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云澈與茉莉初遇,得到邪神玄脈時,茉莉就告訴過他,邪神玄脈共有七個境關,對應七重邪神訣,只要他愿意,意念一動,便可隨意開啟。
但若自身能力不足,無法承受對應的力量,輕則重傷身廢,重則爆體而亡。
但,實則,他最多,只可開啟到第五境關。
那是邪神所留下的限制,亦是人類所能承受的極致。第五境關之上,唯有神之軀體方可承受,凡人若承,必灰飛煙滅。
而神魔滅絕,氣息漸薄的世界,是不可能再出現神的。
但,劫天魔帝離開混沌前,卻為云澈解除了這個限制。
邪神訣——亦神魔禁典是由她和邪神共創,要將之解除,自然輕而易舉。
邪神留下傳承時,或許絕不認為后世的繼承者能夠承受第五重之上的邪神訣,對第六、第七境關的封鎖,本意是一種對繼承者的保護。
但劫淵……她卻是真真實實的見到了云澈,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將邪神逆玄特意留下的限制親手解除。
不過,縱是劫淵,或許也不曾想到,這一對現世而言意味著絕對禁忌的力量境關,會如此之快的被云澈開啟。
“神燼”開啟的剎那,云澈的視線、意識都歸于一片血紅,宛若身墜煉獄。
全身上下,似有無盡的巖漿在翻騰,無盡的暴風在狂肆。
他的前方,是身體呈現著扭曲姿勢的焚月神帝。
焚月主殿崩碎,十二蝕月者灑血橫飛,唯有焚月神帝依舊留在原地。
并非是他的神帝之力強大到完全抵御住了云澈那一瞬的力量爆發,而是他……根本無法動彈。
一股大到讓他認知崩塌,讓他魂飛魄散的威壓死死的橫壓在他的身上。這股威壓之下,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整個世界所無情壓覆,全身上下,從頭顱到四肢,到五臟六腑,再到每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半分。
更不要說逃離。
唯有那完全不受控制的劇烈發抖。
他是焚月神帝!是當世最高存在,身負最強力量的神帝!
卻在這一刻,清楚感覺到自己的意志和信念在崩開無數的裂痕……
“你……你……”
他用盡全力張口,聽到的,卻唯有牙齒打顫的聲音。
他用所有意志瘋狂運轉神帝之力,但剛剛涌起,便被完完全全的壓覆,無法釋出哪怕一絲一毫。
云澈對身體的感知完全的變了,對世界的感知更是天翻地覆。原本磅礴無際的世界,竟忽然變得如此之孱弱,如此之渺小。
強大的焚月神帝,在他的視線之中,就如一只可以信手捏死的爬蟲般可憐渺小。
他的神識穿過了王城,穿過了焚月界,感知著整片星域,整個世界都在他此刻的力量下瑟瑟顫抖。
甚至,就連天道的顫栗,天雷的嘶吼,都透著一股卑憐。
身上的神源星芒閃耀的更加劇烈,也更加的絕望。云澈的手臂亦在這時緩緩的舉起……
血染的軀體,飛舞的血色長發,手臂舉起的那一刻,遙遠的蒼穹快速碎開千萬道血痕。
砰!!
十二蝕月者砸落在地,他們在顫栗的世界中抬目,扭曲的視線中,他們親眼看到了一個淋血現世的遠古魔神!
天毒星芒碎滅……而且,是永遠的湮滅!
“死……吧!!”
云澈的聲音,已是真正的魔神嘶吼。他的手臂向焚月神帝揮下……五指所至,空間盡 焚月神帝依舊一動不動……瞳孔裂開著無數的絕望血痕。
人的界限之上,那屬于神之領域的力量。
多少的先祖用盡一生,不惜一切去追尋渴求,但無一可以如愿。
他見到了,感覺到了,而且近在咫尺。
但,那充斥全身和靈魂的不是激動,而是無盡的卑微與恐懼!
“吾…王…快…走!!”
無比嘶啞決絕的吼叫,每一個字都在撕裂著喉嚨。
神之威壓牢牢集中于焚月神帝一人之身,眾蝕月者、焚月神使雖未遭直接威壓,但亦幾乎駭得心膽欲裂,幾乎感覺不到了意識和軀體的存在……
唯有一個有些蒼老的身影奮命沖至,灑血撲向崩潰絕望中的焚月神帝。
焚道藏!
在神之領域的力量下,脆弱的空間不斷的扭曲層疊,不斷的崩滅粉碎。
快速碎滅的空間仿佛無數的利刃,貫穿撕裂著焚道藏的神主之軀,每一個瞬間都會帶起大片飆飛的血肉骨屑,但他卻沒有半點的停滯和退縮,張開的五指間,一點暗芒疾飛而出,并在空中極速放大。
這是一塊殘月狀的黑玉,名禁月磐,是焚月界最強的守護魔器。
云澈那恐怖絕倫的神之氣場下,禁月磐的魔光雖然變得無比暗淡,但依舊在無聲閃耀著,在云澈手臂落下時,堪堪擋在了焚月神帝的身前。
龐大的焚月界在這一剎那舉界劇震,無數的建筑、遺跡崩塌斷裂,一道道裂痕以焚月王城為中心向周圍瘋狂延伸,直蔓萬里。
來不及發出一絲的慘叫,焚道藏的軀體攔腰而斷,下一瞬便已化為齏粉,又歸于虛無。
焚月界最強蝕月者,九級神主,當世最堅不可摧的神主之軀……在云澈的力量之下,竟像是一坨脆弱的泡沫,被毀滅的沒有留下一絲殘跡。
巨響震天,禁月磐光芒盡滅……這個源自上古魔族,本沒有任何當世之力可以摧滅的魔遺之器,在巨響之中瞬間崩裂,然后碎成數斷,帶著最后的渺茫殘光飛散而去。
與此同時,一聲帶著無盡痛苦和絕望的慘叫聲響徹于整個焚月王城的上空。
強大的焚月神帝像是一個忽然爆碎的血袋,炸開了漫天的血漿,飛墜向了正在翻騰崩塌的王城大地。
繼天毒星芒后,天元星芒亦完全湮滅。
唯剩天罡、天魁的星神神光依舊在云澈身上絕望的閃耀,為他支撐、抵御著真神之力的反噬。
砰!!
