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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五章 回報率

  看到這些很實際的東西,富商們更加安心。

  開發蝦夷這件事,如果只是朝廷號召,其實各地的豪商大地主們還要再考慮考慮。只是因著有貿易公司的珠玉在前,使得一些人對類似的模式心生了幾分信賴而已。

  士紳豪商的幾個頭面人物小聲交談了幾句,便推了一人出來,說道:“鯨侯既然都考慮到了,我等也安心了。”

  “明人不說暗話。如今朝廷要取消人頭稅,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地價、田價是要往下降的。”

  “按畝收稅,我買地收租子,實際上這錢也不是我出,而是佃戶出。”

  “如今取消了人頭稅,又按照前朝的一條鞭法,將勞役折算在稅里。征收銀子,雇人去干勞役。”

  “可現在取消了人頭稅,勞役攤派也不是按照人頭,而是按照地畝來。實際上,有些許田的小戶,日子更不好過了。”

  “譬如河南。緊靠著黃河,是要修大堤的。以前是征發徭役,都得去。現在行了‘仁政’,徭役是朝廷出銀子雇人,可羊毛還是出在羊身上。”

  “以前是羊毛有一部分,是按人頭收的。現在全在田地上,可想而知。是以我們之前倒是商量過,等著田地降了價,也好買地收租子。”

  “但聞蝦夷的事,其實我們心里也有些嘀咕,這錢到底是投到蝦夷,還是留著買地。今日見了這小冊子,可知鯨侯用心,朝廷也是真的做成這件事,而且看來朝廷也是試圖把徭役的錢,從海外賺出來,地價未必就會降,我們也就踏實了。”

  這豪商倒是個實在人,其實田的賣價低、租子高的情況,在前朝就已經存在了。尤其是后期,人都逃荒,土地荒在那,因為一個縣的賦稅固定,別人跑了,就得攤派到不跑的人身上。

  這是大順和前明都不可能搞“國債”的一個重要原因,對于抗災能力強、可以“合理”避稅、能買得起國債的豪農地主而言,買國債給的那點利息,不如趁著災年買地,收益極大。

  如今朝廷的政策,完全就是延續著張居正的一條鞭法往下走。把稅銀和人口脫鉤,問題是作為一個大一統帝國,治水本身就是合法性和正統性的支柱之一。

  要不要修黃河?要不要保護漕運?要不要修海堤?要不要運糧?

  要么花錢。

  要么徭役,征發。

  前者對有地但不多的自耕農很有害;后者則是比自耕農還低的底層的災難。

根本還是因為稅收和土地綁定的太重,不然皇帝也不會  如此支持海外擴張,都是被“錢”這個惡臭的東西逼出來的。

  這些豪紳有著多年和土地打交道的經驗,很清楚朝廷的政策對地價的影響。除非朝廷找出別的辦法弄錢。

  嗅覺敏銳的商人已經覺察到了朝廷在試圖從土地之外的地方弄錢,這應該是朝廷將來的大方向。那么把錢投在開發蝦夷上,就很值得考慮了。

  尤其是這本小冊子里蘊含的深意,看得出朝廷真的很重視此事,不會出爾反爾。

  加之小冊子里,弗吉尼亞公司的經驗,可學的不少,確實可以少走不少的彎路。

  雖然蝦夷種不了煙草,這幾年海運發達之后,海參崴那邊嘗試概念的甜菜頭榨糖,也算是完犢子了——含糖量還是低,福建廣西的甘蔗糖走海運一萬多里,依舊比甜菜糖便宜。

  但是,蝦夷有俵物魚蝦昆布海帶,這也可以類比于煙草了。理論上人只吃魚蝦也餓不死,但人終究是猴子,不吃糧食是不行的。

  小冊子里從一開始要集體勞作、到后期轉為承包收租制,一步步都寫的很清楚了。

  至少證明朝廷不是一拍腦袋,而是確實認真考慮了。

  劉鈺感嘆于這些商人的金錢嗅覺,也不好在這種場合對朝廷的政策有所評價,只道:“屯地買田這種事……其實也和小冊子上弗吉尼亞公司種煙草差不多。唯有利可圖爾。我也不好說什么,說了也沒用。從岳爺爺死在風波亭開始,就開始說當漢奸不好,也沒見到當年吳賊、洪賊不去當。”

  “我今日來,也算是朝廷的一個態度。你們沒去過蝦夷,但你們信任我,想來當地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了。當地的蝦夷人……這個其實完全不用放在心上,那里不是西南的土司,有個三五百兵就夠了。”

  “所以終究還是賺不賺錢的問題。”

  “這一點,我和倭人也談過了。蝦夷的俵物等,可以直接運抵米子。倭人也有商人,以前專走大阪到米子的路線。去的時候賣布匹等零碎,回來的時候捎帶著魚蝦俵物。”

