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秋雨霏霏。
雨聲颼颼催早寒,胡雁翅濕高飛難。
綿綿秋雨一連下了三四天,氣溫驟降,乾陽宮里的太監宮女早早穿上了冇厚冇厚的衣衫。
如詩如畫的金陵城外,雁雀被淅瀝的秋雨淋濕了翅膀,想要展翅高飛卻是無從發力,只能發出幾聲凄厲的哀鳴,向老天央求早點結束這場秋雨。
青石鋪就,如詩如畫的金陵城內到處煙雨朦朧,街上的行人紛紛撐著各種油傘上街,反而平添了一股詩情畫意。
秦淮河上絲雨紛紛,河面上槳聲燭影,河畔兩側紅袖亂招,青樓勾欄的生意并沒有因為連綿秋雨受到影響,反而異常火爆。
其一,下雨天文人騷客,達官商賈無處可去,所以很多人便來青樓消遣。
其二,一年一度的科舉剛剛結束,榜單已經發了出去,沛縣蕭鶴高中新科狀元,三甲也已經公布。高中的喜上眉梢,落榜的顧影自憐,但更多失意者則是鉆進了青樓消遣,一泄心中的郁悶。
“紅袖閣”據說是秦淮河畔八大青樓之一,矗立在秦淮河畔的青樓建筑群中冇央,樓高四層,雕梁畫棟,氣勢不凡。
閣內據說有從十四歲到三十歲不等的各色冇女子,賣藝不賣身的,賣身不賣藝的,又賣身又賣藝的,既不賣身又不賣藝的,總計加起來三百余人。此外還有打手爪牙,廚子、跑堂、洗涮工等等加起來兩百多人。
一介青樓能夠發展到這種傲視同行的規模,自然少不了與官場打交道,坊間傳言紅袖閣的老板姓顧,是當朝學部尚書顧雍的堂弟,姓顧名安。
朝中有人好說話,有了當朝九部尚書之一做后臺,紅袖閣的生意自然蒸蒸日上,時常能夠弄到比起其他青樓貨色好一些的女子。要不是大冇漢朝明文規定,十四歲以下女子不得從事青樓行當,紅袖閣甚至還能弄到更嫩的雛妓。
霏霏秋雨之中,秦淮河上不時有烏篷船劃過,許多勾肩搭背,手搖折扇的浪蕩公子,在書童撐著雨傘的陪同下,嘻嘻哈哈的跳上河畔,在迎賓少爺的笑臉相迎下走進紅袖閣的門檻,挑選著自己中意的姑娘尋歡作樂。
自從午后,紅袖閣內便賓客盈門,絡繹不絕,滿樓紅袖亂招,鶯鶯燕燕不絕于耳,脂粉的香味在閣樓上飄蕩。
不時有搖頭晃腦的書生或者腦滿腸肥的權貴左攬右抱,擁著花枝招展的姑娘,淫笑著走上樓梯。一臉脂粉的老鴇站在樓梯間殷勤的招呼著客人,臉上幾乎笑開了花。
“哐哐……哐哐哐……”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大約三百名身穿皂衣,腰懸佩刀的差役冒著綿綿秋雨列隊而來。
驚得河畔各家青樓的姑娘以及嫖客紛紛探出頭來張望,一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哎呦……看這陣勢怪嚇人的,似乎是金陵府的差役,不知道誰家惹冇了大禍?”
“一下子出動三百多名差役,絕對不是小門小戶,至少是八大青樓這樣的規模!”
“反正不是紅袖閣,有顧尚書撐著肯定不會出什么問題!”
“切……看你這話說的,紅袖閣背后站著顧尚書,難道其他七家就沒有后臺么?聽說鳳凰臺、瀟湘館兩家的背后是陸氏,燕春樓的背后站著張氏,其他的后臺至少都是太守、侍郎這樣的級別,哪個是好惹的?”
“噓……好好看戲,差役們好像在紅袖閣門前停下了,這下有熱鬧看了,果然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為首的四名捕頭正是金陵府府尹包拯手下的四大頭目,王朝、馬冇漢、張龍、趙虎。
“圍起來,一個不許走掉!”王朝在門前駐足,拔刀出手,吆喝一聲。
“諾!”
眾差役發出一聲嘹亮的吶喊,紛紛踩著腳下的雨水,在張龍、趙虎的帶領下把這座偌大的閣樓圍了個水泄不通。
“啊呀……怎么了?怎么了?”
“咋了,咋了,這是犯了什么王法了?”
一時間紅袖閣里亂作一團,操著各種口音的姑娘們受到驚嚇后嚇得嘰嘰喳喳,猶如老鴰窩里丟進了一塊石頭。
但這個年代的皮肉生意畢竟是光明正大,有營業執照的,姑娘們害怕歸害怕,但也不用藏頭露臉,不用四處逃竄,而是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老鴇處置。
平日里張牙舞爪,仗勢欺人的打手早就嚇得魂飛魄散,躲在各個角落里不敢抬頭,唯恐惹上了麻煩。
最終還是抹著一臉脂粉,三十六七歲,風韻猶存的老鴇迎了上去,強做笑容肅拜道:“諸位官爺,突然冒雨光臨,不知所為何來?我們可是老實本分的做生意,該交的各種賦稅一分錢也不會少!”
