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礙……
秦遠峰平靜了下心情，他也很驚訝，自己在這種心情大起大落的時候，平復地這么快，或許是他熟知這一段歷史的緣故。
“請說。”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先生，你的公司對改革非常重要，尤其是你文化戰爭的方略提上去之后，受到了幾位首長的賞識。不過，也并不是所有人完全贊同。”
秦遠峰點了點頭，沒有打岔，他可能比面前的人都要清楚，中國，已經站在了一個決定命運的十字路口上！
90年以后，多少人失業？多少人罵政府？
90年以后，多少企業聯名上書，多少工人上訪北京要求恢復國有制？
一場影響中國未來的大變革，將整個神州大地帶入了一時的劇痛，站在風口浪尖的幾位領導人，壯士斷腕，這一年徹底下發紅頭文件堅定地公改私。并且……忍著保守派說走\資派的言論，硬生生推動了上海的改革開放，招商引資！
沒有這一切，恐怕10年，中國能用得起電腦的人家都渺渺可數。
秦遠峰還記得他父母13年過年時，全家吃年飯時的笑談。父親說：當時用票的時候，我還在想什么時候自己能用到電視，這輩子就值得了……還有那時候啊，聽說林帥廁所都有電視，簡直不得了……沒想到，這才幾年，電視電冰箱什么都有了，真是……想不到啊……
這一切，都是90年左右的劇痛之后，帶給人民最大的福利！
生活質量顯著提升，罵聲再也沒有了，甚至不少下崗職工，后來因為及時下海成了老板的人，開始站出來接受各方媒體的采訪。
所以，他非常明白，上到主席，總理，下到上海市一二把手，他們有多么期望這時候站出來一個私營企業，以夸張的，中國普通百姓現在想都不敢想的資產，以人人眼紅的福利，告訴所有中國人，改革開放的好處！
這就是標兵！也是改革派最需要的東西！
所獲如此之重，自然，面對的困難，也令人頭痛欲裂。
這年代，贊成保守的人，絕不在少數。
他們絕不是阻礙中國發展的蛀蟲，貪官，昏庸之輩。反而，因為這些敢站出來，和改革派據理力爭的人，同樣是把自己丟在了風口浪尖上，誰不知道明哲保身這一說？
能真正站出來的人，都是有一顆赤子之心，為了中國打算的人，所以，即便他們對這件事有所阻攔，秦遠峰也不會去怪。
“我明白。”許久，他才笑著開了口：“我知道，我的選擇，會遭到很多人的反對，而這些人，都是中國我無法惹得起的人。”
“你不后悔？”彭杰罕見地問了一句自己的看法。
秦遠峰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我絕不會后悔。現在，秦皇朝所有重心都在往上海轉移，這已經能代表我的決心。”
彭杰深深點了點頭，他比秦遠峰更清楚，秦皇朝的回歸，帶給了改革派多大的好處！
“好。”他沉聲道：“我想，下面，應該讓我為你傳達一下領導的意思。”
“請。”
“第一，批準秦皇朝創立書刊號，雜志。并且，這本雜志或者報紙，不會受到任何一司的管轄。只屬于……文化部！”他目光深邃，沉吟了片刻，補了一句：“文化部的趙部長，同樣非常支持改革……他是鄧主席親自平反的老干部。為70，80年代的中國文化接續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秦遠峰仔細地聽著，他知道，這就是中央的最終決斷。
“第二，秦皇朝在未來三年中，將免征5的稅率，這件事……”彭杰朝蘇三甲點了點頭：“歸上海政府負責。”
老朱和老黃負責啊……秦遠峰松了口氣，他們可是不會賣上面面子的，雖然朱市長最后不賣面子為自己的下野埋下了伏筆，但是，這時候，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高層！
“就是這兩條。”彭杰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將在新聞聯播，焦點訪談，以及各大媒體報紙上披露的內容。”
秦遠峰眼睛倏然亮起，這句話太有深意了。
話中有話，這些是上面可以透露的內容，那么……應該還有……還有一份……來自改革派的承諾！
他真正要的，就是這份承諾！
畢竟，改革大潮不可逆轉，他根本沒有站隊的問題！日后，改革派每一個人，都是位極人臣！
彭杰看著他，過了好幾秒，才說：“接下來……是首長的意思。”
“秦皇朝，有兩個選擇。”他認真地說：“第一，加入到這場文化戰爭中來，用你的實力，來證明這場無形的戰爭確實會發生。這一切，中國的部門，在國內局勢沒有安定下來，不會參與，不會主導，但是會對你的要求仔細研究。這件事……歸于中/宣部，文化部共同負責。”
“首長的意思，是要把我們的文化傾銷出去，這場戰爭會不會發生，說的是現在。但是高層已經達成了一部分共識，這場戰爭，是有必要的戰爭。或許……它的爆發會在十年后，或許，會永遠都不會。但是，中國已經不是過去被動挨打的中國。”
