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他已和沐玄音交手八十次,也被以相同方法淬脈八十次,但先前,他每日感覺到的是經脈的愈加強大,而今日,則是徹徹底底的蛻變。
雖然只是一片佛心蓮瓣之差,但殘缺與九轉大圓滿,完全就是天壤之別。
“喝!”
云澈大吼一聲,直接強開“轟天”,隨著他身上玄氣的爆炸,骨骼、皮肉感受到的重壓依舊,但先前總是最先承受不住而逐漸崩裂的經脈卻是穩若金湯。
由于他還不足以完全駕馭轟天之境,每次強行開啟,最大的感覺就是強烈的暴躁與失控感,但此時,力量灌滿全身,可以肆意釋放的感覺從未如此的真切清晰。雖然,這并不會延長他維持轟天狀態的時間,但可以讓他將這極限狀態下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享受和適應著如今的經脈,很快,云澈便達到極限,解除轟天狀態,玄氣和心神都快速的平靜了下來。他端坐在地,閉上眼睛,緩慢回想著這幾個月和沐玄音的交手。
雖然,沐玄音每次只是短短幾次出手,但她每次攻擊,都絕非信手而出,而是有著特別的用意。
在冥思之中,數個時辰不知不覺的過去。云澈稍稍睜開眼睛,雙手握緊,低念道:“好……明天,一定要贏師尊一次!”
圣殿之前,冰雪封天。
沐玄音和云澈沐雪而立,沐玄音一如先前,而云澈因為經脈的蛻變,身上所散發的玄力氣息則有了微妙的變化。
“師尊……弟子得罪!”
先前,都是沐玄音開口之后,他才會小心出手。
而今天,卻是主動開口,猝然出手。
如果說他數月之前的經脈只是溪流的話,那么此刻,流轉玄氣的經脈便如道道洪流,雖然玄氣總量、強度沒有任何變化,但運轉速度卻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幾乎感覺不到玄氣的凝聚和釋放,云澈已飛射而出,快若幻影,直逼沐玄音。和曾經的小心翼翼的不同,他出手剎那的眼神卻是透著一往無前的兇狠與寒芒。
因為今天,他的目標完全變更。
沐玄音當初說過,除了抵御住她的十次出手,碰觸到她,或者將她哪怕只是稍稍逼退,也算他勝。今日之前,后者他萬萬不敢想,但現在,他卻有了這樣的“雄心”——不是單純的為了勝,同時為了向沐玄音證明,他能夠對得起她所賜的佛心神脈!
今晨在到來圣殿之前,他早已想好了如何完成這次的“奇襲”,
玄力未變,但云澈的速度卻明顯的勝過先前。沐玄音安靜如初,手指輕拂,漫天風雪忽然變向,猛烈卷向云澈。
“封云鎖日!”
張開邪神屏障需要極大的消耗,因而會在之后有短時間的玄力難繼,但這一次,在邪神屏障張開后的剎那,云澈便忽然瞬身,隨著冰影的閃現,他已出現在了沐玄音的后方,卷向他的風雪全部被邪神屏障隔絕在外,他的手掌如閃電般推向沐玄音。
忽然間,云澈的眼前一片蒼白。
濃郁到極致的冰霧彌漫了云澈的整個視野,抑或著整個世界。云澈視線中的一切都完全消失不見,以他遠超常人的目力,目光卻無法貫穿冰霧一絲一毫,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胸口和雙手。
而這可怕到不可思議的冰霧封鎖的又豈止是視覺。他的靈覺也被完全隔斷……明明上一個瞬間,他距離沐玄音只有不到五步之距,但冰霧之下,他卻完全失去了沐玄音的氣息和方位,就連方向,甚至哪是天,哪是地,都已根本無法辨識。
一瞬間隔絕視覺與靈覺,就像是忽然被置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可怕的能力完全超出了云澈的認知。
雖剎那驚然,但云澈心神卻是冷醒無比,微一咬牙,身上龍影乍現,釋放出一聲驚天駭地的咆哮。
龍魂領域!
他奇襲的最大依仗,不是剛剛成就的佛心神脈,而是龍魂領域!
他的精神力比之沐玄音,相差的何止是一個次元。但,龍神之魂畢竟有著層面上的壓制,他不敢奢望對沐玄音能有什么實質性的影響……但,哪怕只是一個瞬間的干擾,在他成功近身的情況下,便足以有少許成功的可能!
