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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破格待遇

  雪白的宮燈,雪白的幔帳,雪白的人影……

  皇宮大內,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進進出出的宮女宦官,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淚痕,當然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帶頭跪在靈前的那個人卻是怎么都哭不出來。

  朱常洛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個人,幾十年來,終于能夠平視對方了。瘦得脫了相的面容,帶著濃濃的灰色,就仿佛是睡著了一樣,那就是他的父皇!給了他最大痛苦的人!

  身為皇長子,在尋常人看來,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盡榮華富貴,身邊都是百依百順的奴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這些只是百姓的妄想,實際上,如果給朱常洛一道選擇題,他情愿成為普通人家的孩子,而非顯貴皇子!

  一切都要從萬歷九年說起,年輕的萬歷皇帝去慈寧宮給李太后請安,結果稀里糊涂的臨幸了一位宮女。

  在母親的宮里,做這種事情并不光彩,萬歷就想深埋在心里。可是事與愿違,春風一度,珠胎暗結,宮女竟然懷上了孩子,有了天家血脈。

  紙里包不住火,終于有一天李太后問起,萬歷還不想認賬,可是起居注寫的明明白白。

  就這樣,朱常洛的生母王宮女飛上枝頭變成了王恭妃。

  灰姑娘的大戲并沒有得到好結果,萬歷最疼愛的還是鄭貴妃,并且在朱常洛出生四年后,生下了朱常洵。

  眼看著鄭貴妃被加封為皇貴妃,距離皇后只有一步之遙。王恭妃卻被冷落,幽居深宮,以淚洗面,哭瞎了雙眼。哭沒了小命!

  有父不親,有母難見!

  而且他這個不受待見的皇長子卻擋了鄭貴妃和兒子的路,一團陰影始終籠罩在朱常洛的頭上,讓他幾乎戰戰兢兢,夜不能寐。

  終于,一群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先是言官上書,緊接著六部九卿,內閣學士也加入進來,成千上萬的奏折送到了萬歷的面前。

  千言萬語一句話:定國本。立太子!

  漫長的國本之爭,一共拼掉了申時行,王錫爵等四位首輔,受到牽連的官員多達數百人,萬歷也拼得渾身是傷,不得不躲在深宮,不再上朝。

  幾十年的風暴摧殘,朱常洛已經身心俱疲,他忘不了生母王氏死的時候。萬歷竟然駁回了厚葬的建議,要知道那可是太子的生母!

  朱常洛同樣忘不了,在萬歷四十三年的時候,有人闖入太子寢宮。妄圖擊殺太子。

  風雨飄搖,朝不保夕,是這位皇太子的真實寫照!

  朱常洛知道這些年的苦楚都是因為一個人,而這個人已經躺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永遠的死去了,頭上的陰霾消失了,他。還有死去的母妃終于揚眉吐氣了!

  跪在了萬歷的面前,朱常洛卻擠不出一滴眼淚,他想笑,他想猖狂地笑!

  “主子!”

  朱常洛猛地回頭,來的正是心腹太監,司禮監的秉筆王安。

  朱常洛隨著王安退到了偏殿,王安跪倒在地上。

  “啟稟主子萬歲爺,鄭貴妃想請主子過去一趟!

  這個死對頭在這個時候找自己干什么?

  “有什么事情?”

  王安明顯感到朱常洛的不快,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主子,先皇駕崩的時候同意加封鄭貴妃為皇后,按,按照正理,主子應該加封皇太后!”

  “什么?”

  那個惡婦還想當皇太后,難道她還想騎在自己的頭上拉屎撒尿嗎!

  朱常洛真心想直接拒絕,可是這些年來,鄭貴妃在他的心里,還是留下了太大的陰影,朱常洛竟然沒有拒絕的勇氣。

  “容,容朕再考慮考慮!”

  王安見朱常洛有心拒絕,急忙壓低聲音說道:“主子,這些年來宮里都是鄭貴妃的人,早晚都要封,不如早作打算,也好交好貴妃!”

  當了皇帝,還要低頭!

  朱常洛只覺得一股怒火在胸膛燃燒,熊熊火焰幾乎要吞噬了他!

  王安這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朱常洛如此可怕,他嚇得撲通跪在了地上。正在王安顫抖著,想要說幾句的時候,突然有個顫巍巍的身影走到了朱常洛的身邊。

  “老奴陳炬叩見主子萬歲爺!”

  “是陳公公,快快請起!”朱常洛急忙攙扶陳炬。

  老太監這幾天仿佛老朽了十年一般,渾身上下松松垮垮,滿臉都是老年斑,看起來就要隨著萬歷去了一樣。

  不過在宮里這些年,沒有人敢小瞧這個棺材皮一般的老祖宗!

  “主子,老奴擅作主張,請來了恭妃娘娘的靈位,主子要不要拜祭一下!”

  “要!怎么不要!”

