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溟神帝在這個無比微妙的時機,帶著兩大溟王忽然出現在這里,第八梵王便感覺到了不妙。
這里是梵帝神界的王城,東神域最不可觸犯之地。
但,對面可是南溟神帝……一個從來不屑于神帝威儀和原則,什么事都干得出來,不折不扣的瘋子!
面對南溟神帝的猝然出手,第八梵王雖有所準備,但亦心中大駭。
他雙手前推,一個巨大梵印瞬間形成,正面撼住南萬生的力量,萬丈梵光亦在這時沖天而起,帶起萬口洪鐘齊震般的巨響,驚動著整個梵帝王城。
轟隆!
僵持只持續了短短半息,第八梵王被遠遠震開。
而周圍亦轟鳴大作,附近的梵帝守衛快速涌至,塔樓之上,所有的封印玄陣全部觸發,耀起近乎蔽日的玄芒。
第八梵王面色沉下,但依舊極力保持克制:“在下自認無資格與南溟神帝切磋,南溟神帝若有興致,可等吾王歸界。”
“哈哈哈哈,”南萬生卻是沒有看他一眼,雙目盯著覆滿守護玄光的塔樓,發出狂肆的大笑:“區區一尊破塔,居然安置了如此多的封印。果然就在這里!”
“上!不必留手,誰攔誰死!”
南萬生的狂妄,從來都是一種清醒的狂妄,這里畢竟是梵帝王城,一旦守護力量集中過來,想要得逞便基本不可能了,必須速戰速決。
南獄溟王和西獄溟王同時出手。這兩大溟王,任何一個都非第八梵王所能敵。但他不能退步,手掌推出,一個巨大梵印橫罩而下。
嘶鳴裂耳,兩大溟王那恐怖的力量之下,梵印只持續了一息,便被摧滅,而南萬生閃耀著詭異金芒的手掌從梵印碎片中伸出,直中第八梵王的心口。
第八梵王滾胖的身體貼地倒滑數里,周圍的梵帝守衛還未靠近,便已被神帝之力的余波遠遠斥開。
第八梵王臉浮數個剎那的慘白,心中憤怒之余,亦泛起一陣悲涼。
在神界,實力的高低幾乎可以說決定一切,包括地位、尊嚴、榮華、以及他人對你的態度。
當年,梵帝神界有三梵神和梵帝神女在時,梵帝神界與南溟神界實力相近,甚至隱隱超出一線。
但三梵神死,梵帝神女先廢后逃,梵帝神界一下子失了四個十級神主,南溟神帝再度“拜訪”時,姿態已是全然不同。
如今,更是在他梵帝的王城直接動手!
狂妄之余,又何嘗不是帶上了蔑視!
兩大溟王在后抵御,無人可近。而南萬生已大搖大擺的來到了塔樓之前。
塔樓之上的封鎖玄陣,任何一個都極其強橫,縱以神帝之力,想要強行破除其一都絕非短時間內可以做到。
但南溟神帝既然來此,又豈會未有準備。面對最前的封印玄陣,他的手中忽然黑氣浮現,現出了一把形狀詭異,釋放著濃郁黑芒的短鎬。
與此同時,一股妖邪的黑暗氣息也隨之釋放。
遠方,極速趕來的眾梵王一眼看到了南溟神帝手中的黑芒,齊齊面色驚變:“祓靈魔鎬!”
遠古時代,神族與魔族惡戰時,最慘烈的一戰,便是發生在如今的南神域區域。
因而,那里除了有神之傳承和神遺之器,還有眾多真魔隕落所遺留的魔器……以及魔毒。
但南神域畢竟不是黑暗環境,因而無論魔器還是魔毒,都必須全力封存以防黑暗之力外泄。
尤其是魔器,基本用一次,力量便會永遠少一分。
當然,無人知曉,南神域的某些魔器持有者會不會為了恢復魔器的力量而不惜悄悄深入北神域。
此時出現在南萬生手中的祓靈魔鎬,便是南神域存世的最強魔器之一,它有著極其之強的“祓靈”之力,能輕易破除黑暗屬性之外,幾乎所有類型的玄陣或結界。
只是,如此強大的魔器,若無足夠強大的黑暗玄力自然難以駕馭。縱然強如南萬生,他抓著祓靈魔鎬的手掌亦在輕微發顫,反噬的劇痛瞬間蔓延他半只手臂,卻也讓他的目光更加狂躁。
祓靈魔鎬揮下,前方玄陣卻沒有爆發反擊之力,而是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萬千道黑紋瞬間布滿整個陣體。
短短數息之間,玄陣的玄光以快到駭人的速度黯下,直至完全崩散。
而這時,南萬生忽然面色微變,猛一抬首,左臂直轟而上。
一聲巨響,梵帝王城的高空之中,爆開了一個直達萬里的恐怖氣環。
轟鳴聲中,一個身穿陳舊灰袍,身形干枯佝僂的老者緩緩而落,立于南萬生之前,渾厚無倫的玄氣抗衡著來自南溟神帝的威壓。
古燭。
“哦?”南萬生狹長的眼瞳中閃動著冷芒:“是你?”
