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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三戰定印度(五)

  找到了主心骨的士兵們,很快被組織起來,在凸角堡上重新整隊之后,終于等到了后續部隊和軍官。

  找到了各個連隊熟悉的軍官后,凸角堡上的士兵終于活了過來,像是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一樣。

  這里和斜坡上不同,斜坡上戰斗,

  更多需要憑借個人的勇氣,那里也不可能有成建制的指揮,戰斗條件就不允許。

  斜坡上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堆著,還有一些尚未死去的,在壕溝里蠕動著。里面黑乎乎的爛泥,讓趙立生不由自主想到了在夏日旱廁里低頭看下去的場景,

  就像是一條條扭動的蛆蟲。

  剛才戰斗那么多的血,

  都沒讓他感到惡心。不知怎么,看到這種在污泥里蠕動仿佛蛆蟲的場景,竟讓他的胃里一陣翻騰。

  槍聲和炮擊聲,還在斷斷續續地響起,刺鼻的硫磺味兒從不遠處飄來,好像是英國人準備的硫磺在剛才的戰斗中被引燃了。

  作為多年訓練的特化攻城的部隊,趙立生很清楚守城的種種套路。現在這些刺鼻的硫磺味,是防止他們挖地道接近的時候用的。一旦挖地道的動靜被守軍發現,守軍就會選擇往在里面對接著挖,挖通之后往里面灌滿燃燒的硫磺,把攻城方的人都熏死。

  聞著這些刺鼻的硫磺味兒,趙立生的胃漸漸不再翻騰,再看看壕溝爛泥里受傷蠕動的士兵,心想寧可在壕溝里當蛆蟲,也不要挖地道被人灌上硫磺熏死。

  自己僥幸未死,腿上的傷口也很淺,最惡心的斜坡戰斗已經結束,

  看來自己這一仗算是活下來了。

  沖上來的軍官,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并沒有指揮他們沿著狹窄的運兵甬道沖擊城墻,或者直接沿著城墻沖擊東邊面向海岸的炮臺。

  而是讓他們檢查了火藥、重新均勻了手雷之后,讓他們控制住這個凸角堡,在兩側構筑胸墻,防止英軍的反撲。

  他們在這邊構筑胸墻的時候,后面連隊的人就在他們的掩護下,在他們身下的位置,聽從軍官的指揮,挖掘埋炸藥的炮眼。

  趙立生朝著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握緊了鏟子,將凸角堡上覆蓋的用來防炮的厚土挖開,熟練無比地將土培到了身前,做簡單的胸墻。

  二狗在他旁邊,掄了一會兒鏟子,沖著下面壕溝處在那聽從軍官指揮挖炮眼兒的兄弟連隊的士兵喊道:“挖、挖、挖,使勁兒挖。反正咱們是管殺不管埋、管炸不管修。到時候新炸藥塞進去,轟的一聲炸出來一堆的土方。等著攻下來后,就得靠那些抽丁的府兵再挖出來。”

  下面拿著鐵鎬的士兵笑道:“挖坑也比讓咱們去沖堡要強。我寧可挖坑,

  或者回去填土。”

  旁邊的軍官罵道:“扯淡,你要是想去填土,自去便是。看你要不要這么高的軍餉。快挖!”

