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本叮囑不要提前告知少主太初神果一事,但想來,此舉能稍緩少主心中彷徨。”祛穢道,身為裁決者之首,行事嚴正到絕情的他,或許唯有在宙清塵面前,才會偶爾露出些許笑意。
“感謝祛穢叔叔相告。不過,無論太初神果一事結果如何,我都定不會負父王,與眾位叔伯之期待。”
宙清塵灑然一笑,飛身而下,直入更深處的太初神境。
從宙清塵身上,祛穢尊者感受到了濃重的斗志和渴望。顯然,這次歷練,他勢要帶回足夠驚喜的成果到宙天神帝面前,他遠遠叮囑道:“少主,切不可深入超過三十萬里。異木靈寶之側,必有遠古玄獸盤踞,定要小心。”
而就在祛穢叮囑間,蒼灰的古林之中,一只百丈巨影忽然沖天而起,雙翼卷起萬千風刃,直撕宙清塵。
赫然是一只有著鳳狀頭顱的兇鳥!
似乎是因為“世界”的不同,太初神境的兇獸很少互相爭斗,但對外來氣息頗為敏感,一旦遭遇,往往會直接發起攻擊。
而面對這一幕,祛穢動也未動。宙清塵六級神君的修為,在這處區域,還不至于遭遇什么足以致命的危險。
宙清塵目光微側,面對陡然攻襲的兇鳥,他的眼神卻是一片平淡,毫無出手相迎的跡象,外人看來,倒像是來不及反應一般。
而就在這時,一聲大吼響起,伴隨著猛烈呼嘯的風暴。
風暴之中,無數古木被拔地揚空,撲向宙清塵的兇鳥軌跡驟變,軀體亦被翻折,下一瞬間,一個人影沖天而起,風暴亦變得更加猛烈,一聲重響,可怕的風暴將兇鳥的一只羽翼生生絞斷。
兇鳥一聲凄鳴,掙扎著擺脫風暴,卻沒有暴怒還擊,而是奮命的逃向遠方。
現身之人身上的風旋稍息,他沒有追趕,面對宙清塵,頷首道:“這位兄弟,此類兇鳥因體色氣息皆與環境相近相融,最喜匿蹤陰襲,還請小心為上。”
宙清塵報以微笑:“感謝兄弟仗義出手。”
看著宙清塵那淡然無波的笑意,對方稍稍一愣,隨之笑了笑道:“看來是在下多管閑事了,告辭。”
說話間,一個女子身姿輕盈的來到了他的身邊。
女子一頭淡金色的長發,如華貴的流金一般直垂臀下,面戴有些寬大的鳳翼面罩,面罩呈純凈的冰藍色,但折射的冰芒,卻在她的玉色膚華下暗淡失色。
“……”宙清塵的目光猛的定住。
“我們走吧。”云澈帶著千葉影兒準備離開。
“……等等。”云澈剛轉過身,宙清塵忽然出聲,雖然不明顯,但聲音里少了幾分先前的淡雅,多了幾分不自然的急促。
云澈目光轉回,道:“不知尊駕有何指教?”
宙清塵向前一步,隨之意識到自己有些許失態,強斂目光,向云澈微微一禮,道:“在此險地萍水相逢,卻得兄弟仗義出手,在下感慨萬分。兄弟對此地似乎頗為熟絡,在下卻是首次踏入,步步忐忑,若不嫌棄,不知可否與……二位結伴而行,互為照應?”
遠處,祛穢微微皺眉。
這兩個人身上的玄氣都在神君境四級,哪怕懷有什么異心,對宙清塵而言也不會有什么威脅。他詫異的是,以宙清塵的身份性情,加之對這場歷練的決心,為什么會忽然主動想與兩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同行?
雖然對方出手相助,但,世上最復雜的便是人心,絕不能以此判定對方是善人……宙清塵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這時,祛穢的目光忽然定在了那個金發女子身上……隨之,他移開目光,暗暗一嘆。
原來如此……唉。
“這……”云澈面露遲疑。
“兩位放心,”宙清塵面帶微笑,身上忽然玄氣釋放,周圍空間頓時化作一個緩慢旋轉的渦流:“在下雖對此地生疏,但定不會拖二位后腿。所得機遇,在下三分取一,絕不貪多半分。”
宙清塵是個極易給人好感的人,云澈當年第一次與他相見時便深感這一點、
他的溫文優雅,謙和有禮,讓人難以相信他竟是神帝之子……或者,諸神域王界中,也唯有宙天神界的帝子方會有此風范。
云澈看了千葉影兒一眼,短暫思慮,然后道:“好,多一個同伴,便多一分助力少一分風險,如此,便請多加指教。”
自己主動,和對方主動,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而想要讓高貴在天的宙天太子主動靠近兩個偶然相遇,絲毫不知來歷的神君,可以說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但此刻,卻在云澈的面前無比輕易的實現。
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千葉影兒……更確切的說,是那“很像”千葉影兒的金發和仙姿。
剎那一瞥,便直觸他的魂底。
雖然,他是世所皆知的宙天太子,未來的宙天神帝,論及身份之尊貴,世間男兒,同輩之中無出其右。
但卻有一個人,可以讓這宙天太子傾慕……并卑微到塵埃。
三方神域,傾慕梵帝神女者不計其數,而論身份,論未來,宙清塵算是最與她相平相配的人之一。
但,受宙天神界傳承方式所限,宙清塵雖身為太子,但需在宙虛子退位之后方能完成神力傳承,他自身天賦雖然絕佳,但以神君之身,面對千葉影兒的修為、容顏、神姿、威名……卻總是自慚到連呼吸都變得混亂。
身為宙天太子,他有著更多的機會見到千葉影兒。但從來都只敢遠觀,不敢靠近,更不敢主動上前哪怕半句言語。
或許,無人會相信,堂堂宙天太子,未來的宙天神帝,竟會在一個女子面前如此卑微。
而千葉影兒對宙清塵的印象,則只有簡單的五個字:
宙天的廢物。
以她的性格和行事方式,最為不屑的,便是始終秉持正道,以安定東神域秩序為己任的宙天神界。最輕視的,便是宙清塵這般清雅有禮,不見鋒芒……在她面前還盡顯唯諾之人。
“不知兄弟如何稱呼,來自何處?”
