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高城,李靖大營。
就在下邳城破的六七天之前,魏延剛剛率部離開歷城朝東阿陰谷進軍之時,李靖就收到了徐盛的加急文書,看過之后不由得面色微變。
帥帳內燭火搖曳,正在共商軍事的副帥衛青看到李靖面色突變,便知道有大事發生。與李靖搭檔多年,這位主帥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的大將風度,衛青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李靖變色。
“藥師,發生何事了?”連續多年并肩作戰抵抗唐魏,使得衛青與李靖私交甚篤,因此私下里便以表字稱呼。
李靖嘆息一聲,把徐盛的書信交到衛青手中:“這是徐文向的書信,仲青你自己看。”
衛青迅速的展開書信,以最快的速度瀏覽了一遍,瞬間就雙眉蹙起:“魏延竟然要走小道奇襲鄴城,真是胡鬧!”
“唉……魏延這個人啊,還是有些本事的,但爭強好勝,好大喜功,總是不服別人。”
李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平靜一下自己的思緒,并試著對魏延做出剖析,“走密徑偷襲鄴城也不是絕對不可行,如果給魏延足夠的兵馬,這可能是一條好計策!但目前青州大兵壓境,魏延卻要兵行險招,火中取栗,實在是君子立于危墻之下啊!”
衛青頷首贊許:“藥師兄說的極是,打仗首先要解決后顧之憂才能去冒險用兵。像魏延這樣做,如果偷襲失敗,不但會讓隊伍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很可能會導致青州淪陷。”
李靖嘆息一聲:“我在河北抵御唐寇三年有余,如今看來只能改變寸土不讓的初衷,主動放棄河北這片土地了!”
“飛鴿傳書通知魏延,勒令他退兵返回歷城可好?”衛青提出了一條亡羊補牢的建議。
李靖搖頭:“沒用,魏延連陛下的書信都不聽,會聽我們的么?就算此刻你我出現在魏延的面前,怕是也不能改變他的決定。”
衛青懊惱的一拳錘在桌案上:“可惜陛下通知魏延的是飛鴿傳書,不能當做正式的圣旨,否則魏延可以殺頭了!”
李靖起身走到背后的大幅地圖前駐足,負手而立:“魏延雖然有錯,但砍頭不至于!畢竟他也是以攻為守,出發點是為了解青州之圍,而且親自帶隊深入敵境,勇氣可嘉,就算錯了也不當死。”
衛青的面色卻很冷峻:“但魏延這樣冒險,如果失敗了,不但可能會讓青州淪陷,還可能導致我軍后路被斷,陷入困境。”
李靖點頭:“局面確實如此,所以我才說我們必須放棄河北,改變戰略了。”
“藥師兄打算退過黃河,據守青州?”衛青狠狠的一拳砸在墻壁上,“就這樣放棄河北的十余座縣城,放唐寇長驅直入,我心實在不甘啊!”
李靖搖頭:“不不不……我退敵進,我退一尺敵進十丈,我的意思是以退為進,放棄河北并不等于退過黃河返回青州……”
衛青恍然頓悟:“藥師的意思是要……”
李靖面上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正是如此,是時候打一場全面性的戰役了,許攸這個吃里扒外的二五仔,該派上用場了。”
衛青攥拳道:“既然藥師兄心意已決,咱們便大殺一場。前些日子吳啟在貴霜一路高歌,俘獲了嬴政;岳鵬舉又連下陳留、許昌,這次輪到我們揚威了!”
“對了,饒安境內盤古嶺上的糧倉已經布置好了吧?”李靖的目光猶如鷹鷲一般盯上了距離高城七十里的饒安縣境內一個叫做盤古嶺的地方。
衛青點頭:“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李存孝、馬孟起、高昂、太史慈四大虎將已經各自到位,只等曹彬鉆進口袋。”
李靖手撫胡須:“本來打算重創曹彬之后分一支兵馬回援青州,現在看來只能圍魏救趙,聲東擊西了。如果魏延能夠從陰谷偷襲鄴縣成功,倒也是一步誤打誤撞的妙棋!”
衛青拱手道:“既然藥師兄已經做了決定,那愚弟現在便連夜趕往盤古嶺坐鎮指揮,希望曹彬能夠上鉤吧!”
李靖大笑:“哈哈……仲青你直管放心好了,得到陛下修書提醒之后,我派人仔細調查過許攸與曹操的關系,才發現二人竟然是發小,甚至一起嫖過娼,睡過一張床,吃過一張碗。而且看過許攸和曹彬之間互通的書信之后,可以看得出來曹彬對他還是十分信任的。”
衛青大吃一驚:“啊……許攸竟然與曹操有這樣的關系?藥師兄你可真沉的住氣啊,為何不把他早點抓了問罪,竟然還讓他參與軍事,豈不是會把我們的情報都泄露給曹彬么?”
