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按照大順參謀部推斷的路線進軍的毛利宗廣部,在武士回家防守的求戰心態下,很快走完了需要快跑的那段路。
前鋒山縣昌貞率領一千五百人在前,主力在后,這種地方不是大平原,也沒法做到讓斥候維持扇面警戒,只能通過對本地地形村莊的熟悉,去詢問判斷是否有大順軍經過。
也有從城下町獲取了情報的武士,或者忍者,翻山走小路將消息傳遞給毛利宗廣。
大順軍的斥候也沒有撒那么遠,山地的地形,只有幾條山谷路,只要把守住幾條山谷路即可。
在距離阿武川河以南大約三十里的地方,大順的斥候小隊和山縣昌貞的前哨探馬爆發了一場小規模的遭遇戰。
埋伏在山坡上的斥候發現了倭人的探馬,用火槍將倭人探馬的馬匹全都打死之后,后面的斥候上馬沖了過去,抓住了一個沒來得及鉆山林逃走的倭人。
這個標準的十二人的斥候小隊也是藝高人膽大,派了個人把抓住的倭人送回去,剩下十一人騎著馬沿路而下。
偵查參謀帶隊,前出不到八里路,就看到了倭人前鋒的前哨部隊,二十多個倭人騎兵應該是聽到了前免的槍聲,正在朝這邊搜索。
大順的斥候下了馬,用火槍和倭人的前哨騎兵對射了一陣,擊退了缺乏火槍的倭人前哨騎兵,揚長而去。
得到消息的山縣昌貞大為興奮。
認為兵法虛虛實實,唐人的斥候竟然主動暴露,顯然唐人在這里沒有伏兵。
既然唐人撒出了斥候,又沒有伏兵,顯然唐人還沒有攻下萩城。或許唐人的主力正在集結攻擊萩城,這時候若是慢了,只恐唐人察覺,調兵防守山口。
戰場如火,當即下令,前鋒不對全速行軍,騎兵在前,不要停留,要搶占阿武川河南側的那座山丘。
他認為如果慢一些,讓大順知道了主力回援的消息,定然會增兵駐守那座山丘。
那里可是阻擋回援的必經之路。
若是晚了,縱主力全至,卻也無法展開,就要陷入大順最適合的居高防守戰中。幾百人守住,主力就可以猛攻萩城,甚至就有可能陷落。
小濱那邊的消息,讓他們確定,攻打大順軍防守的高處,是不明智的。
萩城之戰的第一戰,就在吳芳瑞認定必然要搶的那座山頭爆發了。
如果是圍城阻援,這座山頭至關重要,為攻城爭取時間。
而既然是圍城打援,這座山頭駐軍的唯一目的,就是打消 毛利宗廣的警惕性:如果連這里都不駐軍,明顯不合理。
駐守在那座山丘上的一個連隊的散兵,沒有配備大炮,他們的任務是抵擋一會就開溜,不能打的太狠,但也不能不打就跑。
其中度的把握很關鍵,一名老資格的參謀親自上山指揮。
山縣昌貞也知道這座山很重要,拿不下這座山,去往萩城的路就被堵住,后續的兵力再多也無法展開。
他用五百武士強攻,自己親率剩下的三百武士,沿著阿武川河河岸處,悄悄攀爬。
遠處傳來轟轟的炮聲,振奮著武士的精神,既然還有炮聲,就證明萩城還未被攻破。
山縣昌貞也迅速將這里爆發戰斗的消息傳了回去,毛利宗廣得到消息后,從之前對山縣昌貞擅自冒進的不滿,立刻變為了大喜。
“萩城尚未被攻破!唐人既在那里駐扎一軍,必望在此阻擋,使得我軍難以展開。山縣昌貞真將才也,萩城之圍若解,他當為首功!”
“傳令各部,加速前進。告訴山縣昌貞,務必拿下那座山!”
從靠近萩城后一直慢慢行軍的武士加快了速度,前面已經可以聽到槍聲。
萩城下,大順軍的表演也開始了。
工兵已經在那片平原和萩城城下町之間,趁著冬季枯水期的優勢,搭建了四座浮橋。
三千多主力渡河在城下町列陣,做出總攻萩城的態勢。一千兵力在乙山下列陣,守衛浮橋一線。剩余部隊駐守在乙山山丘上。
軍艦一分為二,開始了從圍城開始最猛烈的一次炮擊,做出了一副終于集結齊備了部隊,開始猛攻萩城的態勢。
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炮擊雖猛,可是步兵并不進攻,而是緩慢列陣整隊。
已經爆發戰斗的山丘上,散兵們用射程很遠的火槍,一個個地擊殺著爬山攻擊的倭人。
直到發現倭人從側面繞后時,這才“驚慌失措”地從山丘上退下,退到了后面。
登上山丘的山縣昌貞立刻武士登山駐守,扼守此地,便于后續主力通行展開。
登到山頂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大順軍部署,是這樣的:
在城下町準備攻打萩城的大順軍主力,發現后面出現的敵軍,留下了少部分兵力和一部分騎兵,監視威脅萩城。
其余主力渡過浮橋,前往平原處列陣。萩城山乙之上,駐扎了大量的部隊,只要那里攻不下來,萩城之圍就沒有解除——因為大順軍可以從靠海的萩城山甲處,渡河攻打 萩城,而萩城山乙正是絕佳的掩護。
山縣昌貞自認很幸運,雖然損失了一百五十多名武士,卻終究攻下了這座山丘。
他對大順軍的守山守城能力,有了一個清晰的認識,心有余悸。
當即將前鋒趕來的士兵全都集結在了山上,務必要在毛利宗廣的主力來到之前,堅守住這座至關重要的山丘。
然而,大順軍的反應有些遲鈍。
他們沒有立刻組織步兵反擊,而是將大量的大炮在山下的平原集結,原本攻城的部隊也開始慢慢撤回。
“唐人無非依仗火器之利。若無大炮,他們不會打仗。”
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山縣昌貞命令各部不得出擊,死守山丘,控制山丘通往后方的道路。
奔馳而來的毛利宗廣感到之后,山縣昌貞松了口氣,遙指著遠處還未陷落的萩城道:“此圍,可解矣!”
