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心月雙手攥的越來越緊,幾乎將手骨捏斷,額頭上的汗水更是成股的流下。+,他抬起頭,以極大的毅力說道:“家主……我不是不敢,而是不服!我云心月一片赤誠,憑什么我就要因為一個外人的一句無依無據的話,來當眾接受玄罡攝魂!就因為……他是家主你的義子嗎?如果玄罡攝魂之后,證明我是清白,這件事是不是也就這么一了百了,你的這個義子,頂多受點斥責……是不是?我不服……家主,你這樣,會讓我們全族寒心……我不服。”
“不服?”云輕鴻淡笑一聲:“既然如此,那本家主便讓你服氣……澈兒!”
“義父。”云澈應聲。
云輕鴻肅然道:“云心月需要接受玄罡攝魂之事,皆是因你而起。玄罡攝魂之后,若他真的和暗害蕭兒與天下第七有關,那你便是幫我云家除了一個暗藏的禍害,是大功一件,到時候,長老會自然會大賞于你,云家上下也會認同于你。但,如果云心月是清白的……那你便是惡意誣陷我云家子弟,縱然你是我義子,我也絕不能輕饒于你!到時候,你必須當場自斷身上所有經脈來賠罪……你可敢答應?若你不敢,那這玄罡攝魂,也不必做了!”
自斷全身經脈……這殘酷之極的后果,讓在場所有人都是遍體一寒。本來很多云家人都覺得云輕鴻忽然爆發是為了偏袒云澈,但他此話一出,再也沒人有這般的想法,甚至覺得云輕鴻對自己的義子竟是如此之狠。
云輕鴻雖然對云澈有著近十成的信心,但還是為云澈留了后路……自斷全身經脈,在任何玄者,哪怕是一個帝君看來,都是極其可怕的。但,他和慕雨柔全身經脈廢了二十多年,云澈都能兩個月內全部治愈,他就算真的到時候自斷了全身經脈,自我恢復起來都應該不是什么太費勁的事。
“好!”云澈毫不猶豫的點頭,大聲道:“如果云心月在玄罡攝魂之下被證明是清白的,我便當場自斷全身經脈……若有違背,在場任何一人都可以代我出手,絕不反抗!”
云輕鴻緩緩點頭:“云心月,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云輕鴻的話也說到這種程度,云心月如果還抗拒,那就真的不正常了。云心月胸口劇烈起伏,雙腿都在隱隱打顫,他咬著牙向前邁動一步,卻是再也無法邁動第二步……因為他比誰都清楚被玄罡攝魂之后的后果是什么。
“哼!”云輕鴻面露怒色,沉聲道:“執法長老,在不違背云家大局的情況下,執意違背家主之令,該如何處置?”
執法長老一驚,連忙道:“回家主,違背家主之令……輕則禁閉,重則……重則廢除全身玄功,逐出家門。”
“云心月,你是想變成廢人,然后被逐出家門,還是上這圣云臺,來證明你的清白?如果這么簡單的選擇你都不知道該怎么做,那么就只能證明,云澈所說的話并不是虛假!”
云心月依然沒有動,如今他的精神已是瀕臨崩潰,在驚懼和混亂中幾乎連云輕鴻的話都無法聽清。
“既然你還是不想上這圣云臺,那我只能讓人幫你上去了。”云輕鴻面向三位太長老所在的位置,神情帶上了幾分尊敬:“三位太長老,此事還需勞煩你們,只有三位太長老親自著手,也才最讓人信服。”
云江、云溪、云河三人的閱歷何其豐富。云心月此時的狀態,已讓他們都清楚的看到了端倪。云輕鴻的話剛說完,太長老云溪已是飛身而起,瞬間出現在了云心月的上空,還沒等云心月反應過來,一股磅礴如海的玄力便已籠罩了他的全身,他連一絲反抗的意識都還沒來得及生出,眼前便已是黑暗一片,精神徹底沉寂了下去。
就連身體,也呈跪姿出現在了圣云臺上。
太長老的玄力何其雄厚,人們都根本沒看清楚什么,云心月便已出現了圣云臺中心,全身一動不動,眼睛睜開,目光卻是毫無焦距,便如失了魂魄一般。
一個閃身,太長老云溪已回到坐席之上,他淡淡的道:“他的意識已被玄罡攝離,大概會持續一刻鐘的時間。家主有何問題,盡管問他吧。”
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如罪人一般跪在了眾目睽睽之下,而太長老的所為、所語,竟也是分明站在了云輕鴻這邊。云外天全身發抖,憤怒的咆哮道:“好……好……你們盡管問,盡管問!!我兒一身清白,不懼任何誣陷!云輕鴻,記住你之前的話,如果我兒是清白的,這個云澈……必須自斷全身經脈!而且今日之辱……我絕不會忘!”
