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痛苦的呻吟聲響起,洛孤邪身軀一震,連忙探前。三寸人間.
升騰的玄光和藥氣之,洛長生緩緩的睜開眼睛,干澀的嘴唇艱難的開合著。
“長生!”洛孤邪急促的呼喊一聲:“你醒了……不要勉強,你再好好的睡一會兒,等你下次醒來的時候,傷會完全好了。”
洛長生卻是沒有聽話的安睡,他的目光一片渾濁,卻蕩動著深深的痛苦,依舊虛弱不堪的氣息一片混亂:“我……敗了……敗……了……”
對別人而言,勝敗是常事。但,他是洛長生,是有著最尊貴身份,有著最強大的父親和師父,從未敗過,也不能敗,沒有資格敗的長生公子。
這一敗對他的打擊之大,無人可以感同身受。
洛孤邪連忙道:“不,長生,你沒有敗,你只是……”
“你的確敗了,而且敗的一點都不冤。”一個重重的聲音壓過了洛孤邪的安慰之語,洛塵向前,沉眉冷目:“但,你和云澈的交鋒并沒有此結束,三日后,你們還有第二戰,也是說,你還有反敗的機會!”
洛長生灰暗的目光猛的一凝。
“你天賦異稟,又生于圣宇界,一出生,便立于所有人高不可及的起點,你姑姑是東神域無人可敵的第一人,卻從你出生之時便將所有精力傾注在你的身。所以,你能一直凌駕于所有同輩人之,從未敗過,是理所應當,而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洛塵緊著眉頭,一臉肅然:“反而是今日這一敗,才能真正檢驗你是否有成為未來‘東域第一人’的資格!一敗而潰,難以自拔者,是懦夫,算天賦再高,起點再高,也難成大器。而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會怯敗,反而會因敗而強,愈敗愈強,甚至渴求一敗。”
“聽懂了,收起你現在這幅不爭氣的樣子……”
“夠了!”洛孤邪忽然出聲將他的話打斷,她輕輕抱起洛長生,用玄氣撫慰著他混亂不堪的氣息:“長生還是個孩子,不需要懂這些聽似豪言壯語,實則毫無用處的所謂大道理。”
“……”洛塵動了動嘴唇,終是轉過身去,暗嘆一聲,沒再出口。
“長生,”洛孤邪輕輕而語,這世,也唯有面對洛長生時,她的語氣才會如此輕柔:“你出生之時,你父王為你取名‘長凌’,盼你將來凌云傲世。是為師將你納為弟子后,強行為你更名‘長生’。”
“為師一生習慣孤身一人,從來無牽無掛,直到有了你……”洛孤邪胸口起伏:“為師從不求你將來有多大作為,多大榮光,只求你一生平平安安,長命長生。但為師亦深知,在這世,欲要長生,欲要不被人所欺,唯有凌駕于所有人之,讓世人敬你、畏你、仰望你。所以,才會從小嚴苛于你,不許你居于任何人之下。”
“為師命你不得在外展露全力,更不惜為你打下禁制,強行不讓你突破,是怕你鋒芒太露,為人所忌。沒想到,卻因此,讓云澈那個卑賤的小畜生將你傷殘至此……一切,都是為師的錯,否則,他又怎配傷你一絲一毫。”
“……”洛塵欲言又止,目光復雜,口一聲嘆息。他原本自以為對洛孤邪足夠了解,但,自從她回到圣宇界,又強行收了洛長生為徒后……她在對待洛長生時,仿佛完全變了一個人。
“師父……”洛長生艱難出聲,字字沙啞:“我……不甘……”
“求……師父為我……解開禁制……”
“好。”洛孤邪沒有任何遲疑的輕輕頷首:“不用聽你父王的話,不需要強行壓抑你心的怨恨和不甘。養好傷,然后親自去……把今天這筆賬討回來!”
“孤邪,”洛長塵無法按捺,出言道:“這終究是小輩之爭,各憑己力,兩人之間更是從來無仇無怨。且這場敗對長生而言絕無壞處,你又何許……”
“不必多言!”洛孤邪冷聲道:“長生是我的命,敢把他傷成這個樣子,無論是誰,無論什么原因,別說只是一個不知從哪滾出來的區區賤種,是王界之子……我也絕不饒恕!”
“你……”洛塵面孔緊起,但看著洛孤邪那滿是陰霾的面孔,他唯有長袖一甩,一聲無奈重嘆:“罷了,長生,先靜心養傷。”
洛孤邪人如其名,性情極為孤僻邪異,她決定的事,無人可逆。
相圣宇界,吟雪界這邊要慌亂的多。
夜幕降下,所有弟子守在院外,沐渙之等一眾長老宮主全部圍在云澈身側,愁云慘淡。
云澈遍身是血,氣若游絲,沐冰云的雪手一直輕輕覆在他的心口,冰芒微耀。但沐冰云之外,其他一眾長老和宮主雖是心焦如焚,但無一敢擅自出手。
周圍鋪滿了各種各樣的療傷圣藥,其相當一部分是炎神界那邊送來,但他們一丁點都不敢用。如今的云澈受不得半點玄氣沖擊,也自然受不得半點藥力沖擊。
“冰云,還是帶云澈回宗門,宗主定會有辦法。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危險了。”沐渙之擔憂道。
云澈此番名震東神域,自然也給吟雪界帶來前所未有的無榮光。
初來宙天神界時,他們連走路都要縮著脖子,面對一眾位星界,滿腹都是低人一等的感覺,真的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但如今,其他星界看向他們的目光,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連那些平日里只能仰望的位星界,都是滿目的驚嘆、艷羨甚至嫉妒,這是他們曾經做夢都不敢想的。
他們吟雪界的弟子,從東神域所有年輕天驕躋身封神之戰,踩下一眾絕頂天才,擊敗陸冷川,擊敗君惜淚,擊敗水映月……如今,又擊敗了東域四神子之首,被譽為不敗神話的洛長生。
若是他此重傷不愈或虧殘,對吟雪界而言,何止是天大的損失。
沐冰云的眸光始終處在混亂的狀態,許久的沉寂之后,她的手掌終于從云澈胸口移開,竭力平靜道:“大長老,勞煩你和我一起帶云澈回一趟吟雪界。”
“為何只有你和大長老?”沐坦之一怔,隨之訝然道:“難道,你們還準備回來?”
