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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 人口爭奪戰

  大戶、將門、難民、村民。

  四張紙片,代表著四種勢力,糾纏在一起,成了最難解的亂麻。他們的目標其實都是土地,大戶想趁亂多兼并土地,抬高田租,敗退回來的武將想要重整家業,難民要活著,村民要生存!

  可是田只有那么多,這就是死結!各方眼珠子都紅了,就算是舉起屠刀,又能殺幾個人。

  王化貞揉了揉通紅的眼睛,向著窗外看去,一抹朝陽升起,刺痛了雙目,他閉著眼睛,嘆了口氣。

  “永貞,一定要走那一條路嗎?”

  “嗯,沒錯!”張恪苦笑道:“我調查過,從長城深入草原三五百里,都是漢蒙雜居地帶,土地肥沃,適宜耕種。國初的時候設有大寧都司,靖難之后,成祖為了感激朵顏三衛,才把撤消了大寧都司。如今朵顏三衛早就不復從前,唯一可慮的炒花部又被我們打敗了,現在正是經略草原的最好時機!”

  張恪分析的入情入理,可是王化貞不是愣頭青,他知道此舉背后有多大的風險。

  “永貞,大舉向草原移民,最要緊的就是安全問題,若是蒙古諸部偷襲,哪怕死一點人,百姓信心喪失不說,朝廷的言官也會趁機攻擊我們!而且去了草原,能不能站住腳跟,這又是一個麻煩,若是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分散了兵力,抵擋不住建奴的襲擊,那就更因小失大了!”

  王化貞說的張恪何嘗不懂。不過他有更深層的考慮。

  “世伯,你以為我大明的軍隊和建奴相差多少?”

  “這個?”王化貞苦笑道:“我又不懂軍事,不過聽張峰他們說。若是能苦訓兩三年,未必不能和建奴一拼!”

  “世伯,若是不解決人地矛盾,明軍就永遠別想打贏老奴了!”

  王化貞實在是理解不了張恪跳躍式的思維,只能一攤兩手,等著張恪的高論。

  “世伯,遼西土地狹窄。卻聚集了天下最多的精銳,享受朝廷最豐厚的餉銀。若是長此下去,各路武將未免人人生出養寇自重的心思,打勝仗不如打敗仗,敗在建奴手里。尚能從朝廷吸血,若是擊敗了建奴,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前世的張恪一直有個疑問,從天啟到崇禎,二十幾年,明廷不遺余力的加派軍餉,苦練大兵,可是越練軍隊越懦弱,越練空餉越多。

  大明朝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不過組織十幾萬軍隊,督師經略,寧可修城池墩臺。也不練野戰強兵……

  究其原因,到底在哪里?

  親身經歷,張恪總算是參詳出了一點眉目,地狹人稠,精銳云集,將門就把遼東變成了他們的私產。用了還朝廷討價還價,索取更多的軍餉糧食。給他們升官發財。

  朝廷既不敢得罪驕兵悍將,又不想失去土地,就只能當冤大頭,每年把幾百萬了銀子送到遼東。

  說白了就是遼東將門世家成為一顆毒瘤,簡直就是大明的癌癥,吃再多的營養品,都被癌細胞吸收了,大明卻一天天消瘦,最終被拖死。而這顆巨大的腫瘤卻成了滿清手里的利刃,幫著他們征服中原花花世界!

  放任將門大戶吞并土地,操控百姓,把遼東變成他們的私產,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也沒法扭轉乾坤。

  很顯然,眼下就是毒瘤成型的時候。

  抑制他們的辦法就是向草原移民,把百姓和土地控制在自己手上,而后以良家子弟為兵源,徹底邊緣化不思進取的將門勢力,才能真正保證遼東明軍的戰斗力,才能有擊敗建奴的一天!

  張恪知道施行自己的計劃,沒有王化貞配合是萬萬不成,他將所想和盤托出。老王一下子都聽傻了,呆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按照西洋鐘點計算,差不多到了十一點,王大人的肚子咕嚕嚕一陣鳴叫。

  “有吃的嗎?”

  衛兵急忙送來了小米粥和幾個小菜,王化貞仿佛回魂了,也不客氣,風卷殘云,吃了個精光。

  “總算是有力氣了,該拼命了吧?”

  他和張恪相視一笑,并肩走出低矮的房舍,陽光照在兩個人的身上,鍍上了一層神圣的金光,正如接下來要做的一樣,將徹底改變一個王朝的命運。

  “熊舉人,統計的怎么樣了?”

  熊若光急忙拿出了一個道:“少保,屬下問過了,3281名難民當中,有瓦匠、木匠、鐵匠、礦工、大夫、獸醫、穩婆、賬房等等共計536人,其余全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除了種地,不會別的!”

  “嗯,農民當中,又有多少愿意去草原開荒的?”

  “這個……”熊若光苦笑著搖搖頭:“大人,實在是不多。”

  熊若光伸出了一根指頭,王化貞皺著眉頭說道:“怎么只有一千人,張少保不是說了嗎,只收一成地租!”