“呵呵……仲青兄莫要動怒,殺豬還需要先養肥呢!”
李靖打定主意后,心情頓時輕松了下來,轉身走到帥案前倒了兩碗茶,遞給衛青一碗自己端起一碗,呷了一口:“我曾經找借口出其不意的調離許攸,派人搜過他的住處,幾乎挖地三尺,果然搜尋到了許攸暗通曹魏的書信,看完后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這家伙就是個老狐貍,狡猾的緊,心里打的是腳踏兩條船的主意……”
放下茶碗繼續說道:“目前許攸和曹操、曹彬之間的書信僅僅限于聯絡感情,并沒有實質性的透露我軍軍情。當然我早有防備,許攸掌握的重要軍情也不多,就算他有心透露,也是無關痛癢。”
衛青撫摸著下巴,憤怒的道:“看來這廝知道我漢軍勢大,并不敢完全投靠曹操,只是和曹操保持聯絡,為自己留一條后路。這樣的話,漢魏爭鋒,無論誰勝誰輸,他都可以混一條好的出路!”
李靖微微頷首:“這是其一,另外許攸的兒子許牧貪財,借著在青州擔任戶曹,掌管錢糧的便利,沒少干貪污侵吞,中飽私囊的勾當。我猜許攸對此事肯定知曉,因此秘密聯絡曹操鋪好后路,萬一東窗事發,他們父子好投奔曹魏。”
性格一向寬厚的衛青頓時動怒,雙眼噴火:“藥師兄不說我還真是不知道,這廝真是狗膽包天,不但敢私通曹魏,還敢伙同家眷貪墨國家糧餉,真是罪不可赦!要不是藥師兄準備用他誘敵,我現在就把拎出來砍了。”
李靖笑笑:“所以說這許攸是個卑鄙小人,他琢磨著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參軍,在兵部也只是掛了一個郎中頭銜,絕無封侯拜相的機會,與其將來兩袖清風的告老還鄉不如狠狠的撈一筆。所以伙同其子貪墨糧餉,并私通曹魏,做好了東窗事發便逃命的準備。”
“就這樣放許攸離開,真是便宜他了啊!”衛青手撫劍柄,恨不能一劍砍下許攸的狗頭。
李靖拍了拍衛青的肩膀,笑道:“要殺許攸易如反掌,也沒有多大價值,空污刀斧。若是按照陛下的書信,能讓許攸引誘曹彬的人馬前來盤古嶺劫糧,予以重創,則鄴城北方門戶洞開,我十八萬大軍便能暢通無阻,直插鄴城。到時候魏延從陰谷偷襲,我軍從巨鹿強攻,鄴城唾手可得。”
衛青拱手道:“那愚弟就連夜趕往盤古嶺糧倉坐鎮去了,但愿許攸這家伙能夠按照藥師兄的策劃,把曹彬引誘進包圍圈。至于魏延能否偷襲成功,小弟實在不看好!”
李靖點頭:“不管魏延能否成功,我們都要依照計劃行事!仲青你去吧,我現在就招許攸來問罪,如果一切順利,預計曹彬三日之內定然前往盤古嶺劫糧,到時候就看你和存孝、孟起他們的表現了。”
衛青辭別李靖,帶了百十名隨從,快馬加鞭連夜出了大營,奔西南七十里之外的饒安縣境內盤古嶺糧倉而去。
做了虧心事,半夜就怕鬼敲門,許攸在自己的營房中聽到門外馬蹄聲大作,急忙一骨碌爬起來從窗欞中向外偷瞧:“這黑燈瞎火的,李靖又搞什么動作?最近軍中風傳李靖計劃率部退回青州,準備把藏匿在盤古嶺的三十萬石糧食提前運回青州,我得趕緊修書給我兒,讓他向新任的刺史蕭鶴請求,派我兒到黃河邊上來協助運糧。”
就在許攸正暗自琢磨怎么發國難財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深更半夜的,何人敲門?”
“回許大人的話,小人從青州而來,今天傍晚剛到大營。動身之時,許牧大人命我給你捎來一封家書,特來呈上。”
“哦……原來是吾兒的書信。”已經將近五十歲的許攸這才放心,從床榻上跳下來趿拉著木屐便來開門,“吾兒書信何在?”
門外赫然站著十幾個全副甲胄的悍卒,看到房門打開,各自佩刀出鞘:“奉元帥之命,來請許參軍去帥帳說話!”
許攸嚇得一跤跌倒在地:“啊……你們、你們是要做什么?我老老實實的奉公守法,你們怎能對一個參軍動粗?我要告御狀參劾你們!”
這些悍卒才不管許攸說什么,七手八腳的把幾乎癱軟成一團泥的許攸架了起來,猶如一條死狗一般拖到了李靖的帥帳:“啟稟元帥,許攸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