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行了，國富叔，明你另找別人吧！”
上午上了車，除了沒油那會休息了個把小時，李棟就沒下過拖拉機，一直干到晚上十點多，這真是要了親命了。
全身散架了，再來自己真的要去跳水庫，反正現在水庫沒多少水。
“那可不行，莊子里就一個會開拖拉機，再堅持半天。”韓國富這不晚上吃飯還說著，自己當初救人救對了，要不誰開拖拉機啊。
這話李春花都沒接著就李棟好吃懶做的，算了吧，會開拖拉機咋了，回頭讓衛河學學，衛河可是初中生。
她家老二韓衛疆也想學，開拖拉機多體面，而且工分還高。
“好好開，明天我讓你國兵叔給你記十八分。”
二十分，我也不干了，屁股都腫了，真是顛腫了，還破皮了，真把自己當生產隊的驢子啊。
“達達泡腳。”
“真乖，小娟你咋還沒睡啊？”
李棟回到家里，小娟竟然還沒睡。“王老師布置的作業。”小娟一邊做作業，一邊等著李棟回來。
“哦，作業多不多，要是多的話，明天別上工了。”
李棟拍著胸脯頗為豪氣說道。“你爸我現在一人掙十八個工分。”
“十八個工分，真的？”
真的啊，太好了，十八個趕上別人一個半強勞力里了。
“可不是嘛。”
小娟為達達高興，十八個工分，韓莊可沒誰比達達高了，當然國強爺爺，還有隊長爺，會計爺，民兵排長這些有補貼要多一些。
“對了，有啥不會的題目嗎？”
“沒有啊。”
小娟嘻嘻笑笑，這令李楓有點心塞，咋回事啊，最近小娟也不需要自己輔導了，我這個爸比當的很失敗啊，兩個閨女都不需要自己輔導，咋的能讓我多點成就感啊。
唉，閨女太聰明，真是少了太多輔導家庭作業的樂趣啊，真羨慕可以幫著閨女輔導的爸爸們。
泡了一會腳，李棟擦擦，小娟整理好作業也準備睡覺了。
“等忙活完這一陣子，爸去買張書桌，案板太低了。”
“不要，忙完了，蓋房子，不亂花錢。”
“放心吧，這點錢爸爸還是有的，乖乖睡覺吧。”
“達達你趴著，俺給你按按。”
小娟知道開拖拉機挺累的，顛簸厲害，剛達達走路都歪歪斜斜的。
李棟都不知道啥時候自己睡著的，實在小娟按的太舒服了，小棉襖看起來還是白棉花多啊，黑心棉還是不多的。
“咚咚咚。”
“干啥啊。”
這一大早的，天沒亮就敲門了，打開房門，撲面而來的秋天的味道，還夾雜秋收的氣息。
“衛軍哥，早啊。”
“早啥啊。”
韓衛軍拉著就李棟就要出去。“咋了？”
“大家都等你。”
“等我？”
李棟嘀咕，那啥等我洗把臉。“衛軍哥，我還沒刷牙洗臉呢，你等會。”
“大家伙都等你開拖拉機呢。”
“我知道了，知道了。”
真是啊，一點不得閑啊，李棟無奈洗臉刷牙弄了一白面饅頭夾了兩塊熟牛肉抹了點辣醬，湊合墊吧墊吧肚子，回頭一看韓衛軍盯著自己手里的肉夾饃直咽口水。
“衛軍哥，你還沒吃吧？”
“要不來一個。”
韓衛軍就等著李棟問呢。“那行吧，來一個，肉別放太多啊。”
李棟無語，你這是提醒肉別放太少吧，切了幾塊塞進饅頭里遞給韓衛軍。
“就是有點涼了。”
“沒事，沒事。”
兩口一路走一路吃到著打谷場，肉夾饃吃完，拍拍手，打谷場里還真不少人都到了。
李棟這個拖拉機手再一次享受了大家羨慕的目光，李棟心說，十八分啊，當韓國兵宣布的工分之后，四周議論紛紛。
“國兵叔，十八分太多了，要不我跟大家一樣吧。”
“回頭愿意學拖拉機跟我說一聲。”
開玩笑，自己可不想收豆子，高粱啥的，自己還開著這破拖拉機顛腫了屁股，蹭破了皮，這不跟痔瘡似得，隔一陣子出一次血。
大家伙聽李棟愿意教，一個個對十八個工分也不議論，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拿十八個工分了呢。
“行了，趕緊的，最后一點了，趁著早上這點時間給打了，晾曬二天送糧站去，公社催的急。”
“好嘞。”
兩個來小時，打完場，李棟請了假，屁股腫了還破皮了太難受了，全身酸軟，回到家里睡了一覺舒坦。
“光帶了云南白藥，沒帶紅花油。”
用酒精擦擦，上了藥一天功夫竟然好了多半，本想舒服兩天，可要去送公糧，韓國富又找到李棟了。
“開拖拉機去？”
“國富叔，你不是說拖拉機喝油喝的太猛了，這以后都不開了嗎？”
李棟一臉無語，昨天才抱怨了，拖拉機太耗油了，回頭沒事就不開了，這才一天啊。
“這不拉的多嘛，正好大家伙好長時間沒上公社了，到時候放大伙半天假一起去公社供銷社看看。”
那行吧，話到說到這個份上了，拖拉機拉著大馬車出發，騾車，牛車，這次倒是沒拉板車，拖拉機拉著大馬車裝的糧食多，大部分都是大馬車上。