而這種“奇襲”,當然只能使用一次……沐玄音毫無靈魂防備的第一次。
龍神之吼震蕩天地,將云澈困于冰霧中的沐玄音動作頓時一滯,寒星般的雙目出現了剎那的恍然。
雖然只是剎那……但,這卻是以神元境之身,對一個擁有神主境至高存在造成的壓制。或許普天之下,乃至整個混沌之中,唯有龍魂領域方有做到的些微可能。
冰霧的氣息猛的一緩,亦沒有來自沐玄音的攻擊緊隨而至,云澈意識到或許已經成功,但蒼白的世界里,他依舊辨不清方向和氣息,但這唯有一次,轉瞬即逝的機會容不得他有半點的猶豫。
憑著自己的感覺,他的身體爆射而出,手掌直抓前方。
從云澈張開邪神屏障,到他被困入冰霧,再到他釋放龍魂領域后猝然出手……這一切,都不過是發生在瞬息之間。
沐玄音雖然是將自身玄力壓制至神魂境,但她和云澈的交手,節奏從來都是快如電光火石……以錘煉云澈的觸覺。
冰冷的觸感,頓時從云澈抓出的手掌上傳來,云澈頓時欣喜若狂……但這種欣喜剛剛生出,便在下一個瞬間陡然化作驚恐。
因為冰冷的觸感之后,他的整只手掌滿滿的陷入了一團腴沃的柔軟之中。
他循著感覺孤注一擲的出手,沖力自然極大,手中之物如凝脂酥酪般綿軟,又格外的肥腴碩大,從手掌到五指,都完完整整的陷入其中——而且陷的極深,張開的五指間似有雪脂被滿滿的擠溢出來,掌心,清晰的感覺到了一抹浮凸。
云澈瞬間明白自己抓到了什么,全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心臟都嚇得直接停滯,手忙腳亂的調轉玄力,整個人像是被一腳踢出去的皮球,遠遠的倒翻回去……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是狼狽不堪。
隨著云澈手掌的離開,沐玄音胸前雪浪翻滾,足足顫抖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而云澈卻沒有看到這足以讓任何男人血脈僨張的風景,他已遠遠的跪在地上,頭部深深垂下,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死死的瑟縮了起來。
“師尊……弟子……不是……有意的……”
他艱難的說完,便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怎……怎……怎么會這樣……嘶……我明明瞬身到了她的身后……怎么會……
許久,他都沒有等到沐玄音的聲音,整個世界都沒有了一絲聲音……漫天風雪,在這一刻完全的停滯。
光線暗了下來,蒼穹,仿佛在緩緩的沉下。
云澈全身一動不敢動……也根本無法動彈。他已經無法呼吸,就連心臟也徹底停滯了跳動。他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世界在變得越來越寒冷,越來越刺骨……
以他的水靈邪體,世上本該沒有能讓他感覺到“刺骨”的寒氣。但,他很清楚,這讓他全身如墜冰獄的感覺……分明是殺氣!
他曾承受過沐玄音的怒氣,但從未感受過她的殺氣——縱然當初的火如烈,她也僅僅只是怒氣。因為這世上,根本沒有多少東西配讓她生出真正的殺機。
更不要說,強烈如現在的殺機!
云澈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可怕的殺氣!
哪怕沐玄音怒罵,或者直接出手將他重傷,他都能稍微松口氣。但,這可怕的沉默,可怕的殺機,讓他知道這次……徹底的死定了……
在吟雪界,她是至高無上的大界王,是冰凰神宗的總宗主,無人敢惹,無人敢逆,就連一個能和她勉強相提并論的人都不存在。她不僅僅是吟雪界當今第一人,甚至是吟雪界縱觀古今的亙古第一人。
在她的眼中,或許除了她的妹妹沐冰云,皆為卑民。又有誰敢褻瀆她……誰能褻瀆她?
就連敢用目光多她一眼的人,基本都不存在,她不要說身軀。就連衣角,她都未曾被任何男人碰觸過。而今,卻被云澈……污染了她比世間最神圣的雪蓮還要無暇的冰潔!
這是千死萬死九族盡誅都難贖之罪!
叮……
可怕無比的沉默之中,沐玄音的指尖,冰冷的凝結起一枚湛藍色的冰晶。而她看似平靜的眼眸,透著足以讓星空都凍結的極致幽寒。
這枚冰晶的氣息,讓云澈全身再次一僵。
平時對云澈出手,她的玄力都壓制至冰魂境,縱然正面擊中,也斷然不會致命。
但這枚小巧的冰晶,那可怕的氣息,足以讓云澈死上千萬次。
“……”云澈嘴唇嗡動,他想要求饒,但僵硬的身體卻已無法發出聲音。逃?那更是絕無可能的事。這是來自沐玄音,來自一個絕世神主的殺意,云澈何止是身體無法動彈,就連視線和意識都早已變得模糊。
若就此下去,沐玄音都不需要出手,只憑這恐怖絕倫的殺意,就足以云澈就此橫死。
我還沒有找到茉莉……我答應彩衣她們會完好的回去……可是……雖是無心,但闖下的禍太大……而且是沒有任何辦法逆轉挽回的大禍……這一下……是真的非死不可了……
可怕的幽寂之中,沐玄音的手緩緩抬起,懸浮在指尖的冰晶閃爍著來自地獄的寒光。
“你——該——死!”
沐玄音終于發出聲音,每一個字,比她指尖的恐怖冰晶還要冷徹錐心。
“……”用盡全身力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云澈認命的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