小,西學也未必精純,海軍的事,他懂得什么?還是你管著,只當他是個副官即可,跟著你開開眼界。”

一聽到皇帝要給自己的海軍里埋個副手,劉鈺心道這是遲早的,但挑的這個人選,實在是有點  這個第七子,在皇室里,算是個殘次品,屬于完全沒可能繼位的那種。

  從宗教上說,這第七子在天朝,算是個“異教徒”,不可能成為天子的。

  生母是個基督徒,受家里影響出生就受洗了。入了宮,生了兒子,按說這算是運氣好起來了,奈何生孩子的時候還沒禁教,宮廷里還有一大堆的傳教士活動,就習慣性地受了洗;等孩子眼瞅著長大了,大順禁教了。

  雖然在禁教之初,這個就破門出教了,但晚了。

  劉鈺常說“假日改信、日后悔過”的事,皇帝也在朝堂上用類似的詞敲打過那些教徒官員,明明白白地劃出了紅線:朝堂上有信教前科的,不可能再入天佑殿和六政府尚書;宮廷里有過信教前科的,不可能成為太子人選,哪怕現太子意外死了。

  不只是皇帝的態度,士大夫們也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受洗過的當天子。

  從長相上來說,這娃又出過水痘,膿痘長在了眼睛上,瞎了一只眼睛。

  此時就算是皇帝的子嗣,也有將近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很難活到成年。

  可水痘不是天花,其實并不容易死人。得了水痘長在眼睛里這種情況,實算是運氣極差了。

  不管怎么樣,就算這時候太子掛掉,這廝也是個完全沒可能被立為繼承人的,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種皇子,皇帝用起來也放心,海軍勢力日益強大,皇帝也想找個自己家人在那看著。

  選那些有可能還有繼承權的,皇帝也怕鬧出什么事。

  選這樣一個完全沒有繼承權機會的,太子心里也不會多想,朝臣更不可能和這樣的皇子結黨。

  早晚要讓劉鈺入朝的,海軍那樣的大攤子,關乎到將來南洋、東洋乃至漕運安全,皇帝需要提前選一個劉鈺的接班人。

  日后就算成立了海軍部,學法國把海軍搞成一支行政海軍,這種技術兵種也不可能讓一群科舉出身的官去執掌。

  這官不是武的,而是經的的。

  要選優秀人才,海軍的優秀人才都是劉鈺的“弟子”。

  真要是皇帝任人唯賢,那便是讓劉鈺任人唯親,皇帝肯定是不做考慮的。

  原來沒禁教的時候,朝中不少傳教士為官,皇帝也逼著皇子們學數學。但近水樓臺先得月,這皇七子的母親自小就學過一些西洋學問,故而這個皇七子的實學學的不錯。

  在宮中,也是人緣很好,因為所有的兄弟都認為這是一個完全沒可能構成威脅的兄弟。沒有利益紛爭的兄弟,或許才能是真正的兄弟。

  劉鈺作為勛貴子嗣,對皇家的這些事還是清楚的,這皇子和皇帝的其余兒子一樣,都是有一個怪名,叫李欗,讀作蘭。

  對這個人,劉鈺也就只有個大致的印象,畢竟能湊齊“受過洗加瞎了眼”這樣debuff的皇子,不想沒印象都不行。

  但于性格之類,他就不太了解了,兩個人差了大約十歲,還沒有封號,就是個皇子而已。

  劉鈺明白這是皇帝在選自己家人以后掌控海軍,心想這倒也可以理解,抓權嘛。

  再一想這個時間點,也是了然。

  馬上要對日開戰。一旦歐洲那邊打起來,肯定要打南洋的。

  這兩場仗打完,可能皇帝看來海軍就沒有什么大仗了,就不在需要一個不受掣肘的人一把抓、求效率了。

  這一次肯定會涌現出一批的年輕人,這些年輕人肯定都是劉鈺帶起來的,不論提拔誰頂替劉鈺管海軍,都是劉鈺的親近之人。

  此時選這么一個皇家子弟中的“有血統卻沒繼承權的殘次品皇子”去海軍歷練,這是皇帝要把中國的海軍,變為“大順皇家海軍”。

  但問題是海軍可不比陸軍,稍有不慎是要死人的。難不成要養在陸地上,日后大順要有個連船都沒上過的執掌海軍的親王?

  “陛下,海上風險極大。不只是風暴,海上又容易得病,船艙狹小”

  “朕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你像他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去往白山黑水間尋永寧寺碑了。讓他跟著你便是,你去哪,便帶著他去哪。”

  說到這,皇帝還笑道:“他是佩服你的,又喜歡實學,也不止一次提起若有機會當跟著你學習。他自幼多有磨難,朕實心疼,這點愿望朕這個父親還是能達成的。”

  劉鈺心想,皇子們想要跟著我拉關系的多了去了,要不是他眼睛瞎了、又受過洗,估計你也不太可能讓皇子跟我走的太近。

  我去哪,他去哪,馬上要開戰,我得去日本,他也得跟著;到時候打南洋,我得去巴達維亞,這還得跟著。

  這不擺明了要把海軍那一套都摸清楚,到時候接我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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