“這些話可以說？”蘇三甲不動聲色地提醒。
彭杰看了他一眼：“這是首長讓我代為轉達的。”
秦遠峰并沒有笑，實際上，對方越這么說，越代表他所受的重視。同時，也代表……他肩膀上的壓力之大！
但是，不管再大，他也不愿再回到那個到處都是外國貨的世界！
我們有幾千年的文明，這是藏在血脈里，融入到根骨里的東西！
我們有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古史，自己的英雄！而絕對不是海對面那個兩百年的殖民國家可以談的！更不是偷竊走端午節的高麗棒子可以談的！
要和中國談歷史，恐怕全球現在都不超過三根手指的國家能堅持下來一個小時！
美國，是經濟上的巨人，但是要談起歷史來，恐怕不到二十分鐘，就該哪來哪去了。
憑什么它就能推銷到全球？經濟是一方面，政府的重視也是一方面。
他非常清楚，之后的年代，已經早不是做一個博物館，找幾個大國來看看，聽著verygood就可以提升國際形象的年代。
那是無聲無息的……從一首首歌，一場場電影，一個個游戲，一本本漫畫，一篇篇報道中，逐漸蠶食人的神經。
這才是真正的糖衣炮彈，比新中國建國之初高明了無數倍，也兇險了無數倍！
彭杰的意思，就是政府推選秦皇朝去做這個先鋒——中國也只有它這一個公司能做這個先鋒。
巨大的壓力。
他面無表情，只是目光閃亮，彭杰繼續說道：“第二，就是你再仔細斟酌一下，這件事是否是道聽途說空穴來風？政府并不會計較，因為這件事確實有可能會發生。放心，即使你拒絕，政府該給你的優待，絕對不會少。秦皇朝勇于在這種時候回歸國內，它就是一個值得扶持的公司！”
秦遠峰暗嘆了一口氣。
是給自己抉擇啊……
一個抉擇失誤，喪失的就是所有中國頂層領導的信任，對于他們這種地位，給出的信任，恐怕只有一次。
但是……推銷文化，這個難度，早已超越游戲無數倍！
盡管他是第一方，也不敢說短時間看到成效，這是個溫水煮青蛙的過程。
“秦先生，你不用馬上回答。”彭杰說道：“想清楚……如果你答應下來，從秦皇朝下一部作品開始，就將納入國家一份籌劃的政策當中……你如果下一步作品失誤，讓這份政策流產……恐怕誰都保不住你。”
“倒不是說取消秦皇朝的優待政策，或者政策對秦皇朝不利。不過……”
“我知道。”秦遠峰打斷了他的話：“如果失敗，政府將會撤走后續政策。并且，我會失信于人。”
彭杰點了點頭：“不需要太大的進展，我們只需要……看到中國復蘇的文化，古老的沉淀，在向著外國……最起碼亞太圈，一點點地滲透。”
“我答應。”秦遠峰閉上眼，不到一分鐘，就睜開雙眼，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答應，我會為中國的文化傳播出一份力。畢竟……”他笑了笑：“這也是我的夢想。”
彭杰沒有任何表現，只是眼神復雜了很多。
“激流勇進……”許久，他話語中終于飄出了一絲感情，那是贊揚。
“既然說完了選擇，那我就轉達一下報酬吧。”他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秦先生是商人，等價交換是原則。”
場中沒有人說話。
彭杰輕咳了一聲，才接著說了下去：“如果，秦先生下一部作品，有所斬獲。那么……”
“為你開一個臺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為你單獨開一個電子娛樂的頻道。”
秦遠峰疑惑地皺眉：“我說得就是頻道啊。”
“秦先生。”蘇三甲笑著解釋：“你說的是臺，臺和頻道是有區別的。”
暴汗。
秦遠峰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說錯了。
“這不是最重要的。”彭杰沉聲道：“如果這部作品讓政府看到了一些跡象，那么……政府會介入輿論引導。”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秦遠峰耳朵里，卻重重地震了一下！
這個年代，電視，就是最便利的輿論導向渠道！
只要……政府看到了希望，營造出一個引導全民對新行業的向往。這個結果……
好奇心，會轉變為了解，了解之后，會被吸引，被吸引之后，會朝著它努力……而這些努力，會催生更大的市場！市場，則會逼迫更多的人才出現！
無限循環！
一個國家行業的基石，政府的態度，加上人才和市場，最后，才是扶持的力度！
秦遠峰桌子上的手都握得死白。
一句話，一個態度，中國將真正有可能改變上一世游戲，和其相關的動畫，漫畫產業一潭死水的惡性循環！
這個“可能，”全部取決于秦皇朝能讓中/國政府看到什么，能讓政府得到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