平時三頭牲口還真不一定拉的動，可拖拉機還行，突突突哐當響，可一莊子老少一個個還是往著車上擠，好多人一輩子都沒坐過拖拉機呢。
“還是這東西好，有勁。”
六爺拍拍拖拉機車輪蓋子，你老坐穩點了別摔跟頭了，這破路顛簸的厲害，拖拉機減震一塌糊涂，晃悠一路，李棟都快被晃悠暈乎了，總算達到了糧站。
糧站門口排起一長隊，交公糧的不少，清一色騾車，馬車，牛車，還有人拉著板車，獨輪車，隊伍排隊還挺長的。
“畢老頭，你躲啥啊。”
畢家莊的畢慶祝見著韓國富從拖拉機上下來躲閃就要鉆進人群，韓國富三兩步跑上前去打招呼。
“來的挺早啊，咋來的，坐騾車？”
噗嗤，李棟算是明白了，國富叔為啥讓開拖拉機了，真是啊，多大的人了，一點都穩重，不就一破拖拉機嘛，有啥炫耀的。
畢慶祝撇撇嘴，可不咋的，這么大一拖拉機要著有啥用啊。
韓國富這邊開始吹噓上，拖拉機打場多快了，一眨眼功夫稻子就打好了，啥的稻草壓的多柔軟，好燒多了。
一陣吹噓，畢慶祝恨不得立馬就消失，真是倒霉又遇到這個韓大炮了。
“老畢，你看有個拖拉機多好啊。”
韓國富其實現在覺著自己上當了，要一拖拉機，好家伙，幾天功夫油錢差點沒給韓國富心疼死，現在恨不得退貨，當然要是能換著畢家莊一套灌溉設備那就更好了。
“那啥，俺還有事。”
畢慶祝忍無可忍了，這人天天在自己面前吹牛逼，上次自行車，這次拖拉機，畢慶祝心里還真有點羨慕呀，難受啊。
“這么急干啥，隊伍還長再聊一會啊。”
畢慶祝心說聊你個奶奶腿，跑了，韓國富一臉得意，李棟和韓衛軍，幾個躲在后頭嘿嘿笑。“看給國富叔得意的。”
“回頭又該心疼油錢了。”
老拖拉機，而且大修不知道幾次了，不耗油才怪呢。
“該我們了。”
交公糧是一年之中大事，夏秋兩季，公糧是沒一分錢拿的是給國家建設做貢獻，往年大家積極性還挺高，今年就不成了，產量太低了。
要擱著往年三四百斤一畝地，一畝地交兩成收成真不算啥，現在可不行了，畢家莊幾乎交了一半收成，韓莊好點，可也差不多了三分之一了。
“一個蛇皮袋扣一斤糧食？”
“這算好了的了，沒扣咱們水分就不錯了。”
公糧交了，統購糧是有錢拿的，雖然價格比較低，超購糧是統購糧加百分三十的價格，議價糧更是翻倍，當然糧食出去雖說拿到了錢，可農民自己種糧食可沒有糧票的。
大家還是覺著糧食堆在家里安生些，一千多塊錢，上萬斤糧食，忙了個把星期，不對，忙了好幾個月，光是挑水這一項就夠辛苦的了。
這點錢夠干啥啊，一人分幾塊錢，李棟嘀咕，韓莊生產隊，今年一秋全是白忙活了。
大家逛了一圈除卻個別幾人買個頂針，線包，連散酒都沒人買，今年收成不好分不到錢口糧還不夠吃，誰能舍得買酒，買肉啊。
“得，回家分糧食。”
韓國富怕夜長夢多，趕緊口糧給分下來，再有啥事，口糧要保不住了。
“分糧食？”
李棟嘀咕，自己家估計分不了幾斤，甚至李棟都沒去，屁股剛好點又顛簸一下，難受。
“小娟，咋這么多糧食？”
沒曾想，小娟背著半袋糧食回來了，這怎么得也有二三十斤啊，這丫頭咋弄回來，累壞了吧。
“俺家就這點口糧，咋辦，達達？”
“挺不少了啊。”
李棟笑笑。“放心吧，爸不會讓你餓肚子的。”
新稻出的新米味道不錯，李棟問了一嘴。“小娟，咱們這些稻子去哪里機出大米啊。”
“村口石碾碾米。”
石碾碾米，李棟一拍額頭可不是嘛，韓莊沒有電碾米機。
“那明天我們去碾點做米飯，嘗嘗新米啥味道。”
“嗯。”
第二天早上吃過飯，李棟背著搗鼓，小娟端著盆子，一會裝米，蛇皮袋裝米糠，來到村口李棟傻眼了。
“咋這么多人啊。”
全莊子一半人家都在這邊排隊呢，見著李棟過來，韓衛國幾個湊了過來。
“李哥，你也來碾米啊。”
“是啊，咋這么多人啊。”
“這不昨天分口糧大家打算把稻谷碾了，該換粗糧換粗糧，該存起來存起來。”
好家伙，一陣莊子就這一處石碾，早上天烏黑烏黑就有人排隊了，李棟只能排最后了。
“幸好，今個隊里要合算工分，不上工，要不耽誤上工了。”
“唉，合算有啥用啊。”
韓衛國幾個人苦著臉說道，這一年白干了，其他人聽著也直搖頭，尤其是帶著家里娃子多的幾戶人家，頭發都要愁白了，工分不值錢，回頭還要補交口糧的錢。
這幾家全部家產，李棟聽韓國富說過都沒超過三十塊錢，甚至可以說一貧如洗。
“李哥，你說的事情，能成嗎？”幾人真急了，今年白忙活了，李棟說的事情可別黃了。
“放心吧。”
李棟心說等忙完這一岔，自己回去弄點小額度糧票，大旱之年糧票比錢還好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