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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三章 擴大影響力

  威廉四世對這些“暴民”破口大罵,完全沒有了一個貴族該有的優雅。

  本廷克伯爵無言以對,他早就知道包稅制肯定會出事。包稅商壓榨的有點狠,可是荷蘭也沒有能力不搞包稅制。

  連七省的統一、中央集權都做不到,談什么讓稅務部門深入到每一處鄉村城市?

  而且包稅人都是荷蘭各個城市的寡頭們,至少也和他們關系密切,很多都是合股包稅的。這些人,奧蘭治派根本動不了。

  奧蘭治派也不想動,不敢動,只能對他們進行妥協。妥協的結果,就是人民的怨氣,全都發在了奧蘭治派的身上。

  奧蘭治派曾經代表著荷蘭人民的諸多期盼。

  攝政寡頭們貪腐、包稅、壓榨、壟斷,這都正常。人們恨壞人,但不會對壞人失望。

  失望,有時候比恨更嚴重。

  奧蘭治派曾經被荷蘭民眾想象成好人。壞人做壞事,正常;可好人也縱容壞事,那就難以忍受了。

  雖然,奧蘭治派是“好人”這個概念,是荷蘭民眾一廂情愿幻想出來的。

  威廉四世也覺得挺委屈的。

  自己上臺之前,什么都沒承諾過。

  既沒有承諾要廢除包稅制、也沒有承諾要取消壟斷、更沒有承諾要給行會更大的權利。

  自己什么都沒承諾過,是民眾把自己推上臺的,現在為什么卻要因為自己根本沒承諾過的事而反對自己呢?

  實際上,他這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得虧現在啟蒙運動還處在醞釀階段,這要是93年雷霆風暴影響之后,就這個情況,民眾恐怕就不是單單要廢除包稅制這么“溫和”了,多半阿姆斯特丹街頭為了商業貿易活動而修建的全歐洲最早的路燈,便要有另一種不同的用處了。

  威廉四世現在除了不要貴族的優雅,對暴民坡口大罵之外,別無手段。

  糧價,他穩定不了;包稅,他廢除不能;戰爭,他不能指揮這點荷蘭軍隊打贏法國……至于本廷克伯爵當年給他規劃的“集權”,現在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剛剛被本廷克伯爵的“割讓奧地利的土地讓普魯士退出戰爭、集結英、荷、奧三國全力反擊法國”這個建議催生出一點斗志的威廉四世,再度頹然。

  就算是能夠達成協定,荷蘭恐怕也無力繼續參與戰爭了。國內的局勢讓荷蘭徹底沒有了繼續打下去的能力。

  威廉四世用求助地眼神看了眼本廷克伯爵,希望從他最儀仗的顧問這里,得到一些建議。

  可對于此事,本廷克伯爵也是無能為力。

  他對荷蘭進行中央集權、采取大明那種內閣秘書顧問制的設想,全部的前提都是源于戰爭的勝利。

  奧蘭治家族,再一次在荷蘭岌岌可危的時候站出來,帶領荷蘭趕走了法國人。然后,憑借戰爭帶來的巨大威望,完成集權、稅制改革、對議會派和攝政寡頭們的壓制。

  可是,第一步都走不下去了,剩下的還能怎么辦?

  一開始的設想是美好的。可誰也沒想到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連遠在數萬里之外的中國人,都捅了荷蘭一刀。

  如今上層金融市場混亂,打不下去了。

  中層許多人面臨破產,也打不下去了。

  下層希望改變包稅制、想要更便宜的谷物面包,一樣打不下去了。

  “執政官殿下,恐怕,我們只能退出戰爭了。”

  想了半天,本廷克伯爵給出的建議,就是這個。

  看起來好像很簡單,可實際上這里面很復雜。這是連威廉四世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荷蘭此時退出戰爭,意味著荷蘭單方面違背了1676年和1703年兩次簽訂的《英荷共同防御條約》,意味著荷蘭對英國的“背叛“,也意味著英荷同盟的瓦解。

  以國際法來說。

  如果法國人真的支持小王位僭越者登陸蘇格蘭,英國將坎伯蘭公爵在尼德蘭的精銳部隊調走,英國在道德上背叛了荷蘭,但是在法律上沒有背叛荷蘭。

  法國攻入荷蘭了嗎?暫時沒有。那么坎伯蘭公爵的軍隊撤走,有什么問題呢?你說遲早的事,但遲早的事,此時并未發生。

  的確,此時英國本土也沒有受到威脅。理論上荷蘭此時退出戰爭,也不算違背了《英荷共同防御條約》——英荷共同防御條約里,不包括漢諾威,簽約的時候,漢諾威人還沒有跑到英國當國王。

  但是,現在真的停戰,主動權也不在荷蘭手里。法國人是否接受荷蘭的停戰,還兩說呢。

  即便法國接受停戰,肯定要加上諸多條款的。就算不割讓荷蘭的土地,最起碼《英荷共同防御條約》得作廢吧?

  或者說,法國立刻讓小王位僭越者登陸蘇格蘭,荷蘭出不出兵?