“大長老稍安勿躁,眼下,不正是即將為你的兒子證明清白嗎?你應該更加安心才是。”云輕鴻向云澈一點頭:“澈兒,推我上去,我要好好聽聽他說出的每一句話。”
“是。”云澈應聲,躍下臺來,然后帶起云輕鴻的輪椅,重新回到圣云臺,落在了云心月的身前。
“殿下,怎么辦?”輝夜郡王的身后,巖龍尊者用極輕的聲音道。
輝夜郡王面沉如水,他手抓折扇,食指微勾,做了一個隱晦的手勢。
“大長老,雨白,你們都下去吧。各位長老,看好大長老,不許讓他私自躍上圣云臺,至于輝夜殿下,便隨意吧。”云輕鴻看著身前的云心月,不緊不慢的道。
“哼。”輝夜郡王一聲輕哼,卻是沒有離開圣云臺,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云輕鴻的后背。
慕雨白和云外天都依言離開圣云臺。云外天怒聲道:“我不用人看管!我兒絕對是清白的!云輕鴻,你等著后悔吧!”
“呵呵,”云輕鴻淡淡一笑:“云外天,千萬不要以為你是他的父親,就了解他的一切。不過我倒是愿意相信,他做下的事,你并不知情。澈兒,說云心月與暗害蕭兒、天下第七有關的人是你,那便由你親自來問好了。那既然能發現蛛絲馬跡,那么至少比我們知道該怎么問。”
“好。”云澈點頭,目光與云輕鴻碰觸時,不由自主的相視而笑。
今天的這場大會,云輕鴻起初一直沉默,沉默到讓人幾乎都遺忘了他的存在。但,從他開口的那一剎那,整個局面,便完完全全的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讓輝夜郡王威風全滅,讓赫連鵬啞口無言,讓云家所有人的情緒隨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和每一句而變動,讓為云心月憤慨不平的聲音全部消失,甚至幾句話便讓太長老親手制住了云心月……
云澈很少敬佩一個人。他本以為今天自己會是這場云家大會的主角,但沒想到,真正的主角之位,卻被云輕鴻輕易奪走。他心中一陣感嘆……難怪我這么優秀,原來我竟然有個這么厲害的父親!
可見他當年!
當云家之人都被堪稱天衣無縫的劇本牽著鼻子走時,云輕鴻卻是在靜默中看穿了一切。在全場都在質疑、嘲笑云澈時,他卻選擇了相信……而信任與否,本就需要足夠的睿智。
云澈向前邁步,在身體與云輕鴻平齊時,他想要提醒云輕鴻小心有人忽然下手滅口,但話未出口,便又咽了下去。他相信以云輕鴻的睿智,根本不用自己提醒他。
“你叫什么名字?”云澈站到云心月面前,一本正經的問道。
“云心月……”云心月的聲音緩慢無神,但足以聽的清楚。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七歲……”云心月一邊說著,一條哈喇子從嘴角流了下來,垂落到了地上。
“最喜歡什么類型的姑娘?”
“屁股……大的……”
“哦!看不出來,咱倆居然還有那么一點點的共同點。”云澈瞪大著眼睛:“你最近睡的姑娘是哪個?”
“醉湘樓里的菊花姑娘……”
“噗”……臺下頓時噴了一地口水。
“混賬!!”云外天的胡子都豎了起來,指著云澈一通大罵:“你都問的什么狗屁問題!你……你……你這分明是心虛畏懼,故意拖延!”
云澈連忙擺手:“云大長老息怒,我這不也是第一次見識傳說中的玄罡攝魂,所以想要試探試探是不是和傳說中的一樣問什么答什么……嗯,試探的差不多了,這玄罡攝魂果然神奇,也該進入正題了。不過,這個這個……堂堂云家大長老之子,需要女人的時候居然還要逛窯子……哦!寧肯逛窯子,也不像某些大家族子弟一樣去強搶霸占良家婦女,真是讓我等佩服。只是這位菊花姑娘……聽上去,云大公子的口味有那么一些重啊……”
“你!!”云外天全身哆嗦,目露兇光,那樣子恨不能上來和云澈拼命。
“哦!馬上馬上!”云澈重重咳嗽一聲,很是隨意的瞥了一眼半晌沒說話的輝夜郡王的臉色,然后正色道:“云心月,我問你,兩個月前,你為什么會知道云蕭和天下第七會在城外相會?”
云澈問的不是“你知不知道”,而是“你為什么會知道”。云外天冷哼一聲,不屑的道:“玄罡攝魂之下,說的話皆是來自靈魂深處,不會有半點虛假!你以為這樣引導,他會自己編出什么理由嗎?”
但,隨著云心月的開口,云外天的表情瞬間僵硬在那里。
“那日……路過云蕭庭院……偶然聽到云蕭在給天下第七傳音……相約次日上午十時……城外七十里雨云亭相見……”云心月緩慢,而清晰的回答著。
“哦!”云澈點頭:“和我預想的差不多,你果然是偷聽到了云蕭的傳音。”
“這……這……啊……”云蕭舌頭有些打結。他記得,和云澈相識的第一天,云澈就曾經問過他每次邀約天下第七,是不是都通過傳音,以及那次傳音時,是不是被誰竊聽了去……
臺下頓時傳來密集的竊竊私語聲,云澈正式提問的第一個問題,和云心月的回答,讓本就開始產生疑惑的人頓時都嗅到了什么。
云外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但隨之迅速吼道:“那又怎樣!心月他僅僅是湊巧聽到而已……難道他無意間聽到了這個傳音,就是暗算他們的賊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