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沉穩,已經和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青年天差地別,一只手輕而有節奏地敲擊著護欄,另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搓著發青的下巴,目光越來越深沉。
“風險……機遇,都是兩把背向的雙刃劍……”他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喃喃自語,要造這個大勢,全中國人人向往娛樂的大勢,他的第一步已經走出,現在,忽然多出了一個主線選擇,而且還閃著金燦燦的光輝,刻著秋葉原三個大字。
這三個字,可以代表電子娛樂,包括所有TV端和掌機!所有周邊!所有外設!以及……所有第一方,和第三方。
這,認了嗎?
心中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已經躍躍欲試!
他再一次問自己:認了嗎?
風險與危機的并存,鑄造業界地標秋葉原的機會,讓AIPPI徹底認識到中國電子娛樂業到底有多大決心的機會,認了嗎?
老子不認!
他狠狠把煙頭扔進了江水,咬牙啐了一口。
風越來越大,讓他眼睛都有些瞇起,但是他抓著鐵護欄的手,卻越來越炙熱。
無關對錯,政府的想法,他能理解,然而,理解,不等于默受!
玩他?遠遠說不上,且不說他的身份,如果真要玩他,在中國奇缺外匯的90年初,政府愿意放著幾千萬美元的稅收免稅三年?開出大量優惠政策?首長親自談話?
只能說,糾結的時刻,糾結的年代,如履薄冰的政府,做出最適合大局的平衡選擇。
但是,這個決定,他不買單!
因為,他做出的是更優秀的選擇!從幾十年發展的全視之眼上看過來,他知道,這片地方,給他,會打出一張絕無僅有的好牌!
不是高樓大廈,不是摩天大樓,而是……文化,精神,全球知名的行業地標!是一個讓國際組織第一次在中國吃癟的幾乎!
這個影響,現在看不出來,但是只要幾年后,政府會慶幸給了他這塊地!
政府會擔心,他不會擔心,政府會猶豫,他不會猶豫。
因為,超越現在二十多年的眼界已經看破了層層迷霧。
他深呼吸了幾口,滿胸口都是江風的凌冽。
既然政府想通過自己制衡AIPPI和中國的關系,自己為什么不能通過AIPPI這個契機反逼一把政府,看看自己在政府心中地位到底有多重?或者……政府到底允許自己在黃浦江畔折騰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這里,他深深吸了一口夏末灼熱的空氣,呼出來的,卻是一片冰冷。
“這……算不算是觸及到了商人最終的奧義?”他笑著看著江水,忽然哈哈大笑,從未想過,自己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謀國……謀一國最發達地區的土地開發權!謀全國最高層紅頭文件下達的指示,在這種絕無僅有的時刻!
這種想法想起來都讓他熱血沸騰。
借助AIPPI的壓力,和中國急欲加入關貿總協定的杠桿,謀定這一整片土地!
一個個契機,一種種巧合,一個個看似不可能的機會,找出這一切的,只有野心。
腦中的思維火花,已經越來越明亮,他的眼睛,也充滿了無邊的野望。
心中,一顆不黑不白的種子開始緩緩生長。
說它黑,是因為它出生在一個中國人心中,而這個中國最強大的私企的董事長,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謀奪中國日后最發達的一片區域!
說它白,是因為他知道,這片區域,起碼現在,只有自己能真正利用它。
不黑,也不白,介于其中的灰色,謀一國經濟發展之先鋒,奪全世界聚焦中國之目光,這已經是共濟會尊主級別才會考慮的事情。
但是,任何事,都講究一個機緣巧合。
他抬起了頭,目光鋒利地看著天邊飛遠的雄鷹。這個機會……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是啊……自己給別人看了秋葉原的盛景,自己告訴別人,可以有希望興建中國的秋葉原,那么……為什么不利用這次的利益杠桿,瞞天過海,借刀殺人?
站在江邊,他不知道想了多久,臉都吹得有點麻木了,最后,才露出一抹平靜的笑容。
“我的道路,只能由我自己選擇。”
“如果現在的祖國替我選擇的道路并不正確,那么……就由我來親自修正。”
拿起了手旁的電話,他笑了笑說:“立刻……請南夢宮,史克威爾兩家公司前來秦皇朝……不,其他公司不需要。”
回到別墅,他還沒坐下來,就接到了彭杰的電話。
“秦董,中央電視臺的記者已經動身前往上海了。準備和您預約全國性的采訪。這次……是以電子娛樂業為采訪目的,而不是以秦皇朝。”
秦遠峰點了點頭,放下電話,眼睛已經如同看到了獵物的豹子一般瞇了起來。
他這邊剛動,國家立刻配合,但是這種糾結的態度,他已經沒法等下去了。
這片地,一定要拿到手!
