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興旺鎮方面的談判相當順利。
方揚給林興貴打了電話,透露了自己的礦業公司有意將緊鄰著礦區的一塊地承包下來的時候,林興貴當即就表示了支持的態度,而且當天下午就親自帶著一個分管副鎮長以及兩名工作人員來到了天恒礦業。
與地方政府談判,卻是由書記親自帶隊到企業去,還真是比較罕見,整個都反了過來。
天恒礦業這邊方揚是主導,總經理梁志超以及公司幾名工作人員,包括公司法務代表在內,總共五個人。
方揚特地讓蘇荷也參加了這次談判,目的當然是讓她多感受感受,至少也是一種鍛煉嘛!
因為陸進早就打了招呼,所以林興貴對天恒礦業的承包支持力度非常大,開出的價格也是優惠得不敢想象。
當然,這種情況是不正常的。
方揚并不想利用自己的影響力來占這種便宜,因此最后在他的要求之下,雙方按照方揚臨時與梁志超等人商定好的底線價格談妥了合約。
至于天恒礦業提出了其他附帶條件,林興貴更是代表興旺鎮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天恒礦業承包那塊地二十年,每年租金五十萬元華夏幣,不再實行逐年遞增。方揚提出一次性支付八年租金,剩余的再逐年支付的方案,更是讓林興貴喜笑顏開。
這個合約看似價值一千萬,但是那是分了二十年的,二十年之后,林興貴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等于是白送別人政績。但是方揚提出一次性支付八年租金,等于今年就可以入賬四百萬,這可是他林興貴任上實打實的政績啊!
而且興旺鎮的財政情況一直不是很好,這筆錢等于是解決了他們的燃眉之急,一下子由揭不開鍋的狀態轉為了大款。
兜里有錢的感覺讓林興貴非常踏實,這筆錢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了,到時候自然又可以為自己的履歷上添上光彩奪目的一筆。
來之前林興貴是做好了半賣半送的心理準備的,畢竟這塊地一直以來也都是荒著,既然方揚感興趣,那就做個順水人情也無所謂,能獲得方揚的友誼那就是賺了。
沒想到方揚卻給了自己一個驚喜。
這塊在他們眼里一文不值的地竟然帶來了一筆巨額收入,簡直是讓林興貴喜出望外。同時他也對方揚的為人處事大為佩服。
談判完成之后,林興貴熱情地邀請方揚到鎮上去,非要盡一盡地主之誼,不過方揚婉言謝絕了,對于這類純應酬,方揚實在是興趣缺缺。
正式合約簽訂至少還需要一天。公司法務部門的同事要根據今天談判的情況連夜將合約制作出來,然后還要傳真到鎮里,對方也確認無誤之后,才是正式簽約儀式。
所以方揚和蘇荷就在天恒礦業住下了。這次來南浦幾件大事都落實了,自己的企業很快就會迎來一個高速發展期,賺錢的速度自然也會越來越快,所以方揚心情非常的好。
他與蘇荷兩人在暫時還顯得有些破敗的礦區里逛了很久,興致盎然地到處走走看看,邊說邊聊,氣氛也是十分的融洽。
第二天一上班,經過方揚審核的合約就傳真到了興旺鎮黨政辦,估計林興貴早就交代過,所以那邊效率也非常高,差不多半小時之后林興貴就親自打電話給方揚,表示對合約完全沒有意見,上午雙方就可以正式簽約。
這是一次實打實的政績,所以鎮上還搞了一個簽約儀式,方揚與蘇荷、梁志超乘坐縣委派來的那輛帕薩特到了鎮黨委政府。
方揚一行自然是受到了熱烈歡迎,林興貴親自帶著班子成員在門口迎接,規格同陸書記下來視察的時候幾乎是一樣的,搞得路過的百姓也不禁一陣側目,以為鎮上來了什么大領導。
當他們看到林書記與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年輕熱情地問好、握手的時候,都不禁大跌眼鏡。
在一片閃光燈中,方揚和林興貴分別代表雙方在合約上簽字。交換合約的時候,兩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臉上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雙贏的合作。
隆重的簽約儀式結束,意味著天恒礦業已經獲得了原本屬于興旺鎮的一片礦山的二十年開采權。
林興貴熱情地邀請方揚留下來吃午飯。
只不過現在距離飯點還很早,而方揚準備今天趕回榕城,所以上午還需要就后續的工作回礦區去與梁志超交代一番——梁志超的執行力毋庸置疑,但是大方向上還是需要方揚掌握的。
見方揚不是嘴上客氣,林興貴也只能露出遺憾的表情,親自將方揚等人送上車。
林興貴深知只要交好方揚,今后的仕途必然會大為不同,不過他也知道不急在一時,天恒礦業就開在興旺鎮范圍內,而且現在還承包了鎮上的地,將來有的是打交道的機會,只要自己緊緊抓牢這根線,將來好處肯定少不了。
林興貴也暗暗下定決心,只要自己在任一天,就一定要保證天恒礦業平安無事。
他心說,待會兒還得去打個招呼,告誡一下底下的那些人,免得哪個不開眼的家伙到礦區去給自己惹來麻煩!