王朝面色冷峻,喝一聲:“顧安何在?”
“你說我們老爺啊?他、他……他不在,去吳縣了!”老鴇一臉為難的吱嗚道。
馬冇漢冷哼一聲:“哼……據我們的眼線回報,晌午時候還看見他在樓上喝茶,你竟敢在這里替他遮掩,你可知道包庇犯人,一律同罪?”
“隨我來!”
王朝手提鋼刀,一個箭步竄上了樓梯,引領著五六十名差役挨個房間里翻,每一腳踹開都是一副香.艷的畫面,當然也有追求情調的落榜書生在聽姑娘們彈琴弄箏。
最終在四樓的一間豪華廂房冇中,把肥頭大耳,正在兩個靚麗女子陪同下小酌的顧安提了出來。反扭了胳膊,從四樓的樓梯上一直拖到了一樓。
而這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的顧老板此刻扯著嗓子發出殺豬一般的叫聲:“為何抓我?為何抓我?你們可知我是誰?睜開你們的招子看看!”
“啪”的一聲,王朝的刀鞘抽在了嘴巴上,血漬飛濺,掉落兩顆門牙:“奉包大人之命前來捉拿逼良為娼,出賣雛妓的惡賊顧安!”
“哇哈哈……疼死我了!”顧安捂著嘴巴大叫,一邊朝老鴇擠眉弄眼,示意趕緊去搬救兵。
數十名差役在紅袖閣的樓底仔細搜索了一番,從秘密地牢中救出了十幾名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滿臉驚恐的女孩,從十歲到十六七歲不等,一個個臉色蒼白,表情呆滯。
這些都是被顧安的爪牙買來或者搶來,關在地牢中不肯屈從的女孩,但大部分已經被奪走了貞操。
“你還有何話可說?”王朝盯著顧安大聲怒問。
顧安狡辯:“這些都是我花錢買來的,是她們的父母心甘情愿賣給我的!”
“還敢狡辯?”馬冇漢又是一刀鞘抽了過來,又掉落一顆牙齒。
顧安大聲叫罵:“你們敢濫用私刑?我要找人告你們,我們吳郡顧氏不是好惹的!”
王朝一揮手:“馬上派人入宮稟報包大人,就說人贓并獲!”
差役翻身上馬,冒著秋雨直奔乾陽宮而去。
秦淮河兩側的青樓前面此刻幾乎人山人海,紛紛出來觀看:“哎呀,想不到竟然拿著紅袖閣開了刀,看來包大人果然不給顧氏面子啊!”
乾陽宮,太極殿。
滿朝文武正在早朝,由于今天給蕭何等一幫新科狀元、舉人授銜,安排職位,所以時間格外的長一些。
年已十歲的太冇子劉齊坐在龍椅旁邊,代替父皇監國。
連續兩年的大殿生涯下來,這個少年的眉宇之間已經有了許多冇冇英氣,一言一行之間表現的成熟穩重,從來不會妄言,還能對大臣保持謙虛恭敬,深得滿朝文武好評。
但畢竟只是十歲的孩童,因此朝政平日里都是由左右丞相劉基與荀彧主持。
“蕭鶴,陛下之前的詔書中就說聽過你的賢名,讓留心注意你,你能夠不負圣望,考取狀元,殊為不易。經過朝廷探討,決定委任你前往吳郡擔任太守,加以磨煉!”劉伯溫親手把印綬交給蕭何,一臉欣慰的叮囑道。
蕭何有些意外,急忙肅拜謝恩:“多謝陛下欽點,多謝太冇子隆恩,多謝丞相提攜!”
劉齊正襟端坐,伸手示意蕭何平身:“愛卿平身!”
就在這時,金陵府的差役來到了乾陽宮,把消息報告給了李元芳,請錦衣衛統領李元芳代為通傳一聲。
李元芳得知消息之后立即走進大殿,在黑臉的包拯耳邊捂著嘴巴說了幾句。
包拯臉色微變,當即手捧笏板出列:“啟奏太冇子,兩位丞相,金陵府的差役破獲了一場大案,微臣先行告退。”
荀彧朝劉齊微微點頭,由劉齊開口批準:“包愛卿去吧!”
包拯朝顧雍露出一個莫測的笑容:“顧尚書,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海涵!”
顧雍一驚,不知包拯這話什么意思,正要開口詢問,包拯卻已經大步流星的出了太極殿。
又過了半個時辰,本屆科舉三甲全部冊封完畢,狀元蕭何前往吳郡出任太守,其他人也俱都量才適用,要么去地方做縣令,或者郡國做主冇薄冇,或者到九部做基層官吏。
散朝之后顧雍急匆匆離去,早有紅袖閣的人來把消息報知,顧雍大驚失色:“哎呀,我要被這廝連累了!還讓我保他,包冇黑子油鹽不進,誰能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