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影兒很清楚要取到一枚太初神果是多么艱難的事。
宙天神界有宙天珠的特殊感應,有寰虛鼎和掌控強大空間神力的守護者,因而得到太初神果的機會比他人大得多。除宙天之外,連綜合實力遠勝宙天的梵帝神界,乃至龍神界,都從不抱有太大的念想。
焚月王界處心積慮潛藏蠻荒神髓如此之久,應該是最想得到太初神果的人,可惜萬年過去,連個影子都沒摸到過。
云澈和千葉影兒到來太初神境,主因是完全脫離劫魂界和焚月王界接下來必將發動的追剿,至于太初神果……雖也是原因之一,但很顯然,他們兩人對此更多的只是念想,在太初神境一年時間,別說找尋神果,都從未深入過半步。
忽然遭遇宙天神界的人,并探聽到太初神果的訊息,無疑是個巨大的意外和驚喜。云澈利用千葉影兒引宙清塵主動靠近,為的是兩大守護者若能成功取得神果,他們便可借助宙清塵探視神果的破綻,或將他挾持來強取太初神果。
而這兩者,都毫無疑問伴隨著極大的風險……因為那個時候,他們要面對兩個守護者!
但,之后發生的一切,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逐流尊者死,太垠尊者成功帶著太初神果歸來……卻已是極度傷殘,幾近瀕死。
云澈借此強殺太垠,強取神果,雖然也冒了一些風險,但相對神果的珍貴和原本該承擔的風險,簡直可以說不費吹飛之力。
“的確容易的過頭了。”云澈對千葉影兒的話并不覺得驚訝:“你想到了什么?”
不但拿到了太初神果,還滅掉了一個宙天守護者!這兩者,前者本該是冒著巨大風險,后者則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卻幾乎沒費多大力氣便同時做到。
“太垠和逐流極擅空間玄力,還帶上了寰虛鼎。他們潛入太初龍族之地,哪怕遭遇了太初龍帝,也足以全身而退。除非……”千葉影兒微微皺眉:“太初龍帝提前預知他們的到來,早已蓄勢待發,反給他們猝然一擊,也斷絕他們安然遁走的機會。”
“但,”千葉影兒繼續道:“對太初龍族而言,太初神果的重要性,遠勝滅掉入侵者。若太初龍族當真早有準備,那么更多的力量定是傾注在保護太初神果之上。”
“而事實,逐流死,太垠重創,卻又帶回了太初神果。這無論怎么想,都似乎不太應該。”
千葉影兒五指微張,那股無法言語的濃郁神息,除了太初神果,再不可能有其他。
太垠是真的死了,太初神果也不是假的。
“看來,我們走大運了。”千葉影兒道:“蠻荒神髓,太初神果,現在連從未開過眼的老天都在傾向于我們這兩個惡魔了嗎?”
云澈沒有說話,眉頭微微收凝。
自己尋不到的東西輕易入手,自己殺不死的人死在眼前……
這番場景,為什么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這時,他忽然想起太垠全身的傷口之上,那偶然掠過的陌生,卻又有些熟悉的力量氣息。
一抹暗光在腦海中閃現,他猛地抬頭,喊道:“彩脂,是不是你!”
“?”千葉影兒轉眸,而就在這一剎那,蒼穹忽黯。
一股霸道絕倫的威壓忽然罩下,如浩瀚星河當空傾覆,讓她身形,乃至全身血液都為之徹底凝固。一道彩影帶著冰寒氣息驟俯而下,纖小白皙,猶若雪玉的手兒卻帶著毀天滅地之威,只取千葉。
實力已恢復到神主中期的千葉影兒竟被這股威凌壓制的無法喘息,唯有腰間“神諭”勉強飛出。
纖嫩到讓人不忍碰觸的手指與足以斷裂星辰的神諭碰撞,一聲撕魂的輕鳴,神諭頓如一條僵死之蛇,神息崩盡,失力橫飛,千葉影兒身形疾退,嘴角溢出一道細長的血痕。
本緊握手中的太初神果也脫手飛出,被彩影一瞬吸入手中。
“彩脂!”
看著女孩的背影,云澈疾喊出聲,冷寂許久的心魂頓時迸發出無比復雜的情感。尤其……有了一抹本該已徹底死去的欣喜之感。
如果說在這個世上他還有一個親人,那就是彩脂。
面對他的呼喊,彩脂卻是毫無反應,彩影一晃,直取千葉影兒,天狼圣劍在她手中現形,釋放出讓天地顫栗的神威與殺意。
七年前,彩脂曾和千葉影兒交手過。只是那時,她和茉莉聯手,也無法傷到千葉影兒分毫,反而雙雙受創,最終唯有借助茉莉的能力遁離。
而今,僅僅一個照面,她便傷其身,震潰神諭,奪其神果。
并非只是千葉影兒的修為遠不如當年,更因,如今的彩脂,也已絕非當年的彩脂。
“彩脂!!”
