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秦遠峰抬了抬眉，考慮了半天，這才想起杰克剛進秦皇朝的時候，曾經對他提醒過很多次，但是后來秦遠峰就是把他當內政型人才來用，這件事他還真的忘記了。
“我就知道你忘了。”杰克憂郁地揉著眉心，這個美國的老頭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幽默感：“身在這樣的公司，有這樣健忘的董事長，我深深為公司的前途感到憂慮。”
秦遠峰扯了扯嘴角，手中的茶杯心虛地頓了頓，干咳了一聲，示意杰克往下說。
“秦。”杰克收斂了笑容，認真地說：“我對你說一個事實，這個事實恐怕你不愛聽，但是我還是必須說。”
“你現在，是仗著自己的年輕，仗著自己的天才，仗著自己靈感的火花來做電子娛樂。我知道，你的攤子非常大。也許你精通電影，歌曲，文字等等一切門竅。你可有想過，如果你真的做到了這一步，你怎么統御這么大的攤子？”
“我建議，如果你有空，應該去著名大學深造一下。我推薦美國的大學，并不是說它教育質量最好。而是美國這個國家，對資本的理解最深。”他自嘲地笑了笑，倒了杯咖啡：“一個連總統都可以拋棄，槍殺的國家，能了解得不深？”
端起咖啡杯，他嗅著香味，泛起一抹苦笑：“歷任總統……凡是想對美元動手的全都死了……真是有趣的國家。瘋狂的國度。一切都在為資本讓道……”
輕輕抿了一口，他振作了一下精神，笑著繼續說：“是的，你有錢。你可以買我這樣的咨詢機構。但是如果你真正想走到頂峰。你必須有自己的見地。不能咨詢機構說什么你聽什么。他們說的是他們預測的，并不代表你的風格。”
秦遠峰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杰克的學歷就不說了，就連彼得潘的學歷都比他高好幾個檔次！
簡直無法容忍！
“謝謝你的提議，我會抽時間去學習的，報名的事……”
“報名的事，你不必擔心。”杰克陰笑著點了根煙：“如果你要去美國著名商學院，他們恐怕求之不得。以后一個‘電子娛樂三大第一方導師學校’的名分，就足以讓他們免除你所有學費。”
“好了，閑話少說。”他舒適地抽了一口煙，瞇著眼睛說：“這些都是題外話……我早就想對秦皇朝動一次手術，但是……”
他上上下下地看了一下秦遠峰：“鑒于你惹禍精的體質，這件事始終沒有找到好的切入點。”
“哎，老頭，熟歸熟，隨便亂說我照樣可以告你污蔑。你說誰是惹禍精……”
杰克不動聲色地彈了彈煙灰：“稻盛和夫。”
秦遠峰啞然。
“中缽良治。”
雙殺。
“久源勝美，波多野信志，小林光太郎。”
三殺。
“嘖嘖嘖……”杰克用夸張的聲音說道：“不算不知道，電子業最頂尖的那批人，你差不多得罪了個遍啊。”
“形勢所逼啊……”秦遠峰無限滄桑地嘆了口氣：“說正事，正事，你越老越愛偏題是怎么回事？”
杰克對于這種拙劣的轉換話題手法報以冷笑，接著說：“好吧，回到我們初遇的那天，我曾經對你說過，只要是商業，不管是多小的店，它要出頭，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定位。”
“只有有了自己的定位，毫不偏離這個方向，它才能顯得與眾不同，才能從萬萬千千的企業中脫穎而出。哪怕它是最小的炸薯條店，也脫離不了這條最本質的法則。”
秦遠峰贊同地點了點頭，回想任何店，只要是做的不錯的，就算外表看不出差別，賣的東西都肯定和其他不同。
“現在，我們有兩年的時間，幾乎沒什么人打攪。而且這次你的陣仗很大，是一個向全球推廣秦皇朝名字的最好機會！秦，這一次，我們還需要樹立一個目標……”杰克豎起一根手指，嚴肅地說：“讓秦皇朝的名字，從行業有名，變成世界有名！”
“別怪我說實話，秦皇朝的名字，在行業內確實有名。說是金字招牌都不為過。但是要到世界有名，還差了很長一截。別忘了，這世上還有這么多人不玩游戲。”
“既然你擺出這么大的陣仗，不撈足利息，我都看不過去！”
秦遠峰斟酌了一下，點了點頭：“你列一個計劃，和我看一下，沒什么大問題，這個事情就交給你。”
“當然是我。”杰克夸張地瞪圓眼睛聳了聳肩：“否則你打算交給誰？”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杰克站了起來，笑的很陰險：“最后一個提醒……你可別把你的團隊玩塌了，你這一手真是讓我惡心到愉悅呢……”