方揚三人上車之后,徑直回到了礦區。
方揚就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跟梁志超進行了溝通。他們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大量儲存原材料,另外現在那塊地也屬于公司的了,所以要第一時間把邊界范圍劃定清楚,對于原本屬于某些村民的自留地,也要迅速按照約定將補償款發放到位,然后將這塊地圍起來與礦區連成一片。
當然,梁志超還有一項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與邵啟航保持聯系,生產線那邊一旦敲定,德國方面肯定會將廠房的設計標準、工藝要求提出來,公司這邊必須保證在最短時間內將標準化廠房建設到位,這樣才能確保不耽誤生產線的安裝調試。
溝通了一些細節問題之后,方揚便與蘇荷上車返回縣城。白昕雨給他發了短信,她派來的司機下午會趕到南浦縣城,并且留下了司機的電話號碼。
縣財政局。
大田鎮鎮長蘇偉民正在一間辦公室焦急地坐著,在他對面的辦公桌上,一個科員模樣的年輕人卻相當悠閑,不時地在電腦上點擊著。
如果蘇偉民能看到他的電腦屏幕,就會發現,這個年輕人正在玩空當接龍的游戲。
蘇偉民再一次看了看表,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問道:
“徐科長,能不能麻煩你再幫忙問問,嚴局長到底什么時候回來?我這筆款子真的很急,是給鎮中心小學修繕教學樓的……”
“徐科長”名叫徐元,其實只是一個普通科員,不過架子卻不比科長小多少,聽了蘇偉民的話,他微微皺眉說道:
“蘇鎮長,我不是告訴你嚴局長正在忙嗎?你說的那筆款我知道,我們會盡快撥下去的,不過財政局撥款是必須按程序報批的,所以你急也急不來啊!”
其實徐元根本就沒有去請示過嚴寶華。
“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的情況在財政局這種權重單位尤為突出。其實蘇偉民在南浦官場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了,但是到了財政局依然好不了多少,倒不是有人故意針對他,只是撥款進來容易出去難,已經是財政局的慣例了。
五六十萬的款項哪能那么輕易就劃走?這樣的話財政局的重要性如何體現?
況且南浦財政向來緊張,才東墻補西墻的行為屢見不鮮,蘇偉民的那六十萬修繕款,人家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
“可是我都來過三趟了!”蘇偉民無奈地說道,“錢拿不到學校就無法動工,現在師生們都在危房里上課啊!徐科長,你就幫幫忙吧……”
“蘇鎮長,這不是我幫不幫忙的問題。”徐元一個小小的科員在蘇偉民這個正科級干部面前居然打起了官腔,“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我們有財務制度,我想幫也幫不了啊!蘇鎮長,你還是先回去吧!再耐心等待幾天吧!”
“可到底要等多久?”蘇偉民有些惱火地問道,“總該給我個準話吧!我們工程隊都找好了,錢沒到位沒法開工啊!”
見蘇偉民態度有些生硬,徐元心里也不干了,他眼皮子都沒抬一下,依然專注地玩著空當接龍游戲,半晌才不陰不陽地說道:
“這話蘇鎮長不應該問我啊!我只是一個辦事的,又不是局領導……要不你給我們嚴局長打個招呼?只要嚴局下指示,那筆款今天就可以撥下去!”
“你……”蘇偉民被徐元的話嗆得說不出話來。
要是能跟嚴寶華打招呼,還用得著在這里求你?他一個堂堂鎮長,來了財政局竟然連嚴寶華的面都見不到,來了好幾次都撲空了,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什么好忙的!
以前蘇偉民都是負責接待工作,性子早已打磨得圓融無比,不過泥菩薩也有幾分火氣,一個小小的科員都敢對自己冷嘲熱諷,蘇偉民也不禁一陣氣結。
他站起身來拂袖而去,就在他快步走出這間辦公室的時候,剛好與走廊上從對面走過來的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喲!”對方痛叫了一聲。
“對不起……”蘇偉民下意識地道了一句歉。
當看清楚來人的時候,蘇偉民不禁暗呼倒霉。
這個人赫然就是財政局副局長嚴寶華!好端端的走路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嚴寶華也是滿臉怒容。
自己剛剛等了半天都沒等到,結果剛一出門人家就回來了,而且好死不死還差點把他撞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