古燭是千葉影兒的忠奴,亦算的上她半個師父,南萬生早就知曉。但有些離奇的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眼前老頭的名字。
更離奇的是……他剛才,居然是從塔樓中躍出。
“南溟神帝,”古燭開口,聲音渾厚如波濤拍岸:“請回吧。”
后方,留守的七梵王已到來四人,一眾神主長老、梵帝神使也快速而至,將南溟三人牢牢圍住。
南萬生卻是沒有丁點的忌憚之色,他盯著古燭,淡笑著道:“交出本王想要的東西,本王馬上就走。”
古燭沒有問詢他想要什么,亦沒有否認之意,南萬生既已親身來此,極力的否認和遮掩已毫無意義。他輕嘆一聲,道:“南溟神帝會來此,定非平白無故。而今東神域忽遭魔劫,南溟神帝卻在這時忽得此秘。”
“以南溟神帝之慧明,不會想不到,這是北域魔人之謀。千萬不要為他人所利用,讓梵帝和南溟在災厄之前兩敗俱傷。”
“說的好,說的太好了。”南溟神帝一聲大笑,然后向古燭伸出手來:“既然你這老頭如此明白,那還不趕緊把本王要的東西交出來。如此,我們便可兩不相傷。兩全其美!”
“唉!”古燭重重一嘆,干枯的老手從灰袍中伸出:“南溟神帝既然甘被利用,那老朽無話可說,只能領教一番南溟神帝的帝威。”
“嘿,”南溟神帝冷笑:“就憑你這老頭,怕是還不夠格!”
“那本王就來親自會會你!”
一個低沉盈怒的聲音忽然憑空震響。
隨之塔樓上空,一個巨型玄陣忽然耀起,釋放出濃烈無比的空間玄光。
空間玄光之中,先前離界的梵帝玄艦憑空而現,千葉梵天的身影如飛劍般驟射而下,與他隨行的七梵王也緊隨之后,七道龐大玄氣死死壓于南萬生和兩溟王之身。
千葉梵天落于南溟神帝身前,雙腳觸地的剎那,整個梵帝王城都隱隱震顫。
南溟神帝的目光從上而下,好一會兒才落在千葉梵天身上,他雙目瞇成兩道極狹的縫隙,嘴角似笑非笑,低語道:“一個小小的塔樓,居然放置了一個隨時可讓主玄艦回返的次元大陣。這塔樓里的東西,可真是讓本王越來越興奮了。”
“南溟!”千葉梵天沉聲道:“你這是心甘情愿給人當槍使么!”
南萬生悠然道:“換做你,你會愿意嗎?”
“……”千葉梵天眉頭微蹙。
永生,毫無疑問,這是能讓任何種族,任何層面的生靈都徹底癲狂,能讓再冷靜的人都為之失智的兩個字。
所以,向南萬生透露這個秘密的人,根本不在意被他識破目的。
心中窩著一團怒火,但千葉梵天無法釋放,他快速權衡利弊,道:“既如此,那本王,就和你南溟做個交易。”
“哦?”南萬生露出感興趣的神情,手中的祓靈魔鎬也已收起:“說說看。”
“助我東域鎮壓魔人。”千葉梵天道:“魔人盡滅后,本王愿與你南溟……共參隱秘!”
前幾日的魔人入侵,千葉梵天雖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但也沒太往心里去,更沒有鎮壓之念。
他梵帝神界正處休養生息之時,且在全力準備培養新的梵神,哪會損自己之力去幫宙天擦屁股。
但就在今日,就在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前,情況陡變,東神域各界瘋狂陷落,浩大宙天神界在短到讓人驚悚的時間里被人血屠……他豈能不心驚。
“哈哈哈哈!”千葉梵天之言讓南萬生放聲大笑,隨之毫不留情的譏諷道:“交易?共參?呵!千葉梵天,你可還記得當年,你是怎么答應本王的!?”
“你說在七日之內,會將影兒完完整整的奉到本王手里,本王信了,還將帝宮所有女人逐走,大張旗鼓的設了迎接大宴,還廣邀眾王來見證神女終為本王之物……但,你這老狗居然放了影兒,欺了本王!”
提及當年之事,南萬生面孔出現了明顯的扭曲,始終沒能得到梵帝神女的不甘,還有被千葉梵天欺騙的憤怒齊齊涌出:“你害的本王簡直成為了南神域的笑柄!現在,居然還在妄想本王信你之言?”