  雖然他們屬于廣義上的擲彈兵,

  但畢竟正規叫法叫戰斗工兵。擲彈和站在斜坡上打最惡心的戰斗,是他們的本行;到處挖坑,用炸藥、挖地道,也是他們的本行。

  既然沖到了凸角堡后,沒有選擇繼續沿著學名“中堤”、也就可以理解成城門堡之間的城墻,讓這些戰斗工兵繼續發動進攻,奪取其余的凸角堡。

  那么他們作為擲彈兵的使命,在沖上斜坡斜堤之后,就算是完成了。

  剩下的使命,就是打炮眼,把斜堤、壕溝和凸角堡這段地方炸開一條通路,平整之后把大炮拉上來。

  訓練多年,這些士兵可能會在戰斗中懵逼,但一旦冷靜下來,鉛彈和炮彈不是在耳邊嗖嗖亂飛的時候,他們還是很容易明白自己在干什么、這么干有什么目的。

  二狗的幸災樂禍,是說到時候炸起來容易、挖起來難。他們這些戰斗工兵負責炸,等著日后這堡壘還得自己用,到時候就又得把炸了地方補回去。

  而且,很可能在補完之后,還得繼續加固,在原本的基礎上繼續擴建。

  畢竟,圣喬治堡,只是英國在南印度地區防御最好的棱堡。而并不是一個理論上的完全體棱堡。

  理論上的完全體棱堡,是立體分層的,內部不是空心的有空地的,而是層層疊疊的像是個多層蛋糕一樣的結構。

  理論上,應該還有幾個高度更高一些、但不要太高的主堡,在凸角堡的后面,也就是棱堡的中心部位。

  在主堡上也要部署火炮和射擊孔,從而讓千辛萬苦奪下凸角堡的隊伍,依舊受到高處火力的射擊,從而無法集結隊伍。

  只能以少量的部隊,沿著中堤墻,繼續沖擊,直到徹底拿下主堡,才算是真正破壞了棱堡的全部防御體系。

  但顯然,那樣的棱堡造價實在太高,英國此前在印度的投入,實在不足以支撐起這樣理論上的完全體棱堡。

  而這座在李自成、張獻忠還在和洪承疇打仗時候就建起來了根基的棱堡,顯然走的是類似春秋之前武裝殖民的“城”的概念,而不是單純的軍事堡壘。

  內部需要用空地做倉庫、殖民政府、財會機關。

  相對于中國意義上的“城”的概念,小了些,里面的建筑不多。

  相對于理論上棱堡的“堡”的概念,又大了些,以至于里面沒有更高一層的主堡結構,過于空曠。

  于是這種堡壘的缺點也是明顯的,一旦一角被攻破,那么整個堡壘的防御體系就被瓦解了。

  而如果不是“城”,而是純粹的軍事意義上的“堡”,攻取一角,并不會瓦解全部的防御體系。

  當第十三工兵營登上了圣喬治堡的南側凸角堡之后,整個圣喬治堡南側的防御體系,即宣告瓦解。

  現在能威脅到占據了凸角堡的十三營的火力,只有靠近海邊的方向,向南延伸出的一段射擊區,但那里已經在剛才的艦隊炮擊中被壓制損毀。

  英國人在印度之前的低烈度戰爭,和關于劉鈺說的“英國資本不會舍得投入太多錢,哪怕明知道大順的軍力已經崛起,但他們更傾向于假設大順一定不會參戰”問題,使得圣喬治堡的防御有很大的問題。

  這也是杜鋒琢磨著從南側防御脆弱處,不走尋常的持久炮擊掩護,以專業的戰斗工兵強攻一角這個計劃得以實現的根本。

  現在,第十三、十四工兵營,只需要守住凸角堡、構建炮兵陣地、構建胸墻,把壕溝到凸角堡這段高坡炸開后平整出道路,讓后面的大炮上凸角堡即可。

  杜鋒不希望戰斗工兵營有太大的傷亡,因為他要持續作戰,一旦拿下圣喬治堡,他就要立刻北上加爾各答,攻取威廉堡。

  越快越好,不是不給英國人準備時間,而是給自己預留出足夠的閃轉騰挪的時間。

  而且,樞密院的命令在這擺著,他不可能去玩什么“圍城靠壞血病破城”的辦法,這直接關系到明年的下一階段作戰。

  凸角堡上的工兵們不知大略,卻也很清楚,多留點汗挖坑,便少流點血。

  一點半之前把汗流干,把炮運上來。就不用擔心晚上英軍的夜里偷襲反撲。

  于是,很快,幾個計算好的炮眼,被挖了出來。

  挖還是很好挖的,因為棱堡上都覆蓋著厚土,目的就是為了防炮。如果是磚石結構,那打起來,防守方定然是要罵娘的,碎石亂飛、炮彈彈跳,會讓守軍哭爹喊娘的。

  上面的士兵被命令往邊上退,幾個軍官捧著一些大西瓜大小的新式炸藥,安放在了炮眼中。

  趙立生按照軍官的號令,擺出了一個平日里訓練了許多次的動作,雙手捂著耳朵,嘴巴張開,半蹲在地上,腦袋快要插進褲襠里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覺得大地好像也猛然晃動了一下,一堆砂礫撲啦啦地像是下雨一樣落在了他的頭頂。

  胸口像是被人那錘子敲了一下,差點把心從肚子里吐出來。

  把腦袋從褲襠里拔出來,軍官示意他們回到原本的位置繼續防守,十四營的士兵會負責把炸開的地方平整出來。

  這些新式炸藥的威力極大,原本的壕溝已經被炸塌的土塊覆蓋,拿著鏟子和鐵鍬的十四營士兵,呼哧呼哧地從遠處跑來,揮舞著雙臂。

  后面運送過來的木板、原木,可其余可以用來鋪路的東西,不斷向前傳遞著。

  從古沃姆河到凸角堡這一段,已經建起來了一道建議的由土筐組成的胸墻,可以擋住東面可能飛來的子彈或者炮彈。

  專業的工兵也很快把一條可以簡單運送大炮的道路修好,遠處古沃姆河的浮橋上,幾門重炮已經被拖過了河,緊貼著胸墻下的簡易道路,朝著凸角堡這挪動。

  圣喬治堡內,英軍的指揮官被大順的快速攻擊驚的呆住了。

  一開始,他就沒覺得圣喬治堡能守住,因為海軍海軍沒有、援兵援兵不見。自己手里一共六百多人,其中還有一半孟加拉第101團的印度兵。

  大順的進攻可不是法國,大炮的數量比起上次法軍圍攻,多了數倍。而且圍城的技巧,可以明顯感覺到比之前法國的殖民地軍隊強得多。

  北側的重炮,都是按部就班地按照攻城條例來的,很快就已經把北側的炮臺壓制住了。

  但英軍指揮官覺得,至少還可以再守一個月。按照此時的交戰規矩,被俘的軍官是要被釋放的,至于釋放之后會不會槍斃,既取決于是否需要一個替罪羊、也取決于能守多久。

  只要能守一個月再投降,只要大順這邊不把他們關到黑牢里,只要自己不需要被當成替罪羊,那么堅守這么久至少不會被己方的法庭判處槍決。

  請:m.tangsans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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