  “糧食的銷路,你們也不用愁。朝廷允許往倭國販糧,樞密院這邊也保著你們不會受倭人打壓。我也和倭國的糧食販子談過了。”

  “倭國的糧價一般,但架不住蝦夷的地多、人少。薄利多銷。”

  “我給你們算一筆賬。”

  他是講實際的,也是講利潤的,這些豪商喜歡這種不講仁義道德只講利益的人。

  聽到要算賬,各自都放下手中的書,斂神靜聽。

  個義學的孤兒將一副巨大的卷軸伸開,這時代自然沒有幻燈片,但只要有人,類似的手段還是可以的。

  巨大的卷軸伸開之后,露出了上面的字符,商人們對這些數字很敏銳,自己去看看里面的內容,盤算里面有沒有忽悠。

  賬算得很簡單。

  從淮北地區雇人去蝦夷,人基本不用花錢,有的是貧苦難以生計的。漕運還在繼續,保漕和宋時黃河改道的影響,使得唐前的膏腴之地,成了帝國的癌癥。

  在魯南、蘇北的確的港口裝船,運到蝦夷,第一年活下來,均價也就五兩銀子。

  因著雇傭移民,沒有老弱病殘,實際上都是勞動力。

  這幾年鯨海周邊和松花江的貿易發展,使得那邊出現了一些大規模的牧場,尤其是東虜當年重要的產馬地,穆棱河、完達山等地,都嘗試著大規模養殖牛馬。

  海參崴已經有了巨大的牛馬市,一條從海參崴到寧古塔地區的牛馬貿易路已經鋪墊了十年。

  牛馬不缺,價格也不貴,因為當地糧多缺銀。

  蝦夷有很大的平原,而且一些地方有厚厚的火山灰,氣候也好,整體上的土地質量,和荊襄等地的上等地差不多,肥力足夠。關鍵是東邊和西邊,不是沼澤地,而是旱草地,開發起來很容易。

  威海的一些作坊,也已經引進了西洋的割穗機、馬拉的打谷機,在內地那些人均幾畝地的地方用不到。但在蝦夷這種地方,就有大用。

  算上休耕、牧場、草場、牲口草料地等,加上新機械的引入,此時一戶小農可以照料一百畝到一百五十畝地,當然不可能全都種植,而是包括休耕和牲口草場的,但一戶五十畝的糧田在有大牲口和馬拉機械的狀態下還是可以的。

  也不用學英國在愛爾蘭搞得那種“窮人吃土豆、生產糧食往外賣”的制度,就算都吃麥子,照著百分之三十這種放在內地算是大善人的地租標準,移民過去一個人,最多三年時間,就能保證每年獲得15石的麥、豆租子。

  日本的麥子是賤食,便宜,大約六七錢銀子一華石。豆子比大米略高,而且日本對大豆的需求量很大,大約是一兩銀子一石。

  折算下來,從第三年開始,每人每年就能創造10兩庫平銀左右的利潤。而這期間的投入,一戶人算四口,三年算上牛馬牲口糧食布匹等,也就40兩銀子的股本。

  而且伴隨著糧食產量增加,當地畜牧業的發展,日后移民成本還會繼續下降。

只算糧食,平均下來年回報  率是30,已經不算低了,比高利貸是不如,比囤地收租子也不如,但勝在可以吃足夠的錢,哪怕你有十萬兩,也不怕吃不下。而地窖里的銀子屯著等買地,也未必能吃得下十萬兩。

  除了糧食之外,還有魚蝦俵物,這都是當年就能盈利的。當地很多蝦夷人是被日本商人雇傭的,他們經驗豐富。大順取消了賤籍的疍民漁民等,打漁的本事未必就比日本人差,都是熟手,一點就通。

  再加上蝦夷的金礦、木材,尤其是造船廠需要的上等橡樹,當地的質量和黑龍江沿岸的差不多,可黑龍江的木料想要運出來得放排到江口、陰干,再裝船回威海,距離太遠,這就不如蝦夷更近一些了。

  以及之前饅頭去瑞典談判,弄回的木焦油產業,也都可以在那里發展。

  各種餅都畫了出來,和云南差不多的蝦夷一年承包費才四萬兩,至少六十年不變。

  大餅畫出來的回報率,至少在30左右,而且各種計劃都在卷軸上列了出來。包括之前派人賴在蝦夷不走勘探的地圖、杜鋒等人投劉鈺所好搞得探勘做禮物等,很是詳盡。

  不是個空空如也的東西,即便很多人覺得這里面只撿好聽的說,但還是被這種近乎于傳、銷的話術所蠱惑。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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