千葉梵天冷眉沉聲道:“本王再說最后一次,她是自己逃走!你不過是不甘不忿,又何必裝成不信。”
“信不信,是本王說了算!”南萬生冷聲道:“你對本王失信,讓本王顏面盡失,單此兩點,本王可是一生都不會忘。”
“王上!”第一梵王踏前一步,怒聲道:“何必如此退讓,我梵帝就算暫失梵神,也無需畏懼任何人!”
千葉梵天卻是一抬手,止住第一梵王之言,他強壓心中之怒,聲音字字低沉:“南溟,你聽著,拋開我們的舊怨不言,宙天的慘狀你也應該已經看的清清楚楚。”
“這次入侵的魔人極不尋常,和認知中的完全不同,像是被‘改造’過一樣。若有不慎,萬一我東神域淪陷,說不定下一個便輪到你南神域。”
千葉梵天此言非但沒有讓南萬生改變心思,反而低笑了起來:“你知道便好。若是宙天之后,你梵帝神界也遭了魔人天降,我南溟可能出手相助,也可能……”他嘴角輕咧,森然而笑:“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四個字,他說的無比清晰直白。
“你!”千葉梵天雙目瞬間寒若冰獄。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南萬生笑吟吟的道:“這么簡單的選擇,相信你梵天神帝不會犯蠢。”
“至于我南神域,便不勞掛心。”他嘲諷道:“東神域若是連區區北神域都對付不了,那還是亡了吧。若哪天,你東神域當真被魔人攻陷,那魔人也差不多折損個十之仈Jiǔ,若敢觸我南神域,隨隨便便也就滅了,你說呢?”
千葉梵天雙手緊攥。
梵天神帝歸來,眾梵王環繞,南萬生想要強取已經不可能,但他依舊勝券在握,傲然笑道:“念在多年的交情,本王也不難為你。”
他緩緩伸手,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威脅:“七天,本王給你七天的時間考慮。七日之后,天堂還是地獄……本王靜待回音!”
“哦對了,順帶提醒你梵帝一句,本王心慈念舊,愿予七日。但魔人,可就不一定了,所以,還是早作決定為好……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聲中,南萬生轉身,手臂一甩,暴風卷起,瞬間清出一條空曠大道,他沒有御空,而是大步走出,腳步、神情皆張揚狂肆,如踏無人之境。
南獄溟王和西獄溟王緊隨其后,目光同樣傲然。
直到他們走遠,千葉梵天也沒有下達阻攔的帝令,但十指之間,已是血流如注。
南溟神帝離開,千葉梵天卻依舊站立原地,始終未發一言。
第一梵王向前,道:“王上,宙天那邊?”
“封界!”千葉梵天低低出聲。
到了此刻,他哪還有心思去管宙天界。
“是。”眾梵王領命……很快,梵帝王界的結界緩慢打開,隨之,整個梵帝神界都張開了一層浩大無形的結界。
“全部退下。”
眾人皆深知千葉梵天此刻正在盛怒之中,無法敢近。梵帝之令下,眾人盡皆散開。
只留古燭依然在側。
千葉梵天緩緩抬起手掌,掌心之中已是鮮血流溢,他五指混著鮮血攏緊,口中發出陰沉到可怕的低念:“南溟,想威脅本王……你找錯人了!”
低語之時,他眼中閃動著無盡陰毒的寒光。
他千葉梵天可是東域第一神帝!如今雖勢已大不如南溟,但豈會甘心遭其如此挑釁欺壓。
“古燭,”他忽然低喊一聲:“當年,影兒被云澈種下奴印之前,讓你為她清除了有關鴻蒙生死印的全部記憶,是么?”
“是。”古燭回答:“但,并非全部。當時,月神帝已知曉了鴻蒙生死印的存在,加之其心思深沉縝密,全部抹去,反易讓月神帝借之生變。”
“因而,小姐讓老奴保留鴻蒙生死印存在和所在位置的記憶,其他則全部抹去。”
“也就是說,南溟所得的消息,很可能是影兒所為。”千葉梵天低聲道。
原本,魔人從北神域潛入南神域傳遞訊息,在認知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無數恐怖魔人忽然現身東域之南,在此之前竟無人察覺。當這個認知被打破,不可能也頓時成為了最大的可能。
甚至是唯一的可能。
古燭沉默不言,心緒復雜萬千。
“關于老祖的記憶,全部抹掉了,是嗎?”千葉梵天看著古燭,目光直視著他的老目。
“是。”古燭平靜而坦然的回答:“此點,主人盡可放心。”
“那便好。”千葉梵天轉目,他看向南萬生離去的方向,眸光再次浮起一層駭人的狠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