云澈面色微變,腳踩星神碎影與斷月拂影交錯,一瞬閃至了彩脂前方,也生生阻下了她的威勢……那把遠比她身型龐大的天狼圣劍停在半空,距離云澈的胸口只有堪堪半尺。
再后方數尺,便是千葉影兒。
威凌凝結,殺意卻絲毫未減。多年相離,云澈和彩脂的眸光終于又一次觸碰,只是兩人的身體中間,卻是橫著一把蒼藍巨劍。
“不要殺她!”
云澈急聲道,但話剛出口,看著近在咫尺的彩脂,他忽然窒息。
多年不見,彩脂的外貌沒有絲毫的變化,就連她的衣著,也依舊是那身渲染著天真少女氣息的彩裳,恍若當年的初遇。
只是她的眼神完全的變了。
曾經那雙仿佛鑲嵌著無數彩色星辰的眼眸,此時幽暗的像是一汪無底深淵。再無神采嫣然,巧笑倩兮,唯有冰冷和灰暗。
她的氣息也變了。作為當世對黑暗氣息最為敏感的人,云澈清楚感知到彩脂的天狼神力出現了異化……不,那已經不是神界認知中的天狼神力,而是經過極度扭曲后,所衍生的恨世魔狼!
本以為除了回憶,這個世上再沒有什么事能讓自己心痛。但看著彩脂的眼睛,云澈的心魂如被毒針狠狠扎刺了一下。
他腦海中,響起當年茉莉強行讓他和彩脂拜堂后說的話:
“云澈,我知道這一切你一定會覺得很荒謬可笑……她的心中,有著一個深淵,我如此做,是希望將來你可以拯救她,也只有你才能拯救她。”
“若將來,我因為某些事,不在她的身邊,她的世界里,至少還有你,而不至于永墜深淵……”
那時的茉莉,自知很快會成為祭品。她強行將云澈和彩脂以一個簡單到有些荒謬的方式結為夫妻,為的就是在自己離開后,讓彩脂的世界里還有云澈這抹明光,而不至于永陷灰暗。
但,茉莉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
眼前的彩脂,她已變成了茉莉最害怕,最不想看到的樣子……不,那濃郁到讓云澈都心驚的黑暗魔氣,她陷落的,是比茉莉所擔心的更深暗的深淵。
“彩……脂……”再一次呼喊,云澈的聲音已變得很輕。
“你…要…護…她?”彩脂發聲,聲音再無空靈,唯有陰沉懾心。
在星神界的獻祭儀式開始之前,彩脂最恨的兩個人便是月無涯和千葉影兒。前者逼死了她的養母,后者害死了她的哥哥。
如今,千葉影兒不復當年,而她遠勝當年。她終于可以親手為兄長溪蘇報仇。
云澈伸手,五指抓在了天狼圣劍的劍刃上……劍上浮動著幽藍的劍芒,卻絲毫沒有傷害到他:“彩脂,她的確該死。但現在,她還不是死的時候。”
五指在劍刃上收攏,他看著彩脂的眼睛,輕輕的道:“劫天魔帝離開前,留給了我她的源血和魔功。而她,是最好的修煉爐鼎。”
“當年,她是我們的敵人。而現在,她和我們,有著相似的目標。我的余生,會不惜一切的復仇,為了我的家人,為了茉莉,為了師尊,為了我自己……而她,是一把利劍,也是最好的工具。如果沒有了她,這條復仇之路,我會多走很遠很遠。”
千葉影兒:“……”
但,云澈的話語,卻沒有讓彩脂產生一絲一毫的動容,天狼圣劍忽然劍芒迸發,云澈虎口崩碎,血珠飛濺,被瞬間遠遠震開。
一聲狼嘯,天地變色,天狼圣劍殺機四溢,直轟千葉影兒。
云澈的身影在半空生生扭轉,以星神碎影強行閃身,又一次擋在了天狼圣劍前,邪神屏障亦在剎那張開。
砰!!
邪神屏障瞬間崩裂,天狼圣劍這一次直接觸碰到了云澈的心口……然后堪堪停住。
“彩脂,”再次擋在茉莉和千葉影兒之間,云澈的面孔卻是一片平靜,輕輕的道:“現在她的命已不屬于她自己,而是完整的在我的掌控之中。先留下她的命,待我將來達成目的,你若還要殺她,我絕不阻攔。”
彩脂依舊毫無動容,她的回答唯有四個字:“她…必…須…死!”
這時,千葉影兒卻從云澈的后方緩步走出,站到了云澈的身側,雪顏上竟沒有絲毫的懼色,反而帶著一抹難以捉摸的淺笑。
“才短短數年,小小的幼狼,居然成長到如此境地,連當年為諸界驚嘆的溪蘇都遠不能及。星絕空生了一個如此了不起的女兒,卻想著要將之獻祭,真是蠢的可笑。”
千葉影兒竟主動提到了“溪蘇”二字,彩脂灰暗的眼眸頓起無盡的冰寒,天狼圣劍上陡然睜開一雙幽藍色的狼眸。
“天狼溪蘇的確是因我而死。不過……你確定你殺的了我嗎?”面對絕對有能力殺她的魔狼彩脂,她卻是輕抿著唇瓣,美眸淡淡,聲音緩若輕塵,說著最不該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