三人合于一處,宙清塵問道……不過答案對他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要。若論出身之地,何處可及宙天神界。
“在下凌云,來自南神域風吟圣界。”云澈很是大方的道。
“風吟圣界?”宙清塵面露訝異。
“哦?莫非兄弟有所耳聞?”云澈側目道。
“巧的很,”宙清塵微笑:“當年獨身在南神域游歷時,曾在風吟圣界停留數日,對那里風元素的活躍甚為驚嘆,印象頗深。也難怪凌云兄弟的風暴造詣如此之高。”
“哪里。”云澈謙和道:“若論修為,在下比之尊駕遠遠不及。方才貿然出手,定是讓尊駕笑話了。”
“哈哈哈,”宙清塵也笑了起來:“太初神境乃世間最大的險地,在此自顧尚且艱難,能對陌生之人仗義出手,少有人能做到。讓人甚為欽佩嘆服。”
“在下塵清,出身東神域,初次踏入太初神境,還請兩位多加照拂。”說完,宙清塵很是自然的側目,看向千葉影兒:“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這是在下師妹凌千影,很少入世,不善言辭,還請不要見怪。”云澈道。
“千……影。”宙清塵怔住,一時失魂。
“哦?”云澈面露疑惑。
宙清塵回神,連忙一笑,道:“凌波云夢,千影芳塵,真是個美極的名字,讓人不自禁有些迷心。想來,能配上此名者,定是個絕代美人吧。”
“塵兄謬贊了。”云澈笑道:“千影她很不習慣以真貌示人,還請塵兄勿要見怪。”
“無怪無怪。”宙清塵微笑回應,但眼瞳深處晃過一抹失望。
遠處,祛穢一直默默的看著。這是一場屬于宙清塵的太初試煉,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會出手,也不會給予任何提醒,更不會干涉他的任何決定。
他本以為,千葉影兒成為云澈之奴,烙下終生污印,后又“叛逃”梵帝神界,生死不知后,他會擺脫這個“魔障”,今日看來……他依舊深陷如初。
太初神境,深處。
太垠尊者、逐流尊者,便如祛穢所言,已是深入太初神境,直近太初龍族之地。
太初龍族,太初神境最古老、亦是最強大的龍族。或許是因繁衍所限,太初之龍存在的數量并不多,遠遠不及西神域龍神一族,但任何一只太初之龍,哪怕是幼龍,都有著驚世絕倫的強大龍威。
這也是為什么,神界平均每十幾萬年,才能堪堪取得一枚太初神果。
闖入太初龍族的領地,奪取他們的守護神物,對王界而言,都是搏命之舉。
但,太垠、逐流雖只有兩人,卻是帶著頗大的信心而至。
因為他們是宙天守護者!更因他們有著強大的空間之力!
神界歷史所得的六顆太初神果,有半數是為宙天神界所得,依仗的,便是其獨有的空間造詣。
前方,便是太初龍族的領地,雖然還相隔很遠,但駭人的龍威已是直壓心魂,似乎將整片灰白的天地都籠罩其中。
而作為萬靈之尊,一聲龍吼,周圍龐大世界的萬靈皆會為之號令。哪怕一個強大的中期神主陷入此境,都是九死一生。
兩人氣息盡斂,無聲向前。在某一個時刻,他們的身影忽然同時停滯。
那是一股無比精純……不,是一股根本無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的異種氣息。它超脫了兩大守護者的認知,仿佛來自虛幻的夢境,又或來自早已不存在的神境。
它在一瞬間,便溢遍了兩人的全身。兩大守護者足以隔絕一切侵襲的神主之力,在它面前猶若不存在一般。
兩人的五感忽然變得無比清明,被太初氣息壓制的靈覺亦在一瞬間清晰了許多,全身上下仿佛沐浴在不可思議的清泉之中。
兩人不自禁的同時吸了一口氣,然后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深深的悸動。
“這就是……太初神果多的神息!”太垠低聲道。身為守護者,他對太初神果也只聞其名,從未親見。而這個氣息,這個仿佛不該存在于世的氣息,讓他一瞬明白了為何它被冠以“神果”之名。
“不會錯的。”逐流激動道。
他們現在還未靠近到太初龍族的領地,相隔極遠,氣息已是如此。無法想象,臨近,乃至將之吞服,會引發怎樣的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