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來神界之前,云澈就從沐小藍口中知道了“沐寒逸”的名字,知道他在冰凰神宗,乃至整個吟雪界,都是超然出塵,是連沐一舟這等人物,都絕對難以企及的超然存在。
沒想到這么快,然就見到了這個沐小藍口中簡直如神話一般的人物。
沐寒逸的到來,讓整個世界的色調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似乎天生有著讓人自慚形穢的能力,盛氣凌人的沐一舟在看到他時,眼神和神態間瞬間沒有了哪怕半點的傲然,就連頭顱都下意識的低了幾分:“神凰第一宮沐一舟,見過寒逸師兄。能在這里見到寒逸師兄,真是太巧了。
“寒逸師兄,您……您怎么會來這里?”沐落秋目不轉睛,心臟狂跳,聲音都帶著些許輕顫。
“寒逸師兄……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沐寒逸?”風陌驚呼道,雖然他才到來寒雪殿三個月,但沐寒逸之名,他早已是如雷貫耳,或者說整個冰凰神宗上下,根本無人不知沐寒逸之名。
冰凰神宗是吟雪界玄者向往的最高圣地。而沐寒逸,就是這個最高圣地的年輕弟子中,立于最最巔峰,為全吟雪界年輕玄者所敬佩、仰視、向往、傾慕的人,真正如神話一般的天之驕子。
風陌雖從不自慚,但也絕不曾奢望能和這等人物有什么交集,沒想到然能在入寒雪殿三個月后,親身見到傳說中的沐寒逸。
“奉師尊之命,前來寒雪殿拜訪夙山前輩。”沐寒逸微笑道:“一年未見,落秋師妹的修為進境良多,著實讓人欣喜。”
被沐寒逸準確的喊出名字,甚至上次有過照面的時間,還得到了他的贊賞,沐落秋頓時激動驚喜的有些眩暈,有些結巴的道:“寒逸師兄……過獎了……”
沐寒逸目光側過,看向了手里還抓著柳杭的云澈。順著他的目光,沐一舟連忙道:“寒逸師兄,他……”
沐寒逸卻是輕一擺手:“一舟師弟不必多言,我是循聲而至,所以這里的事,我已聽了個大概。云澈師弟,先把這位師弟放下來如何?你放心,我保證一舟師弟和落秋師妹定不會對你出手。”
第一次見面,沐寒逸卻是一口喊出云澈的名字。他始終面帶溫和如風的微笑,眸光平淡如靜水,全身上下溢動著一種難以描繪,卻讓人不自禁想要折服的微妙魅力。
沐寒逸在冰凰神宗的聲威之重,絕對要遠遠超出云澈此刻的預想。有他這句話在,縱然是切齒之恨,沐一舟和沐落秋也絕對不敢再對云澈出手。
云澈沒有猶豫,手掌很自然的一松,柳杭從他五指間癱落而下。
壓制自己的力量和箍著自己頭顱的手掌同時消失,被嚇破膽的柳杭一聲怪叫,不顧腿上的傷勢,連滾帶爬的沖向沐一舟和沐落秋,一直縮到了沐一舟的腿后,哆嗦著不敢說話。
云澈籌碼已失,沐一舟雖然不敢馬上動手,但一直死憋的怒氣幾乎要沖炸他的腦袋。他雙手攥的“啪啪”直響,強忍著咬牙道:“寒逸師兄,云澈他不但出手惡毒,重傷了我堂弟柳杭,還仗著有冰云宮主相護對我們兄妹多次出言相辱,甚至要殺了柳杭,簡直罪不可赦!無論如何……都不能饒恕他!”
“不是的!”沐小藍快步跑到云澈的身側,替他急聲解釋道:“云澈傷柳杭師弟是事出有因,是柳杭師弟搶奪同殿師弟的資源在先,他剛才挾持柳杭師弟是為了……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殺他。寒逸師兄你最通情公正,你……你一定要幫幫云澈師弟。”
“好了,先看看柳師弟的傷勢吧。”沐寒逸微微搖頭,在柳杭身前俯下身來,目光掃過,然后將一枚雪白的藥丸推入其口中,隨之手掌按在他的心口,緩聲道:“放心好了,云澈師弟下手頗有分寸,雖傷及腿骨頭骨,但安心靜養的話,不出半個月便可痊愈。”
柳杭身上的傷對凡人來說確是重傷,但對于一個神道玄者而言,卻可以在不算長的時間內痊愈。
沐寒逸不但為他查視傷害,還親自以玄力助他將藥力化開。柳杭激動的幾乎如在夢中,音調飄忽的道:“謝……謝寒逸師兄……”
“喂!你不說點什么嗎?”沐小藍悄悄拽了拽云澈的袖口:“他可是寒逸師兄!就算在冰凰神殿,都是最最厲害的人,整個吟雪界都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他不但超厲害,而且人特別特別的好,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的。呼,本來都要被嚇死了……你的運氣怎么可以這么好!”
云澈應聲:“……噢。”
藥力化開,柳杭的血流完全止住,臉色好了很多。沐寒逸的手從柳杭的胸口移開,卻并沒有馬上起身,而是問道:“柳杭師弟,方才小藍師妹說,這件事的起因,是你搶奪同門師弟的資源,這件事是真的嗎?”