“不是我們,而是云澈必須回來。”沐冰云道:“別忘了,三日后,他還要再和洛長生打一場。”
“什么?”眾長老宮主都是一驚,沐渙之道:“冰云,云澈傷重至此,算把所有時輪珠都用,能否完全好過來都是未知之數,又怎么還能再和洛長生打一次!”
“這是云澈的意愿。哪怕到時真的沒有完全恢復,也必須帶他回來。”沐冰云毫無遲疑的道:“大長老,云澈目前不能受任何顛簸,務必好好護住他。”
“交給我。”沐渙之點頭。
這時,一個冰凰弟子匆匆而至,低聲道:“各位長老宮主,琉光九十九公子來見。”
“琉光九十九公子?”沐渙之皺了皺眉,卻是道:“不是說了,無論是誰,都不可打擾么。現在云澈的事最重要,算是琉光界的人……”
“等等!”沐冰云卻是眸光一閃:“你馬帶他進來。”
很快,一個穿著水藍長衣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只是,這個堂堂琉光九十九公子卻是稍稍貓著腰,脖子微縮,目光閃爍,走路毫無聲息,竟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九十九公子,你……”
“噓!”沐冰云剛一出聲,水映痕慌不跌的搖手噓聲,直看得眾人一愣。
水映痕回身,靈覺小心翼翼的掃了身后好一會兒,才轉過來,忽然將一個只有拇指大小的藍色玉瓶丟給了沐冰云,然后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我……我可告訴你們,我今晚絕對沒有來過,你們也沒有見過我,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沐冰云看了眼手的玉瓶,皺眉道:“九十九公子,你這是……”
“什么九十九公子!”水映痕慌忙搖頭,又鬼鬼祟祟的瞟了身后一眼:“你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們……總之,千萬不要說我來過,我什么都不知道,否則……否則我父王一定會打死我的。”
一邊說著,水映痕已是小心翼翼的后退,退到門口,又不放心的再次提醒道:“一定要記住,你們沒有見過我,誰都沒有見過我,不然,我跟你們沒完!”
說完,他一溜煙的消失在夜幕。
吟雪眾人面面相覷。
“他這是?”沐渙之一頭霧水:“冰云,他剛剛丟給你的是什么東西?”
沐渙之說話間,沐冰云已拿起那個小巧玉瓶,抹去面的玄陣封印,小心打開。
頓時,一股似冰雪還要純凈的氣息緩緩逸散,這股氣息微拂之下,吟雪眾長老、宮主都是眼前一明,如沐清風,全身疲憊感頓去,舒爽的如在云端,連因云澈重傷帶來的焦躁感都被無形間撫下。
“這……這是什么靈藥?竟有如此異的氣息?”沐渙之驚道。他身為吟雪界大長老,接觸過的靈花圣藥不計其數,而且大都深蘊吟雪界特有的純凈冰雪氣息,卻從未感受過如此神的靈氣。
沐冰云怔在了那里,拿著玉瓶的手不自覺的收緊,過了好一會兒,才如夢囈般輕語道:“是一滴……太初神水。”
太初神水……
這四個字,讓空氣一下子變得無安靜,隨之,所有長老宮主都如被扎針,全身劇震:“什……什么!?”
“太……太初神水?”沐渙之雙瞳放大,面色駭然,如聞天降圣物。
“不會錯的。”沐冰云輕語道:“當年,宗主最后一次入太初神境,便是得到了一滴,這個氣息,我不會認錯。而除了太初神水,世也再無什么能擁有如此純凈的靈氣。”
“云澈有救了!”怔然之后,是濃濃的欣喜,沐冰云雪影一晃,急切的來到云澈身側。
“等……等等!”沐渙之卻是出聲阻住沐冰云,他眼波動蕩,無法平靜:“琉光界為什么要送我們一滴太初神水?這個恩情……我們吟雪界根本還不起啊。”
太初神水是何等存在?那是神主都要用命去換的真正神物。強如琉光界,幾千年,甚至幾萬年,能得一滴太初神水都是天賜。若說一滴太初神水的價值能買下半個吟雪界,都絕不會有人質疑。
這等神物……怎么會送人?
吟雪界又何德何能,能讓琉光界送予一滴太初神水?
“這個恩情,不需要我們吟雪界還。”沐冰云道:“這是云澈自己欠下的情債,讓他以后,自己慢慢償還。”
沐渙之一愣,隨之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媚音公主!?她她她……”
沐冰云已無暇說話,跪坐在云澈身前,玉指輕劃,便要引出太初神水,卻聽沐坦之又出聲道:“先等等……太初神水這等神物,若將來給云澈淬體,必裨益無窮。用來愈傷,會不會有些浪費?”
“現在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須在最短時間內,讓他的傷痊愈。”
沐冰云聲音落下,一枚無色之水也隨著她玉指的拂動而無聲滴落,點在了云澈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