  熊若光滿面羞慚,說道:“大人理會錯了,是一百人!”

  “什么!”這下子就連張恪都承受不住了。

  “熊舉人,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不還是張羅著要上刀山下火海,怎么一個晚上就成了慫包,讓他們摸摸褲襠,還是不是爺們!”

  熊若光被老臉通紅,他背后跟著的少年卻挺身而出,揚起清秀的小臉,對著張恪說道:“這位大人,螻蟻尚且知道趨利避害,你讓難民們去草原屯田,豈不是把他們推到火坑里面,蒙古韃子何等兇悍,大明的軍隊又是如此無能,你不是讓他們去死嗎!”

  “我的小祖宗!”熊若光是真的嚇著了。他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

  “你是我爹啊!還想不想活了?”熊若光拽著少年的胳膊,急忙跪倒在張恪和王化貞面前。

  “大人,小兒無知。您大人大量,饒了他吧!”

  “哈哈哈,本官也沒想怪罪。”張恪冷冷說道:“熊舉人,你或許還不知道本官是誰吧?在廣寧城下本官可是殺敗了五萬韃子,擊殺建奴三貝勒莽古爾泰。渾河一戰,死在本官手上的建奴足有一萬人,年輕人。你覺得本官會讓百姓去送死嗎?”

  “啊!”

  熊若光張大了嘴巴,能塞進去一個鴨蛋。少年比他還吃驚,嘴里能塞進去鵝蛋。

  “哎呀!都是屬下有眼無珠啊!”

  熊若光早就聽說張恪的大名,可是他萬萬想不到馳騁疆場的名將,竟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只當張恪是勛貴子弟,異想天開呢!

  “少保,都是屬下無知,屬下有眼不識泰山,請大人恕罪。”

  “不知者不怪罪,的確安全是很大的事情,把大家伙都叫過來,本官親自解說一二。”

  “是!”熊若光轉身就走,猛然發現少年還傻愣愣盯著張恪。老頭嚇了一跳,急忙拉著他就走。

  時間不長,難民們都聚集過來。大家伙一聽說張恪就是在渾河大殺建奴的人,頓時崇拜之情猶如滔滔江水,大家伙一窩蜂跪倒在張恪面前,痛哭失聲。

  “大人,大老爺!帶我們殺回去吧,我們要回家啊!”

  哀鴻遍野。發自肺腑的吶喊,讓張恪鼻子頭發酸。

  “大家放心。我們一定會消滅建奴,收復家園!不過有個前提,就是大家必須聽我的安排。”

  “大人,您讓我們往東,絕不往西,讓我們打狗,絕不趕雞!”

  “好!”

  張恪微笑著點點頭,他當即把屯墾草原的方略說了。首先所有難民編成兩千人一組,從中抽取兩百精壯,配發武器,主要對付狼蟲虎豹,防止零星賊人襲擊。每十組,也就是兩萬人,義州兵會提供保護。

  他們在草原屯墾頭三年不收田賦,三年以后,按照一成收取。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受軍事訓練,戰時要出兵出人。

  簡言之這些難民就是軍戶,只不過他們比軍戶的負擔輕,而且茫茫草原上,土地眾多,還不用擔心兼并。

  “鄉親們,到了草原未必一定種地,也可以養牲畜。本官在義州建有毛紡作坊,雖然剛剛起步,但是需要羊毛驚人,你們只要肯干,絕對比當佃戶過得好!”

  此言一出,百姓們最后的擔憂也解除了,大家伙跪在張恪的面前,叩謝再造之恩。

  王化貞也笑道:“大家同意了就好,馬上就開始編組訓練,本官會提供糧食,大家盡快開赴草原!”

  有吃的,也有出路了,百姓們熱情地歡呼,簡直如同過節一般。

  可是另外一邊,榆樹村原本的百姓互相看了看,艱難地咽口唾沫。

  “四爺爺,才一成田租啊!”有人咬著后槽牙說道,羨慕的模樣簡直不用說了,恨不得加入其中。

  有個高挑細瘦的中年婦人撇著嘴,譏笑道:“老七,沒聽說,是去韃子那邊種田,就你這小胳膊小腿的,還不被韃子撕了,咯咯咯……”女人刻薄地笑了起來,年輕人羞紅了臉,低下頭。

  常四爺嘆口氣,說道:“唉,他們是沒活路了,要拼命的。咱們是本分的莊稼人,守著一畝三分地,有口吃的,就別折騰了!”

  榆樹村的百姓眼看著難民們都跟著張恪走了,按理說沒了一個麻煩,可是他們卻沒有什么喜悅,每個人都心事重重。

  村子外不用安排眼線了,可是剛過半天時間,突然一伙人躍馬揚鞭,沖到了村子里。

  為首的是一位盔甲鮮明的武將,在他的旁邊跟著一位富態的老者。

  這位武將面對著村民,趾高氣揚說道:“老子叫鮑承先,是堂堂副總兵,聽說你們這幫刁民欠了徐老爺的銀子!一時三刻馬上還錢,不然老子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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