“放心，塌不了。”秦遠峰笑了笑：“但是我很討厭我還在準備享受勝利成果就被人戳出來。”
“oh，原來我做了一次惡客。”杰克神采飛揚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歉意：“那么，我先告辭，我很期待，你的團隊被你玩脫的時候。”
“mygod……我簡直不敢相信……”艾倫·阿德汗坐在秦皇朝租下的酒店里，眼睛發紅地看著眼前的一疊厚厚的資料，再抬眼看了看墻上的時鐘。已經是上午七點。
他們就這樣不眠不休看了整整一夜。
邁克·莫懷米臉上的神色已經從上午聽到秦董動員的躍躍欲試變為了一片愁苦，咬牙打開了窗簾，“刷拉”一聲，冬日的陽光照進了房間，讓一夜未眠的他們，每一個都瞇起了眼睛。
是的，一夜未眠，而罪魁禍首，就是面前著一疊寫著“云和山的彼端”的大綱資料！
弗蘭克點燃了一根煙，讓本身就煙霧繚繞的房間味道更加難聞。皺眉倒掉了煙灰缸中堆得慢慢的煙頭，他長嘆了一聲：“這是要我們怎么做啊……”
沒有人回答。
仿佛自我發泄，他叼著煙頭，摁著眉心，喃喃自語：“系統……系統。這是一個游戲中最艱巨的部分。第一，現在這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是rpg，秦董什么都不說，就是要我們創新。”
“然而，從來負責系統這個核心部分的，都是研發小組的boss級人物，這樣才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推翻策劃，消耗靈感。秦，秦董這次竟然負責藝術總監？他不負責系統？那又要所有組交到藝術總監那里去為什么？這不是不放權嗎？這樣我們怎樣才能讓我們的靈感得到通過？”
“一份策劃，只寫了這是一部rpg！要多長不說，那里作為劃分不說，分為幾大部分不說，核心系統靠我們想。這又不是拍電影！”弗蘭克頭痛地扯起了頭發：“拍電影可以有劇本開拍，但是游戲是有系統才做啊！劇本完全就是附庸！這和電影完全相反的啊！秦董到底是要做什么！”
“弗蘭克。”邁克的聲音適時響起，堅定中掩飾著那一絲煩躁，沉聲道：“不管他要做什么，我們只需要記得一件事。”
他轉過身，背對著陽光：“他是一手，在四年內創立了三大第一方之一的秦董。”
“這四年，不是83年，而是87年，電子娛樂業已經被任天堂世嘉瓜分，市場已經統一的情況下。難度何止百倍。”
“所以，我相信他，愿意相信他，不是盲目地這么做。或許，他只是想給我們一個月考量一下我們的水平。”
“我覺得，秦董破格提拔我們，一定會給我們一份考量！一定是這樣！”邁克的聲音輕快了起來：“嘿，伙計們，我們千里迢迢來到中國。我們舍得雙手讓出硅與神經鍵公司，還不是為了參與這次開發？”
“還等什么？趕快動起來吧！讓秦董看看我們的能力！我們雖然年輕，卻絕對不比那些老家伙差！”
他不知道，就在暴雪三人組再次確立自信的時候，別的酒店，每一個拿到策劃的人，全都雙眉緊鎖，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
完全想不通。
這部游戲的開發，從一開始就透露著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氛。
“有什么游戲是不告訴你負責人需要什么效果，只管讓我們去做的？”一間酒店中，一位大胡子拿著一瓶啤酒，狠狠灌了一口，通紅的雙眼，烏黑的煙圈顯示他同樣一夜未眠。
“沒有需要的效果，讓我們從劇本中體會出原畫？”加賀昭三點著煙頭，積了好長一截煙灰，嘴唇都有些發白。
“不用風格，不用統一……按照本意就是最好的風格？但是秦董……亞歐風格完全不同啊……日本漫畫在歐美除了七龍珠都吃不開，這就是美術的差異，三億投資你一個亞洲市場絕對收不回來。你讓我們憑空確定風格，歐美那邊根本不會買賬啊……”
一間間房間，一位位組長，組員，從開發的第一個夜晚，就一夜未眠。
現在時間，1992年1月3日。
距離云和山的彼端發售日期，還有一年半。
僅僅一個開頭，就讓他們感到了完全不同的味道。和以往的不同，秦董到底要做什么？是考驗嗎？還是別的？
猜不透……看不穿……當天晚上，每一位組長，終于發出了自己的指示。
“召集所有組員，申請秦皇朝會議室，明天開大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