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審組的老師們再次走上臺,他們在重新布置好的場地中依次入座后,主持人白雪拿著話筒走到舞臺中央,笑著說道:
“大家一定對即將上臺的兩位同學充滿了好奇,同時也無比的羨慕嫉妒恨吧!”
白雪的話引來了觀眾一陣笑聲,大家都深以為然,這兩個人的運氣也實在是太好了!
白雪接著說道:
“讓我來揭曉答案吧!即將進行加賽的兩位同學,分別是……來自榕城大學的方揚同學和來自東南師范大學的嚴暉銘同學!讓我們大家用最最熱烈的掌聲歡迎兩位同學上臺!”
觀眾們一邊鼓掌一邊四下張望著,想看看這兩個幸運兒到底是誰。
嚴暉銘從第五排的嘉賓坐席上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本來就整齊無比的范思哲西服,面露優雅的微笑,信步朝臺上走去,不少來自東南師大的女生頓時發出了陣陣尖叫聲,儼然嚴暉銘是個大明星一般。
嚴暉銘心中其實非常訝異,他對自己的作品是高度自信的,而且昨晚父親還親自帶著他拜訪了今天的評審專家之一的劉光亞,話雖然說得很隱晦,但是劉光亞肯定是聽明白了的,而且他也收下了那方雞血石印章,按理說這個金獎應該是手拿把攥的事情了,怎么會到了最后搞出個臨場加賽來呢?而且對手還是方揚……
不過嚴暉銘也只是有點驚訝,他依然信心十足,而且比賽獲勝還能拜入白巖大師門下成為他的記名弟子,這可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啊!所以此刻嚴暉銘對這個加賽異常重視。
相比嚴暉銘來說,方揚只能算是籍籍無名,絕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甚至等方揚站起身來的時候,旁邊的同學才恍然驚呼:
“啊!原來他就是方揚啊!”
“我記得他!就是那天在書畫社把蘇荷帶走的男生!”
“真是他呢!想不到他的書畫水平也這么高!奇怪,怎么他沒加入我們書畫社呢?”
蘇荷在方揚走下臺階的時候,向他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方揚則向她抱以淡淡的微笑。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臺去,分別站在主持人白雪的兩側。白雪笑著說道:
“站在兩位帥哥中間,我突然好緊張哦……不過我想這兩位也許比我還要緊張,因為馬上進行的加賽將會決定誰能成為白巖大師的記名弟子!比賽開始之前,請和大家分享一下你們此刻的心情吧!”
說完,她先把話筒遞給了嚴暉銘。
嚴暉銘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是東南師大藝術學院的嚴暉銘,能夠得到評審老師的肯定我感到非常榮幸,一會兒的加賽我會全力以赴,用實力證明我才是白巖大師弟子的最佳人選!”
說完,嚴暉銘目光灼灼地望著方揚。
白雪接過話筒,笑道:
“比賽還沒開始呢,就已經火藥味十足了哦!方揚同學,不知道你有什么回應呢?”
方揚淡淡地瞥了一眼嚴暉銘,說道:
“是嗎?我還以為比賽結束了呢!剛才這位同學已經發表獲獎感言了,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比賽見真章吧!”
方揚的話讓現場觀眾發出一陣哄笑,除了來自東南師大的百十名學生外,其他不認識嚴暉銘的人都覺得他說話囂張了些,方揚的話說出了他們心中所想。
嚴暉銘牙關咬了咬,努力在直播現場保持自己的“風度”,可是心中的恨意卻是通過眼神明白無誤地傳遞了出來。
舞臺正中并排擺放著兩張書案,文房四寶一應俱全,墨也已經研好,上好的宣紙整齊地鋪在書案上。方揚和嚴暉銘兩人都來到了書案后,面對著觀眾。
一側評委席上居中而坐的白巖大師說道:
“兩個娃娃可以開始了!比賽題材不限、表現方式不限,只要是書畫作品即可!”