  朱常洛顧不上老爹,直接跟著陳炬到了西暖閣,母親王氏的靈位就擺在眼前。朱常洛跪倒在地,放聲痛哭,他哭母親,也是哭自己。

  “娘啊,孩兒當了皇帝,可是孩兒無能,還有人逼著孩兒封那個惡婦為皇太后,您在天之靈,會不會看不起孩兒啊!”

  這一會朱常洛是哭得稀里嘩啦,驚天動地,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吐了出來!

  好半晌,朱常洛才擦了擦眼睛,勉強從地上爬起來。

  陳矩突然走了兩步,到了朱常洛的面前,低聲說道:“主子,您是九五至尊,萬民之主,沒有人能逼迫您做不想做的事情!”

  “陳公公,你是什么意思?”

  “主子,老奴侍奉陛下一輩子,這幾個月更是每日不離開左右,根本沒有聽說過什么封皇后的遺詔。”

  “公公,你是說有人假傳遺詔?”

  “老奴不敢!”陳炬笑道:“主子,真假由您來斷,奴才們辦事而已。請您放心,司禮監的張曄,還有監軍魏忠賢,兩位都是忠心耿耿。至于滿朝的文官。不肖老奴多說!”

  朱常洛張大了嘴巴,陳炬送給了他兩條能信任,會咬人的狗!他的對手并沒有多強大,他才是真正的帝王,說一不二的皇帝!

  “好,好,陳公公,有你盯著司禮監,管著內廷,朕放心了!”

  “主子!”陳炬突然跪在了地上。哭聲說道:“主子信任老奴,是老奴的福氣,可是老奴身體衰朽,早就撐不住了。朝廷還有忠臣良將,內廷也有忠心之士,主子大可以放心就是了!”

  “放心,朕如何放心啊!”朱常洛嘆口氣:“每日里都是風刀霜劍,朕心不安啊!”

  “主子,老奴斗膽有個提議。”

  “快講?”

  “是。天津剛剛打了大勝仗,雖然國喪期間不能慶祝,可是此戰乃是先皇親自下的旨意,是不是該讓張恪回京。向先皇靈前稟報!”

  朱常洛頓時眼前一亮,作為一個新皇帝,朱常洛迫切需要樹立威信,讓人們明白皇帝已經換人了。而慶祝勝利就是最好的辦法。只要張恪帶著得勝之兵進京,就再也沒有人敢質疑他!

  “好,太好了!”朱常洛終于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朕立刻給首輔下旨。讓他安排此事!”

  就在萬歷駕崩的第七天,急不可耐的朱常洛下令準許大臣們休息三天。大臣們雖然知道于禮不合,可是沒有一人提出來。

  他們全都早早回家,萬歷駕崩正好是秋老虎最兇的會后,七天不洗臉不洗澡,身上都是小茴香味!

  大臣們趕快回家,梳洗一番,接下來就要籌備新皇登基大典。以禮治國,新皇登基,又是最重的一個禮!內閣,禮部,欽天監,包括內廷的司禮監,全都忙碌不已。

  不過就在忙活之中,還有一件大熱鬧,那就是張恪率兵回京了!

  奪回了天津之后,張恪繼續清剿白蓮殘匪,疏通運河,恢復漕運,一連忙活了三天,好不容易一切都恢復了秩序。

  可是偏偏萬歷就死了,按照慣例,朝廷要守喪一個月,而且朱常洛又是“一月天子”,說不定還要接著守喪。

  連續兩次國喪,至少兩個月沒法辦正事,張恪想到這里腦袋都疼。

  不過領張恪意外的是京里竟然來了旨意,讓自己回京,向先皇獻俘,張恪頓時喜出望外,不管干什么,總比白白浪費時間好。

  張恪立刻籌備一番,即刻向京城進發,離京的時候只有三千多人,回去的時候人數翻了兩倍還多。多出來的都是俘虜,張恪本來不想帶這么多的,但是宮里卻傳來了消息,要求場面必須夠大。

  張恪也清楚,或許對死去的萬歷不敬,可是誰讓換了老板呢,也只能照辦。

  就在萬歷頭七,張恪率領著義州兵開路,滿桂,許三全帶著騎兵押解著俘虜,人頭,繳獲的物資緊隨其后,浩浩蕩蕩到了京城。

  離著安定門還有十來里路,兩旁就站滿了百姓,大家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京營的士兵滿身甲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加戒備。

  當人馬走進,大家全都驚呼起來。

  在最前面竟然是一駕靈車,車上白幡飄揚。

  “這里面是誰啊?”有的老百姓就問道。

  “你沒看上面的字嗎!是錦衣衛的大太保王龍。”

  “錦衣衛?他們除了會欺負百姓,和打勝仗有什么關系?”

  有人頓時說道:“老腦筋改改吧,看看白幡寫的明白,王太保為了把叛亂的消息送回京城,和白蓮教匪徒死拼!十一個錦衣衛全都殉國,除了王太保,剩下的連尸骨都找不到……”

  就在大家伙議論紛紛的時候,突然有五名騎兵跑來,大聲喝道:“首輔來了,首輔迎接凱旋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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