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語言,沒有贊嘆,只有古箏和琵琶的聲音,只有四大金剛傘,劍,杵,琵琶上點燃的蠟燭,只有云煙霧繞之間似夢似幻的南門。
美,之所以為美,之所以有“燈下看美人”一說。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字。
氣氛。
在廁所賞析名畫,在工地聽交響樂,這些完全對不起來的東西,就算是鋪金磚的廁所,就算是迪拜大廈的工地,也是焚琴煮鶴。
一加一不等于二,反而成為了負一。
但是現在,就像一個人,精,氣,神,完全達到了最巔峰!從開始的燈潮,到之后的龍鳳星圖,再到現在縹緲的不真實的南天門,一加一,再加一,已經不是三。
而是十!
意境的完美融合,將南天門締造成了現在從未有過的天宮!
沒人說話,沒人開口。因為每個人都呆滯。不知道過了多久,威爾森才無比感慨地開口:“秦董……這,這真的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藝術,真正的藝術。我敢打賭,這些畫面傳出去,那些藝術家都會趨之若鶩!”羅德里格斯眼睛都直了,喃喃開口:“雖然我并不理解中國文化。但是我從這個畫面,感受到了千年古國的底蘊。”
說完,他自嘲了一句:“呵呵,回到美國,我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看到這樣的景色。”
“人文,人為,和自然的完美結合。”大賀典雄搖著頭,心中波瀾起伏:“這樣的盛景……這樣的盛景……”
這樣了半天,他終于說道:“不愧為東亞的宗祖國。這種底蘊,其他國家難以模仿。”
日本,確實有宮殿,有富士山。但是……
富士山上的宮殿呢?
玉皇觀聳立泰山之頂,富士山頂?
別說他說出來別人不信,秦遠峰恐怕就會回他呵呵兩字。
泰山,從古至今就是人和自然的完美結合,上面不只是有大自然的瑰麗,更有千年的沉淀。所以,他的南天門不顯突兀!對任何了解中國歷史的人來說,這,恐怕才能還原當年皇帝泰山封禪,華蓋滾滾,人流如織的盛景!
是的,這是還原,加入了創新。這才是泰山本來該有的樣子。
“錚!”古箏戛然而止,秦遠峰做了個請的手勢:“各位,請吧?下面是第一個節目,由公司旗下藝人馬克西姆帶來的‘出埃及記。’”
他根本沒有問是否能上二等,因為他有這個自信。他要沖擊的,是封面!是歷史偉人和重大事跡才能登上的封面!
泰山實景,能不能算重大事跡,這就要看對方的態度。
至少,他們現在的態度,除了震撼恐怕再也想不到別的了。
“秦董。”座位是中國古風的木椅,坐下后,威爾森開口了:“我并不是專精,我所學很雜。但是我冒昧提一句,剛剛的中國風陡然轉化為現代風格,恐怕不妥吧?”
大賀典雄的目光也看了過來,眉頭緊皺,他比秦遠峰更緊張。別說他是索尼的社長,現在他就是個藝人!一個惱火地讓中缽良治,宮內義彥拂袖而去的藝人!
他很緊張……這個場景他已經愛上了,深深的愛上了。無論是絲綢瀑布,無論是孔明燈潮,無論是龍鳳星圖,無論是縹緲的若即若離的南天門,他全都深深地愛上了。
他甚至認為,這才是這個古國真正的面目。它藏在每個人的骨子里,外國根本難以模仿!
就算要模仿,他們有這么多古建筑?
他更緊張……自己駕馭不了!
“是的,比較突兀。”秦遠峰笑道:“這中間有一個環節,我不能透露。”
臥槽!
所有人心理都罵了一句。居然還有一個環節!一個月難道不夠你準備的?!不夠你早說好嗎!咱們可以在等一個月啊!不……最好是你都做完了我們再來審核!
你說你這么早要求審核做毛?!做毛?!
“秦君……”大賀典雄目光如火地開口了:“做到現在,這是完工了百分之多少?”
“五十吧。”秦遠峰笑道,是的,忽然接上馬克西姆的出埃及記是突兀,這就是工地聽交響樂,完全不搭。但是……
如果這中間有一個環節是南天門全部消失呢?
如果是……天上的景色還會變化,變化成現代風格呢?
這樣,誰還敢說突兀?
他眼睛掃了一眼四尊神像,誰又能猜到,這里面都別有洞天?
現在拿出來的,只是殼子而已。
可惜,時間只有一個月,他們能趕出來第一部分的50已經不錯了。泰山真正的重中之重,是在玉皇頂!那里凝聚了這個年代最頂尖的成影技術,工作強度難以計算!
他沒多解釋,但是這一句話,已經在在場的人心中引起了驚濤駭浪。
這才百分之五十?
還有什么?
太好奇了!
不等他們好奇完畢,古箏,已經撤下,所有古裝人士全部退場,一架透明的鋼琴,已經出現在了場中,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臉色潮紅,卻強自鎮定地鞠了一躬。
他身后,三十名穿著旗袍,中山裝的男女,分左右,已經坐在了古木椅上。手中的提琴,笛子,等等伴奏樂器,和天上的星圖相映成趣。
大賀典雄眼睛都快紅了。
這就是他期望的!