焚月神帝重重砸地,血霧漫天……但,他的生命氣息卻沒有消弭,焚道藏的以命相阻,禁月磐以毀滅為代價的守護,生生為他擋下了云澈的神之力,轟在他身上的,只有些許的余波。
生命未盡,脫離云澈威壓的神帝之力亦猛然爆發,焚月神帝猝然翻身而起,向遠方狂逃而去。
他周身是血,瘡痍遍體,左臂還少了一半,但他的速度,卻幾乎超越了平生極致。他感覺不到了疼痛,更顧不得什么尊嚴,所有的信念、意志中,唯有恐懼、絕望和……逃!
就如一只破膽的瘋狗!
但,云澈血色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過他哪怕一瞬。
血色的長發依舊在狂亂飛舞,他腳下未動,唯有手臂緩緩抬起,手掌前方,現出幽兒所化的劫天魔帝劍。
劍身之上,纏繞著深邃濃郁到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的黑芒。現出的剎那,天地光芒盡滅。
云澈的手指點在劍柄之上,輕輕一推。
天罡神光永久湮滅。
最后的天魁神光也已變得格外微弱。
而世界,亦在這一刻詭異的定格。
大地、空間的顫抖停止了,焚月神帝狂奔的身影停止了,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失,每一個人的視線之中,唯有一道黑痕將世界切裂,從焚月神帝的身上貫穿而過,釘落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忽然,世界從詭異的定格中恢復,但又變得完全不同……黑暗快速消逝,震耳的聲音重新沖擊著聽覺。
但大地、蒼穹、空間的顫抖停止了,那股讓他們戰栗絕望、窒息欲死的威壓如忽然被虛空吞噬的風暴,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像是切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又像是從荒誕的噩夢中忽然醒來。
云澈的身影依舊在原地,自始至終沒有絲毫的移動。但本立于焚月主殿的他,周圍卻已化作一片無比恐怖的空洞……
腳下,是一片連靈覺都無法探到底部的漆黑深淵。
他身上那可怕的氣息消失了,飛揚的血發重歸黑色,緩緩垂落。全身鮮血遍染,串串血珠從他身上緩慢滴落,墜向下方的無底深淵。
錚……
已是微弱不堪的天魁神芒在這時徹底熄滅,且永遠都不會再次閃耀。
亦是從今日開始,威名貫穿神界歷史,立于玄道至高層面,為無數玄者所仰望的天魁、天元、天罡、天毒四星神……
永恒絕跡。
焚月神帝也靜止在了原地,身體依舊保持著搏命逃竄的姿勢,一動不動,就連眼瞳,都停止了顫抖和瑟縮。
“主……主上?”焚道啟第一個發出聲音。明明沒有了那可怕的威凌,他全身卻依舊一片酥軟,只堪堪舉起了手臂。
“父……王……”帝子帝女的聲音不僅虛弱,還依舊帶著戰栗。他們想要站起,但四肢卻全然不聽使喚。
雖然只有短暫之極的兩息,卻是經歷了意志信念都被一瞬摧崩的恐懼與絕望,縱為神主,也絕難在短時間內恢復……甚至有可能留下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噩夢陰影。
“……”焚月神帝怔看著前方,他可以聽到耳邊傳來的呼喊聲,卻無法回應,無法轉頭。
這一刻,他忽然感覺不到了恐懼,就連自己的存在,都已感覺不到。
心魂之中,唯剩最后的一絲意念……
為…什…么……
殺…我……
一縷輕風輕拂而過。
焚月神帝的軀體在清風中離散,散成無數細微的沙塵,隨著四處游移的鳳消弭于天地之間。
焚道鈞——繼葬身于邪嬰之手的月無涯后,又一個隕落的神帝。
但至少,月無涯隕滅前還曾與邪嬰死戰,還完整的留下了力量與遺愿,死的慘烈之余,亦絲毫不減神帝之威,不負神帝之姿。
而焚道鈞……他沒能有一絲的掙扎,沒能留下一字的遺言。在真神之力下,就如一只被信手碾死的爬蟲,死的無比可憐卑微。
焚月眾人剛剛撐起的身體再次癱下,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焚月神帝化作快速飛散的粉末,腦中一片懵然。
一掌,焚道藏死,禁月磐碎。
一劍……焚月神帝灰飛煙滅。
那是焚月神帝!象征著當世最強存在,幾乎不可能被任何力量滅殺的神帝啊!
多么荒謬的噩夢……
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