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漾動著夢幻光暈的小型玄舟載著云澈和云無心,頗為快速的飛向西方。
為盡可能適應神界的氣息,這幾個月云澈都是帶著云無心以身軀遨游于虛空,但此番畢竟是跨越星域,所以向蒼姝姀“借用”了一艘玄舟,否則到達西神域不知要猴年馬月。
“父親,姝姀阿姨為我們送行時,悄悄送給你的究竟是什么東西?”云無心好奇著問道。
“沒什么,一本她自己寫的菜譜而已。”說完,云澈順口吐槽了一句:“明明可以以靈魂印記直接傳給我,偏要用這種麻煩的方式。”
云無心微撇唇瓣:“我才不信你連女人這么簡單的心思都不明白。”
“唉。”云澈幽幽吐息:“女兒長大了,有時還真是讓人有些憂愁。”
云無心向他伸出白白的手掌:“不管,我要看。”
“看吧看吧。”云澈也沒怎么猶豫,手掌一推,一部釋放著淺藍光華,用奇異材質制成的書卷飄在了云無心的掌心。
小心翼翼的翻開,只一瞬間,云無心的美眸便亮燦了許多,唇間發出難抑的驚嘆:“好漂亮,單單看這些字跡,都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
何止是字跡……云澈雖然看似對這本菜譜沒那么在意,但他心中無比清楚,這里記載的每一道菜肴,都是蒼姝姀用整整萬載所凝之精髓。
無數次的嘗試,無數次的調整、無數次的潛心……且每一道,都從未現世。
尤其這一個月間,云澈烹飪的技藝突飛猛進,也愈發知道這本菜譜的珍貴程度……簡直堪比醫道的生命神跡。
“姝姀阿姨人好看,又是神帝,還每一方面都好到超出想象,簡直完美的不真實。”
類似對蒼姝姀的感嘆,這已經不知是第多少次。
她目光戀戀不舍的從蒼姝姀的字跡上移開,看著云澈道:“父親,我越來越感覺,這世上最好的女子,全都被你給占據了。”
“不然呢?”云澈仰起頭,昂然道:“也不想想你爹我是何許人物。”
“不過,你這些夸贊你姝姀阿姨的話,可千萬不要在你千影阿姨面前提及。”
“欸?為什么?”剛一問出,云無心便已了然,向著父親一眨眼睛:“哦……這個我當然知道!”
“這本菜譜也不要讓她知道。”云澈伸手扶了下額頭,語氣微帶無奈:“否則她一定會討去看,然后說不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
“知道啦知道啦。”
云澈從未刻意隱瞞行蹤。到達西神域之時,麒麟帝已早早的等在了那里,一見云澈,便率著一眾麒麟快速迎上。
“麒天理恭迎云帝尊臨,恭迎小公主。”麒天理當先而拜,目光投向云無心時,將她的相貌氣息牢牢的刻在心里。
“就知道你會來這一套。”
云澈從他身邊走過,但并未直接將他趕走,而是淡淡道:“天理,說一說西域的現狀吧,揀重要的說。”
“是!”
麒天理微俯著上身跟在云澈后方,盡可能精簡著言辭道:“罪龍界已由帝后親自盡數控下,恕下的龍神幼輩也已全部‘妥善’安置……”
“螭龍、萬象的不安要素已盡數肅清,虺龍界也已盡在青龍……青妃掌中。”暗暗抹了一下瞬間溢了滿額的冷汗,麒麟帝繼續道:“由青若統領所引的維序署,也已在上位星界延伸八成,中位星界延伸六成……”
龍白死,麒天理便是西神域資歷最高的神帝,他對西神域的了解可以說勝過當世所有人,行事更是極為妥當周全,滴水不漏。
一言不發的聽完麒天理精簡清晰的陳述,云澈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你們去吧。”
“帝上,”麒天理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躬身道:“您一路之上并未隱下行蹤,老朽擔心會有人為仰帝尊而近擾,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者會趁機妄施暗殺。”
“以帝上神威,自然無人可近身,只是怕驚擾了小公主。帝上若是不棄,還請賜告去處,老朽會立刻遣人提前肅清道路。”
“不必。”云澈神色毫無變化:“我此次之行,便是為了帶女兒游觀世間百態,那些可笑的暗殺已遭了十幾次,她都見得乏味了。”
“呃……那……敢問帝上何時去青龍界……小住?”麒天理試探著問道。
他可是很清楚,來西神域之前,云帝在十方滄瀾界待了足足一個多月!
云澈卻道:“在南域那邊耽誤了些時間,西域這邊不會停留太久。青龍界便不去了,想來那青龍帝也不想見到我。”
“啊這……”麒麟帝還想再爭取一下。
“無心,我們走吧。”
云澈抓起云無心手腕,直接瞬身遠去,留下麒麟帝呆在那里,幽幽長嘆。
“得主動,得主動啊。”他低聲叨念著:“但讓那孩子主動……唉。”
“父親,我們現在去哪里?”
