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四章什么叫瘋狂 凌遲處死可是一門十足的技術活,前后要進行三天,足足割夠三千六百刀,哪怕差一刀,劊子手都要受到嚴懲。
正當午時,陽氣最強烈,龍王爺抬頭的好時候,劊子手一刀割掉魏忠賢的喉頭,省得他叫喚影響發揮。
接著拿著手中拿著紙薄的小刀,先從胳膊割起,刀光飛動,宛如藝術一般,有皮有肉有油,真讓人懷疑是不是全聚德培養出來的,專門切過烤鴨。
圍在法臺周圍,是無數看熱鬧的百姓,他們伸長了脖子,盯著看老魏受刑,有的是不敢看,偏偏忍不住好奇,還從指縫里看去。
血光迸濺,肉片齊飛,刀光閃爍,耀眼心寒。
突然有人在下面大聲喊道:“官爺,賞一塊老閹狗的肉吧!”
劊子手的學徒點了點頭,將一塊肉扔了過去,來人抓起肉片,眼淚滾滾。他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塊寫著血字的布條,當眾打開。
“左公光斗,在天有靈!”
男子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恩師一路走好,魏閹終于得到報應了!”
痛哭了好一陣,突然抓去肉片,扔進嘴里,又捧著一壇烈酒,張口灌進去。
“生啖仇人肉,痛飲閹黨血!痛快,痛快!”
下面不少百姓都覺得此人太爺們了,紛紛叫喊,討要魏忠賢的肉。漸漸的學徒看出來,老魏的肉簡直奇貨可居,哪里舍得輕易扔出去。
“我出銀子!”
有人竟然向臺上扔錢,像是銅子,接著就是碎銀子,元寶,只為求得一塊肉。一旦拿到之后,大口吞吃,如癡如醉。
“原來世人如此恨咱家,能遺臭萬年,咱家知足了!”
魏忠賢閉上了眼睛,順著眼角流出了一滴清淚,權傾一時的九千歲就以這種慘烈的方式收場了……
“永貞,這幾年下來,我一直都在和銀子打交道,方知從前的學問都白費工夫了,什么孔孟之道,哪里比得上黃白之道啊!”
刑場的對面,茶樓雅間。
張恪和姐夫鄧文通對面而坐,孫嘉聞帶著幾個護衛站在周圍,保護著王爺和鄧大人。
“姐夫,看來你又有心得了?”
“嗯,的確如此,要不然我也不會巴巴跑到京城找你了。”鄧文通喝了一口燒酒,享受著火辣辣的刺激。
“永貞,接下來我的話可能太驚世駭俗,不得不喝兩杯壯膽。”
“哈哈哈,姐夫只管說來,我膽子大,不怕!”
“好,永貞我問你都是一亂一治,乃是天數循環,你可知道這天數背后是什么?”鄧文通深吸口氣,鄭重問道。
“這個,所謂治亂交替,以我之見應該是土地問題,無土則無民,無民則無國。老百姓的田產被官僚大戶兼并奪走,從自耕農變成佃農,再從佃農變成流民,最后不得不走上造反的路子,漢末,唐末,元末都是如此,風起云涌的農民起義將朝廷推翻,又把昔日的官僚地主消滅,重新分配土地。經過兩三百年,再度開始一個循環。”
鄧文通聽著,漸漸的露出笑容。
“永貞高見,一陣見血。不過咱們不妨用黃白之道來看看治亂交替。所謂田產,和房舍,衣物,糧食一樣,都能用銀子來計算。假定開國的時候,家家貧窮,有的銀子都差不多。可是經過幾十年,上百年的發展,有的人富裕了,有權了,他們就兼并土地,購買房舍,手上的銀子就越來越多,有人不善經營,或是運氣不好,財富越來越少,就像永貞說的從自耕農變成了佃農。”
鄧文通笑道:“可是呢,變成了佃農,還能靠勞力吃飯,永貞你也知道,我們的百姓經過孔孟之道,三綱五常的教訓,早就變得懦弱麻木,不到最后關頭,是斷然不會有人敢起義造反的。試問又是什么把他們逼上絕路的?”