毛利宗廣也登上了這座山丘,看著大順軍的列陣,撫掌大笑道:“唐人愚蠢,果不知兵。無非是依仗船堅炮利而已。”
“他防守雖強,可我大軍在此展開,未必去攻。只是威脅他側翼,他如何敢再去攻打萩城?”
“既不攻打,互相對峙,豈能持久?他豈不只有退兵一途?”
“萩城解圍若成,皆賴山縣君之力。若是之前畏懼埋伏,瑟縮不前,唐人有所察覺,固守此山加派兵力,事恐不妙矣。”
夸獎過當機立斷攻下這座山丘的山縣昌貞,毛利宗廣卻也知道,這只是解圍的第一步。
之前山縣昌貞攻打這座只有百余人駐守的小山,一個大順軍都沒打死,自己反倒死了一百五十多人。
大順的火槍打的很遠,而且打的很準,遠不是他們手里的鐵炮所能比的。
想要對陣擊敗大順軍,不太現實。畢竟大順軍是守方,而他們是攻方,大順這邊還站著對面的山丘,這種進攻必要傷亡極大。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將部隊在這片平原下展開,做出威脅大順軍側翼的態勢,迫使大順軍放棄攻擊萩城。
或者,大順軍主動進攻,他處在防守,這樣他就能有優勢。
或者,大順軍放棄進攻,兩邊對峙,大順軍也無法攻城,無可奈何,只能撤退。
此時,雙方的兵力都已到齊,無論大順是攻還是對峙,雙方的兵力已經不會有太大變化了。
刨除掉海軍、已經開始為繞后穿插堵截潰兵的那部分部隊,大順在萩城平原戰場可以集結的部隊有6500
其中炮兵工兵等,約莫1200。工兵基本不會參加一線的戰斗。
海軍的戰斗工兵很很精銳的兵種,除非是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這些戰斗工兵一般是作為預備隊的。
他們很少被安排在前面抗線,這些成建制的戰斗工兵就是海軍最精銳的部隊了,能挖、能炸、能修、能守,當然也能刺刀突擊。
此時各國都有自己的精銳團隊,而大順海軍最特色的,就是這群戰斗工兵和那些桅桿射手。
這一次因為是海運很方便,大炮也是集結了大量,海軍、陸軍最好最新的,代替了4磅炮和8磅炮的6磅炮,多半集中在了這里。
炮兵包括團營配屬的大炮,合計有75門6磅的榴彈炮、加農炮,18門昂貴的新出廠的12磅新式銅炮、6門24磅的重炮。
700騎兵,其中沖陣的槍騎500,剩余200是輕騎。
四個連隊的擲彈兵,四個連隊的線膛槍散兵,剩余的都是滑膛槍的線列步兵,皆配有刺刀。
毛利宗廣這邊。
八千人的野戰部隊,有大約一千五的草履取,這些人屬于是后勤兵,但必要的時候也能拿著竹槍打一打。
大炮有六門,樣式還是一百多年前葡萄牙人獻給大友宗麟的佛郎機和艦炮,大友宗麟稱之為“國崩”——一國一城,舊時代的城,在大炮的轟擊下根本無法防守,取“一炮下去,一國就崩潰”之意,故而稱之為國崩。
按照嚴格的軍役制度,剩余的武士里,有2000名鐵炮手,用的還是前明嘉靖年間傳入的葡萄牙火繩槍。
還有1200名弓手,2500名竹槍兵,以及1200名騎兵,其中有精銳的300名旗本或者侍從精騎。
和萬歷年抗倭援朝戰爭時候的武備并沒有什么不同,甚至還有所退步。元和偃武過程中,幕府收繳了各藩多余的火繩槍,而且鑒于火繩槍比較貴,平時鎮壓一下農民一揆也用不到火繩槍,故而火繩槍的裝備率并不高。
毛利宗廣將后續的部隊逐漸展開,在平原上部署了一個可攻可守的陣型。
2000名鐵炮手在排在前面,槍兵在后。騎兵部署在側翼,靠近阿武川河的那一側沒有部署騎兵,而是將草履取和一小部分鐵炮手布置在了那邊。
4門佛郎機和2門艦炮的“國崩”,擺在了陣前。
擺出這么一個可攻可守的萬金油陣型,其目的就是迫使大順做出選擇。
要么,進攻。
要么,退兵。
在毛利宗廣看來,大順沒有其余的選擇。
不可能靠一點人守住這里,主力去攻打萩城,因為一旦人少,很可能側翼崩潰,導致攻打萩城的大順軍被包抄,前后夾擊之下,必然大敗。
而大順軍,也真的如毛利宗廣所想的那樣,沒有選擇少數防守、主力去攻打萩城。
當然,也沒有退兵。
而是留下了200輕騎和500火槍手,部署在了阿武川河以北的城下町,威脅堵截萩城可能出來反擊的武士。
剩下的人全部調集到了平原上,看來是要主動進攻,擊退毛利宗廣的主力再選擇攻城。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