云澈看著前方:“……我想先去一趟龍神界。”
云無心剛想再問什么,卻從云澈的聲音之中,感受到了一抹淡淡的哀思。
原龍神界,輪回禁地。
上次離開前,云澈在這里施下了頗為濃郁的光明玄力,因而此次再至,目光所及已不再荒枯。
綠草成蔭,繁花點綴,偶有鳥語蟲鳴……卻注定,無法回到當年那個比遐想還要夢幻的仙境。
“神曦,我來看你了。”
站在那座他親手所立的墓碑前,云澈靜靜的凝望了許久。
云無心數拜之后,安靜的伴于父親之側。
“當年,你用各種言語,各種方法去催促引導我的成長,要我超越龍白,超越世間所有……如今我已做到,卻偏偏無法讓你看到。”
“甚至,我已永遠無法知道,你如此待我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呼……”云澈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然后看著前方,怔怔而念:“異云亂風拂明煙,與曦共擁萬花眠。”
這般場景,已在他生命中永逝。
云無心抬眸:“這是父親當年為神曦阿姨所作的詩嗎?”
云澈輕輕念道:“云為我,曦為她,明煙是因她而一直輕籠著這片仙境的光明玄光,只是,我還在……卻已玉隕煙消。”
云無心動了動眉,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說道:“我不是很懂父親當年和神曦阿姨的情感,只是覺得父親的這兩句……有一些輕狂輕佻,她聽了不會生氣嗎?”
“嗯,你說的很對。”
對云無心的話,云澈完全的認同著,似乎被直接說入心間:“她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子,比之千影和嫵仸,都要勝過一些。當年初見她時的震撼,我終生都不可能忘卻,也終生,都不可能再現。”
云無心唇瓣驚訝的張開……勝過云千影和池嫵仸,她想象不出,那會是怎樣的一種驚世絕艷。
難怪,那個曾經的龍皇,會癡戀她整整幾十萬年。
“我那時知曉了她的身份,是世傳‘龍后神女’中的‘龍后’,更知‘龍后’其實從未存在,只是龍白求而不得,欺世欺己的一種幻妄。”
“而這樣的神曦,卻為我所折,還是她為主動。”
“那時,我心間有很深的疑惑,有對龍白的忌憚……但更多的,是一種自傲,一種得意。”云澈自嘲的搖了搖頭:“后來,我仗著她的溫柔,在她面前會愈加的肆無忌憚,這兩句詩,也的確是一種滿是輕佻的賣弄,不過她當時并未生氣,反而很難得露出了微笑。”
那時微綻的笑顏,同樣深深刻印于他的心魂。
雖然距離那時也才十年,但此時思來,當年的自己,就像個幼稚自得的孩子。
“無心,如果你見到了她,就會完全相信,這個世上真的存在仙一樣的女子。只是……再完美的人生,也總會有著諸多的無奈和無從彌補的遺憾。”
云無心的眸中滿是向往。
西神域雖為神界最大的神域,但云澈并沒有帶云無心停留太久。
三個月后,他們便已離開西神域,向東而去,卻并非直往東神域,而是在途徑神界核心之時,踏入了太初神境。
蒼灰的天地,遠古的氣息,無疑在云無心的視線與認知中,鋪開了又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云澈帶著云無心逐漸深入著太初神境,為她講述著這里的歷史與種族。
太初神境中存在著無數的遠古兇獸,縱為神主亦不敢輕易深入。而能帶著初入神道的云無心肆意穿梭其中,當世基本也只有云澈能夠做到。
從來沒有人能觸碰到太初神境的盡頭。但它有著一個被稱作核心的地方。
拜訪完太初龍族,云澈便帶著云無心,向那處記載中的“核心”之地而去。
“無之深淵,傳說是太初神境的中心。其本質,是一個極為巨大的空洞,能將墜入其中的一切都歸為虛無,無論生物死物,甚至力量、空間、聲音、光芒。所以,到那之后只可遠觀,千萬不可靠近。”
雖然有自己在側,云無心也不可能靠近,云澈還是著重提醒道。
說話之時,那抹墜向深淵的紅影閃現腦海……他微一晃頭,好一會兒才將之勉強驅散。
“如父親這般強大,也不能靠近嗎?”云無心問道。
“當然。”云澈道:“根據記載,在遙遠的諸神時代,一個真神隕滅之時,其亡軀所逸散的力量會造成天災般的厄難。因而為了制裁犯下不可饒恕之罪孽的神靈,往往會將之墜入無之深淵,直接化歸虛無,沒有痛苦,也沒有后患。”
“連遠古真神都能完全湮滅,何況我呢。”
“這么可怕!?”云無心深為驚訝,隨之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維持這個無之深淵的又是什么力量呢?連神都輕易湮滅……那豈不是一種還要遠超神之位面的力量。”
跟隨父親游歷的這段時間,她對“位面”的理解也更加明晰透徹。
云澈搖頭而笑:“這同樣是連遠古真神都無法回答的問題。無之深淵是始祖神創世時所留,真正知道無之深淵奧秘的,也唯有永隕的始祖神了。”
這時,云澈的身形忽然停滯,看向前方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異樣。
“父親,怎么了?”云無心停身問道。
“這個地方,居然能遇到故人。”云澈笑了一笑:“走吧,帶你認識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以及……一個脾氣不是那么好的小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