這就是他夢想的!
這就是他想辭職索尼的緣故!
“真是走了狗屎運……”他磨著牙掃了一眼臺上緊張的少年,這種場合……居然不是他登臺!
秦君準備把他放在哪里?!
“馬克西姆。”秦遠峰笑著開了口:“不要緊張,認真演奏。你很棒。”
西裝筆挺的馬克西姆鞠了一躬,坐到了鋼琴前,深呼吸。
他很緊張,非常緊張!
這個舞臺太大了,太豪華了,太讓人震撼了!
他自己都怕把控不住!
足足兩分鐘,他才對指揮點了下頭。指揮一揚手,頓時,嗚咽的號角聲,在南天門正式響起,那首已經在外國紅起來的出埃及記序曲,悠然飄灑在這片空間。
馬克西姆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到自己了,到自己了……而且是自己作為“片頭!”這種感覺讓他興奮地難以自持,雙手都抖得不成樣子!
不行……冷靜,冷靜……他心中無數次對自己說,抖成這樣,怎么彈琴?
平時不是彈得很好嗎?現在,這么華麗的出道盛會,自己還緊張什么?
他好想對下面說,再等等!但是他知道,等不得!
“當當……”他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腦海里還在掙扎,手卻自己動了起來!
這是幾個月練習幾首歌,身體的條件反射!
這一瞬間,他變了,心,莫名地寧靜了下來,十根手指,仿佛魔鬼的指頭,在鋼琴上蝴蝶般翻飛。矯若游龍,翩若驚鴻,他的臉上,竟然帶上了一絲笑意。
主旋律在渾厚的諧音伴奏下,步步逼近,反復跳躍,不斷敲打著聆聽者的胸懷。出使者抱著堅定信念,以其“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求索”之情懷。那氣概,如若驚天地、泣鬼神,披荊斬棘,所向披靡之勢,蕩氣回腸,行云流水。
馬克西姆此刻卻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
一個,是鎮定自若,隨著肌肉條件反射彈琴的他。另一個,是無比驚訝的他。
這是我?
這真的是我?
他不止一次問了自己,理智陶醉在這首優美的樂曲中,和身后的樂團完美無缺的配合,這首歌水到渠成,外人看著他沒有一絲慌亂,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會這樣?
他只知道,他們自己都沒有看完過特效完整開放的南天門和十八盤!不是不看,也不是秦遠峰不給看,而是時間太緊!所有時間都用來布景,高西西,張黎前幾天就病倒了,他們沒有一點機會去看!
排練了幾次,都是特效沒有開完。那時候他就震驚不已,這樣盛大的場合,以天地為畫布,人為筆墨,這種大手筆,藝人夢寐以求!但是他知道自己很害怕,自己才十七八歲,根本駕馭不下來!
但是現在,心中一股拼勁,都坐了上來,怎么可能退卻?
不,身為藝人,怎么能放過這種機會?
害怕,拼搏,兩種心情在心中交織,竟然在他沒有預感的時候,自己身體就動了起來,順著彈了下去。
大賀典雄的神色微變,作為一名音樂文青,他聽過太多的名家音樂會了。但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是個天才!
絕對的天才!
一開始,他都能聽出來緊張,害怕,不協調。是的,他能理解,這種場合,哪個藝人不緊張?他聽說這次有張國容,但是他敢肯定,就算張國容站上去,照樣緊張!
因為……就連他,此刻都緊張不已。
太盛大的背景,太令人羨慕眼紅的奢華,如果自己配不上它,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柄!
然而,不到十秒,這個少年的琴聲竟然和樂隊完全配合,這首歌仿佛就是給他寫的!他專注,他傾情,他運指如飛,陶醉其中,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神色,都是對這首樂曲的完美搭配!
威爾森等其他人,雖然不是專家,但同樣驚訝不已。
他們或許聽不到大賀典雄那么真切,但是他們能感覺到,自己正在被這首曲子帶動。而且……場上那種“仙”的氣息,正在逐漸變淡。奇異地從古代變為現代!
他心中,忽然涌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
到底秦董藏了什么樣的一手?能抹去其中的突兀?真的是因為時間太緊無法演示?
“當當當……當當當……”馬克西姆整個人如癡如醉,他感覺到了……那種冥冥中的火花,現在的他,一抬手,一甩頭,心靈都能完全契合這首曲子。腦海真正的空白,只有跳動的音符。
“當……”當最后一個音符敲下的時候,他雙手顫抖地摁在鋼琴上,低著頭,臉上甚至掛滿了淚水。
十七八歲的少年,被自己感動了。
他能感覺到,剛才的樂曲,是自己彈奏過最棒的曲子!
那種彈奏之間,精神先從一分為二,到后來完全統一,到最后甚至天地間只剩下自己的那種感覺,就是所謂的天人合一嗎?
在如此盛大的場景中,在星圖之下,在云霧之巔,這位日后的鋼琴大師,彈奏出了自己的第一曲。
有心,或者無意,都不重要。全場沉默幾分鐘后,爆發出了如雷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