第二天中午,接到電話就起身的史克威爾社長和田洋一以及南夢宮社長中村雅哉準時到了秦遠峰的別墅。
“秦君。”“秦君還是那么年輕,真是看得人羨慕啊。”兩人哈哈笑著和秦遠峰握了握手,秦遠峰親自幫兩位老人泡了杯茶,三人笑著坐了下來。
“秦君哪……”中村雅哉倚老賣老率先笑著開口:“接到你的電話,我可是相當惶恐哪……”
“哦?怎么說?”秦遠峰笑著抿了口茶,抬了抬眉問道。
“每一次都是大事。”和田洋一笑著接了上去:“別說中村老先生,我都是滿心打鼓,秦君……這次,可別讓我們心臟受到太大的挑戰為好。”
“不是什么大事,麻煩兩位了。”秦遠峰禮貌地舉了舉杯。
中村雅哉,和田洋一同樣笑著喝完了茶,心里滿滿的吐糟完全找不到地方發泄。
不是什么大事?騙誰呢?老小老小,你也真不能看咱們老了就當小孩玩吧!沒大事你能叫我們跑到中國來?要真沒大事,你就真是玩我們了。
壓下心中的糾結,兩人笑語宴宴陪著秦遠峰聊天,從業界任天堂巨變說到各自公司的產業,兩人心中焦急,但秦遠峰就是不開口。直到五點過,他才看了看表:“我前幾天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我點了餐。兩位賞個光吧。”
“哪里哪里。”“不敢。”兩人笑著跟在后面走著,眼神卻已經交換了好幾次。
“最近有什么大事?”年紀較小的和田洋一疑惑地問:“我總覺得今天宴無好宴。”
“大事倒是沒有……但是秦董的想法……”中村雅哉苦笑著搖了搖頭:“別說你,我都摸不透。”
“看看吧,總不能把我們賣給任天堂吧。”
一行人再次來到了別墅上的天臺,夕陽西下,四周綠樹蔥蔥,各色小花開在樓下的花園中隨風搖曳,金色的殘陽撒滿古色古香的屏風,仿古的坐席四周,被四盞宮燈點亮,柔和的燈光透過明黃色的細紗讓這里充滿了靜謐的味道。桌子上,已經擺滿了一大桌五彩繽紛的菜。
“嘗嘗這邊大廚的手藝。”秦遠峰笑著倒上一杯酒,中村雅哉左手微微拂住袖子,優雅地夾起一塊海參,放進滿是皺紋的嘴里品味了兩秒,感慨了一聲:“好手藝,不愧是秦君看上的人,咸鮮味和香味混雜在一起,別有一番風味。海參爆炒得剛剛好,鮮嫩不失嚼勁。秦君,這個廚師不介意讓我帶回日本吧?”
“這是一家酒樓的廚師,我今天請他過來給兩位接風的。如果中村老先生能說得動他,帶回去也無妨。反正我工資都開到了五百美元別人都沒點頭。”秦遠峰笑著說。
歡聲笑語中,三個人談笑風生,直到過了二十多分鐘,中村雅哉才輕咳了一聲,輕輕放下筷子,笑道:“秦君,菜固然美味。但是,我們卻吃著不香啊。”
“是啊……”和田洋一笑著嘆了口氣,兩手舉起酒杯虛空敬了一下,笑嘆道:“秦君,這次到底有什么事,您還是先說了吧。這么吊著我們,我們真是食不甘味。明明這么好的手藝,吃到嘴里卻味同嚼醋。替我們兩個老家伙想想,秦董您有話不妨直說的好。”
秦遠峰收斂了笑容,點了點頭:“如果說我單純請兩位吃飯,恐怕兩位都不相信。那我也不掩著了。”
他打了個響指,一直在天臺門外等著的秘書立刻走了進來,將兩份牛皮紙袋遞到了兩人手里,微微躬身退下。
“兩位看看吧,給點意見。”
中村雅哉用熱毛巾擦干了手,臉上也換上了一片鄭重,將牛皮紙袋打開,一字一句地看了起來。
剛看了兩分鐘,和田洋一手一抖,差點掉到了地上,抬起頭震驚地看著秦遠峰,倒抽了一口涼氣:“秦君……您……您打算在秦皇朝總部對面建一個……一百二十米高的摩天輪?!輪體為盤龍,正中間有秦皇朝的三十米長寬LOGO?并且通體裝上霓虹?”
“我叫它‘不夜天街’計劃。”秦遠峰笑著看著和田洋一:“這個摩天輪,我叫他‘上海之眼,’位于陸家嘴,正對秦皇朝,它是這個計劃的一部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