說完,白巖大師就放下了話筒,饒有興趣地看著場上兩人,不過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在方揚的身上打轉。白巖大師對方揚非常感興趣,從那幅仕女圖中,白巖大師看出了很多東西,尤其是落款的短短幾個字,白巖大師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嚴暉銘只是略略沉吟,便操起了毛筆蘸足了墨,信心十足地落下了筆去。他最擅長的是山水畫,加賽他依然選擇了山水,可謂駕輕就熟。
方揚卻遲遲沒有動作,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微微閉上了眼睛。這也是前世白巖大師反復教導他的,落筆之前要先將心境調整好,一旦開始創作,那就是一氣呵成。
在嘈雜的演播大廳中,上千人的眾目睽睽之下,方揚旁若無人地閉著眼睛,整個心神都沉浸到了自己的內心世界中,他感到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下來,在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了前世在白巖大師處學書畫時的情景,前世方揚沒事就喜歡往白巖大師的四合院鉆,那里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遠離塵世的喧囂,悠然自得。此時此刻面對自己前世最尊敬的老師,方揚不自禁地就回想起當初的一幕幕,一股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白巖大師眼里精光閃爍,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驚異神色,對方揚的興趣也越來越濃厚了。現在的人練習書畫,大都重技而輕心,走的是急功近利的捷徑,而方揚卻能在這樣重大的比賽中不急不慌,先調整自己的心境,這確實很了不起,尤其是他還這么年輕,這就更加難能可貴了。
方揚足足峙立了三分鐘,觀眾們看著臺上奮筆疾書的嚴暉銘和安靜肅立的方揚,心里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絲怪異的感覺,這一靜一動之間造成了很大的視覺反差。
就在這時,方揚猛地睜開了眼睛,此刻他的情緒已經醞釀到了最飽滿的程度,心境也如古井不波。偌大的舞臺上仿佛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以及腦海中那一幕記憶猶新的畫面。
方揚伸手取毛筆、蘸墨、落筆一氣呵成,沒有絲毫遲滯,整個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充滿了美感。
勾、皴、點、染,各種技法方揚信手拈來,完全不需要經過思考。此刻方揚沒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緒,反而是將這種情緒融入到了畫作當中。一會兒工夫,一個毫無塵世氣息的小院落就已經躍然紙上了。
通過攝像機鏡頭特寫,大家都能看到方揚此刻專注的神情,他已經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眼里只有面前這張宣紙,心里也只有老師午后小憩的那幅溫馨畫面。
好!小娃娃真是不錯!白巖大師在心里暗暗贊嘆了一句。他雖然看不到方揚畫上的內容,但是內行看門道,方揚一出手,僅僅是氣度就已經高過嚴暉銘一大截了,儼然有大家風范。“得意而忘形”是國畫的至高境界,觀方揚的狀態,他至少已經初窺門徑了。
后發而先至!
方揚雖然遲動筆,但是卻率先完成了畫作。他開始揮毫之后就一氣呵成,完全沒有遲滯,而嚴暉銘卻是越到后期越謹慎,生怕一不小心一個失誤造成滿盤皆輸。所以在最后的階段,嚴暉銘有時候甚至會停下來思考半天再接著落筆。
而方揚則是酣暢淋漓地一揮而就,完成之后方揚連看都沒看,就將筆一甩,頗有魏晉名士之風。
嚴暉銘眼睛的余光見到方揚已經完成了,心里也暗暗著急,但手底下卻是更謹慎了,額頭上隱隱還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五分鐘后,嚴暉銘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放下筆來,恭敬地垂手而立道:
“各位老師,我完成了!”
白巖大師長身而起,雖然他對方揚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大師還是先走到了嚴暉銘的書案前。
大概好吃的總想留到最后吧!很多人的心思都是如此。
其他專家們則跟在白巖大師身后,一起來到了嚴暉銘的畫作前。大部分的評審都打定主意一會兒只聽不說了,因為這雖然名義上是一場加賽,其實就是白巖大師選徒,這個問題上,讓白老自行定奪是最好的了,自己不知好歹地亂發言的話,沒得惹人厭煩。
嚴暉銘依然畫的是山水,滔滔閩江上,一葉輕舟隨波逐流,岸邊是牽著牛的牧童,遠處鼓嶺上的洋人別墅若隱若現,這是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榕城的城市風貌,嚴暉銘畫得非常不錯,構圖很講究,線條優美簡捷,用墨干濕濃淡變化恰到好處。
心里一直很忐忑的劉光亞一見嚴暉銘的畫作,頓時放心了一大半,這幅山水比他之前的參賽作品還要好,幾乎找不到瑕疵,意境也很優美,的確是一幅上好的佳作。
果然,白巖大師仔細地看了兩三分鐘,眼里露出贊賞的神色說道:
“不錯!不錯!筆法蒼勁有力,用墨淡濃適中,意境優美,留白處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難得的是,這幅畫生動再現了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榕城人民的生活場景,的確是一幅佳作!”
嚴暉銘聞言大喜過望,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依然謙遜地說道:
“大師謬贊了!小子愧不敢當!”
白巖大師哈哈一笑,舉步朝方揚所在的書案行去,其他專家們自然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大家都沒有發現,白巖大師的腳步比平時快了幾分,眼里也隱隱流露出了一絲期待。
“這是……”白巖大師第一眼見到方揚的畫,竟然渾身一震,失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