剛剛有所緩和的柳杭被這么一問……還是被沐寒逸問,頓時嚇得臉色再次一白,冷汗涔涔而下,哆嗦著嘴唇道:“我……這……”
“柳師弟不必緊張。”沐寒逸淡淡而笑,目光中沒有怪責,也沒有逼迫:“誰年輕的時候沒有過驕狂自負,又有誰沒有做過錯事呢。大方的承認,不是什么羞恥的事,而是真男兒所為,若能改之,更是值得原諒和贊賞。”
“說來慚愧,你師兄我當年初入冰凰宮時,也曾因一時貪念,偷偷竊取了宮主的一玉盞寒液。”
“寒逸師兄……你……”柳杭愣住,所有人也都愣住。誰都沒有想到,沐寒逸當年竟竊取過冰凰宮主的東西……還是他自己主動爆出。
“好在我最終悔悟,主動向宮主坦白此事。宮主重重責罰了我,卻并沒有將此事外宣,反而在責罰之后,將那玉盞寒液賜給了我。”沐寒逸頗為感觸的輕嘆一聲:“偷竊宮主寶物,和搶奪同門資源,自然是前者之罪更重數倍,但在我悔悟之下,宮主依舊選擇寬恕。若你搶奪同門資源一事是真,那么坦然承認,并認錯改過,相信云澈師弟和被你所搶的師弟,都終會選擇原諒。你今后在寒雪殿,也將受到更多的尊重。所以,柳杭師弟,你意如何?”
云澈的眉角動了動……為勸慰一個寒雪殿的師弟,竟不惜自爆當年“丑聞”。這絕非常人所能擁有的心胸魄力。
有沐寒逸的過往相襯,言語相慰,柳杭對于承認和認錯然幾乎感覺不到了抵觸感,反而有一種溫熱的東西在胸腔中生出,他努力的抬起頭,道:“前幾日,是寒雪殿發放月俸的日子,而且還發放了雪綾子。我就和狄奎一起,想要……想要搶奪風陌的雪綾子,沒想到他就是不交……于是還把他給打傷……今天的事,的確……的確是因為我搶奪師弟資源而起。”
“而且,不僅僅是風陌,在他之前,我還搶奪了很多來自下界的師弟的雪綾子……”
見不得人的事,就這么一股腦的倒了出來,他垂下頭:“今天的事,都是因為我的錯而起……請師兄責罰。”
“很好。”沐寒逸拍了拍柳杭的肩膀,微笑道:“責罰就不必了,你身上的傷,便是對你今日之錯的懲罰,已足夠了。希望你能牢牢這些傷。若你能就此自警改過,那么,多年之后,你一定會真心感謝云澈師弟留在你身上的傷痕。”
“我……一定銘記寒逸師兄的教誨。”柳杭何止是心悅誠服,甚至都有些熱淚盈眶。
沐寒逸起身,手掌輕輕一推,頓時,一枚白色的藥丸被輕風所托,徐徐的飛向了風陌。風陌下意識的將它抓在手中,一時懵住。
“風陌師弟,這枚凈雪丹可以輔助你傷勢療愈,對你的玄力修為也會大有好處,效用是雪綾子的數倍,算是我代柳杭師弟向你賠罪。寒雪殿是我們冰凰神宗極為重要的地方,任誰都不愿看到同門相斥。若你能不計前嫌,那就太好了。”
風陌愣了好一會兒,才手足不錯,結結巴巴的道:“我我我……謝……寒逸師兄……我……我已經不怪他了。”
沐寒逸頷首微笑,轉向沐一舟和沐落秋道:“一舟師弟,落秋師妹,這件事因柳杭師弟犯錯而起,云澈師弟傷他,也算是道義之舉,而且并非不可逆之傷,若柳杭師弟能因此改過,那么反而是件好事。既如此,今日之事,便就此了結,互不追究如何?”
“嗯!好好!我聽寒逸師兄的。”沐落秋小雞啄米般的點頭,目光閃閃的盯著沐寒逸,基本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
“寒逸師兄之言,一舟定是遵從。”沐一舟微微欠身。說完,他嘴唇動了動,微一咬牙,終是目視云澈,恨恨的道:“只是,云澈這小子委實太過囂張惡毒!若是就這么扯平,我實在是……心有不甘。”
“呵呵,當然不能就此扯平。”
沐寒逸卻是笑了起來,忽然目視云澈,臉色稍稍肅然:“云師弟,柳杭師弟雖然有錯,你為阻攔他欺凌同門而傷他也就罷了,但你之后將他挾持時卻下手過重,還險些傷了他的性命,這便太過,也怪不得一舟師弟心中難衡。所以,若要一舟師弟對今日之事不再追究……你須給一舟師弟一個承諾。”
“什么承諾?”云澈直接回道,眼神毫無波瀾。
沐寒逸身上的光環太過耀眼,在他的映襯下,其他所有人的存在都變得格外淡薄。
沐寒逸道:“你需保證,絕不將從一舟師弟和落秋師妹手下劫走柳杭師弟這件事說出去!”
沐寒逸簡短的一句話,讓目光狠辣,心中恨極的沐一舟頓時臉色僵住,久久說不出話來。云澈也是目光一晃。
兩個神魂境后期的人,被一個未入神道的玄者從眼皮底下把人劫走,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沐一舟和沐落秋絕對會成為一大笑柄……尤其在冰凰宮內,幾乎都會沒臉見人。
這個承諾狠狠的點醒了沐一舟,是在護他,也何嘗不是在維護云澈。
本是劍拔弩張,完全撕破臉的局面,卻被沐寒逸輕描淡寫的化解。這一個“承諾”,更是在云澈和沐一舟中間,插上了一個互不追究的完美平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