  出兵,之前停戰求和有什么意義?那不是又打起來了?停戰求和,是為了法國不要攻入荷蘭,結果這邊剛停戰求和,反手就派兵去支援英國,法國人難道甘當冤大頭?

  難不成真的能聽荷蘭人的解釋:我們這只是遵守條約,我們不是要與法國為敵。于是法國人就不打荷蘭了?

  不出兵,法國即便不強制要求荷蘭單方面廢止英荷同盟,這個廢止了又有什么區別?

  最最關鍵的一點,英荷關系的樞紐,就是奧蘭治家族。之前既當過英國國王、如今的威廉四世還是英王女婿。

  恐怕,就算停戰,法國也一定會要求威廉四世下臺。

  讓適當親法、而且和英國存在諸多矛盾的攝政寡頭們上臺。

  奧蘭治派很多的貴族,他們的利益也多來自于莊園、農場、土地。他們和英國之間的矛盾沒那么大。

  攝政寡頭們很多海商,他們的利益來自商業和貿易,走私。他們和英國的矛盾可是不小,相反和法國的矛盾不是很大。

  否則,只怕法國根本不可能接受停戰。

  看到威廉四世對這個建議并不滿意,本廷克伯爵反問道:“執政官殿下,您認為,現在的荷蘭民眾,還能如1672年那般,爆發出驚人的愛國熱情,自覺地挖開防護堤,奮戰到底嗎?”

  威廉四世愕然無語,許久搖搖頭。

  “這一屆的荷蘭民眾,不行。”

  給出了這樣一個結論,實際上也就是認同了本廷克伯爵的看法。現在的荷蘭民眾,恐怕絕對沒有當初當森林乞丐、海上乞丐、以及幾十年前自毀河堤的愛國熱情了。

  但威廉四世也根本不打算按照本廷克伯爵的建議去做,他知道那樣求和的話,法國一定會追加諸多的條件。

  “既然現在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就不如什么都不做。我想,我們的英國盟友,會處理好這一切的。如果英國這邊都不能打開局面,我們又能做什么呢?”

  “現在,我們還是安靜地等一等吧。或許,會有轉機的。”

  聽到這樣的回答,本廷克伯爵也只能嘆了口氣,什么都沒法說了。

  與此同時。

  接近荷蘭的洋面上,幾艘打著大順旗幟的外交使節官船,在幾艘荷蘭軍艦的監視下,緩緩朝著阿姆斯特丹航行。

  雖然兩國此時處在交戰狀態,但來船既然表明了外交使節團的身份,荷蘭軍艦也只能監視著,由荷蘭軍方派出領航員,引導大順的官船入港。

  船上,老驥伏櫪的齊國公,興致勃勃地看著遠處的荷蘭軍艦。

  作為大順官方的真正的外交部的頭兒,也作為大順唯二的來過歐洲的勛貴大臣,由他來主持這一次大順在歐洲的談判,最是合適。

  上一次齊國公來歐洲的時候,還是很多年前了。走的也是西伯利亞陸路,回去的時候走的也是陸路。

  如今大順已經多次從海路前往歐洲,航行水平和技術都已提升了不少,安全性也有了保證。這一次齊國公便乘船前來。

  當初送別的時候,劉鈺說,這一次是天朝第一次在歐洲大戰后的和會上亮相,齊國公亦算是天朝第一個將要全程參與歐洲和會談判、并且在真正有世界影響力的條約上簽字的中國官員。

  這是可以永載史冊的。

  齊國公深以為然,畢竟大順這一次可不只是來參加對荷蘭的談判的,而是要在奧地利王位繼承戰爭結束的和會上,提出一項將會極大提升大順影響力的提案。

  大順,要組織一個“武裝中立同盟”。

  在可預見的將來,歐洲還會繼續爆發戰爭。一旦歐洲再度爆發戰爭,大順在這次和會上組織的武裝中立同盟,便要發揮作用。

  所謂“武裝中立同盟”,便是說中立國船舶可以自由地在交戰國港口之間及其沿岸航行。

  除戰時禁運物資如武器、彈藥等,交戰國不得奪取中立國船舶上的敵貨。

  比如英法交戰,大順宣布中立,大順往法國運武器彈藥,肯定是不行的。這明顯不是中立行為。

  但大順的商船要是因為往法國運正常的貨,就被英國的軍艦抓了、扣押、或者說被英國的私掠船劫了,那就不行了。

  所以,要武裝中立。

  敢抓、敢扣押,就打。

  武裝中立同盟國的艦隊,可以在彼此港口停靠。商船出航的時候,軍艦護航,以防一些國家的私掠船。

  看上去,“武裝中立”,是一個非常中立的國際組織。

  但實際上,這就是要挑明,中英矛盾,已經成為大順下南洋之后的主要外在矛盾了。

  中立本身,本身就是對英國海權的挑戰。

  既然是個“國際組織”、“中立同盟”,那肯定就不能只有大順一家。

  這個組織的首要目標,就是把荷蘭拉進去,給荷蘭一個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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