這個問題倒是讓張恪一愣,他憑著后世經驗,只是注意到土地的循環,至于別的,倒還真沒有想過。
鄧文通看張恪也有些迷茫,高興地差點笑出來,自己這個妹夫簡直妖孽透了,能讓他說不上來的,真是少之又少。
“兩個字,債務!”鄧文通揭曉了答案。
張恪頓時眼前一亮,他猛地想起了后世的“減租減息”運動,針對農民的壓榨除了地租之外,還有一項,那就是致命的高利貸,驢打滾兒!
“呵呵,永貞,一無所有不可怕,可怕的是背了一身債務,而且還永遠都還不清。”鄧文通感慨地說道:“我們常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是這話有致命的問題,若是借一兩還一兩,那是天經地義。若是加上了利息,借一兩,還一兩三錢,甚至五錢八錢,那可就不一樣了。”
說到這里,鄧文通又喝了一口酒,臉色越發紅潤,氣息也粗重起來。
“一個尋常農戶,租十畝田,一年到頭下來,能剩下二三兩銀子就不錯,若是他借了三五兩銀子,幾年壓下來,就足以傾家破產,被逼上絕路。”
張恪一經提醒,也恍然大悟。
沒錯,他對遼東的田產改造的時候,不是同樣免除了大筆的債務嗎,若是不然,老百姓根本沒法喘息。
“姐夫,你是說大明的百姓已經承受不住債務壓力,開始有了大量傾家破產的苗頭?”
“不是苗頭,而是開始了,我這些日子派人摸了摸江南的情況,發現兼并日益嚴重,老百姓流離失所,好在江南還有工商業繁榮,能給流民一絲活路,而中原之地,問題只怕會嚴重十倍!”
鄧文通說到這里,笑道:“此事咱們日后再說,我要告訴永貞的是百姓的債務還不是大事,真正的大事是朝廷。”
“朝廷?這些年朝廷倒是挺缺錢的?”
“豈止是缺錢,簡直快油盡燈枯了。”
張恪悚然一驚,他一直下意識認為離著大明滅亡還有小二十年,大規模的流民還沒出現,或許還不算糟糕,可是聽鄧文通的話,他才察覺,似乎情況比想象的嚴重。
“永貞,朝廷歷年除了增加三餉之外,還向大戶和錢莊借了上千萬兩的銀子,具體數額怕是誰也說不清楚。”
“當真?我怎么沒聽說?”
鄧文通哈哈一笑:“這又不是什么露臉的事情,除了戶部和內閣的一些官員,清楚的不多,即便是聽過,士大夫恥于談利,豈能擺在大庭廣眾!”
“死要面子活受罪!”張恪鄙視地說道。
“永貞,根據我的計算,別說債務還不起,就連利息都不夠,每一年少說要二三百萬兩,幾乎占了朝廷歲入一半。”鄧文通眺望了一下外面,還有無數人涌向刑場,擠得好像沙丁魚罐頭。大家伙爭著搶著,分食魏忠賢的血肉,暢快無比。
鄧文通只是輕蔑一笑:“世人都說閹黨貪墨,其實大筆的銀子是進了大戶的口袋,償還利息而已,只是朝廷礙于顏面,不敢說出來。你當鹽稅為什么連年減少,朝廷的人都糊涂嗎?非也,這些錢多半都堵窟窿了!魏忠賢不過是替罪羊而已,世人很快就會發現,殺了魏忠賢,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真他娘的勁爆!
張恪伸手直接抓起酒壺,猛地往肚里灌,鄧文通要壯膽,此刻他更需要了!灌了大半壺酒,張恪長長出口氣。
可是鄧文通明顯不想放過他,繼續說道:“欠錢的還不上,債主就會帶著人殺上門逼債,若是朝廷還不起錢,債主又該如何?”
張恪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酒壺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會,會推翻朝廷!姐夫,莫不是說這次白蓮教背后就是朝廷的債主支持的?”
鄧文通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嘆道:“山西人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