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所說,正是薛天賜的遺言。
當年臨死前覺醒記憶,知道自己修煉了紅塵九轉,同時也明白他們不可能如自己一般,想到這些年并肩作戰,袍澤之情,薛天賜這才許下承諾。
薛守業瞪眼看著陸離,嘴里重復著他這句話,半天沒反應過來。
這話聽著實在有些裝B,還九轉歸來,你以為你是埃及木乃伊呢?
“就這么告訴你們族長,親口告訴他,不要告訴任何人,他自會明白我的意思。”
為今之計,陸離決定賭一把。
如果他們依然堅守當年的信念,他不介意實現當年的承諾。如果他們自視甚高,不把他的遺言當回事,陸離當然沒有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的習慣,最多就是把三陽拳的后續心法送給他們,之后雙方再無相干。
歸根結底,和他關系好的只是親衛營那些袍澤。
“親口告訴他?”
薛守業愣了愣,連忙搖頭:“不行,我現在不能回去。”
盡管覺得陸離不可能亂說,畢竟還沒人敢戲弄薛家,他現在卻絕對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怎么回事?”
陸離上上下下打量著薛守業,心說這貨不是犯了事跑路出來的吧?
“因為我想當族長。”
“當族長?”陸離一臉好奇,當族長和回家有關系嗎?
薛守業堅定的點了下頭:“薛家勢力遍布政商軍三屆,族長是掌舵人,需要極高的威信。薛家有規矩,凡想接任族長的薛家子弟,十八歲后必須獨自闖蕩,自力更生,薛家拳大成之日方可返回,成為族長候選人。中途返回者,永遠失去機會。”
“大成?以你如今的境界想大成,又修煉不完善的心法,沒個十五年想都別想,這還是在修煉不輟的情況下。”
“那又如何?村里的年輕人,凡是有點志氣的誰不是如此?”薛守業豪情沖天,“這一代人,我第一個小成,族長之位,舍我其誰。”
“那祝你好運了。”
陸離看著薛守業,欣賞不已,想了想,他沉吟著道:“那就給族長打個電話,把那句話告訴他,我想他應該明白我的意思。時間到了,我要回去上課。”
“我明白,回去就給族長打電話。”
陸離點點頭,推開車門看了眼梁軍,心中好笑。他是薛守業的祖宗,這么說起來,梁軍這伙豈不是也得叫自己祖宗?
“看什么看?”梁軍瞪了眼陸離,冷笑道:“別以為我怕了你,這事還沒完。”
“沒關系,我等著。”
看著陸離揚長而去,梁軍趕忙坐進車里,朝薛守業問道:“表哥,你們談了什么?”
薛守業又恢復了以前那種木訥,揉著手背道:“陸離和薛家的確有淵源,而且他手上有薛家急需要的東西。小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你最好不要招惹他,否則大爺爺可能發火。”
“外公會發火?”
梁軍吃了一驚,滿臉不可思議。
“唉,他們對傳統的堅持,別說是你,就連我都受不了。”薛守業嘆了口氣,一本正經的說:“總之你好自為之吧!你先等等,我給大爺爺打個電話。”
中原省薛家村,從行政上來說只是個小山村,位于中岳嵩山余脈,村里五百多戶,個個姓薛。
從明代至今,他們只祭祀先祖薛天賜。
就算看過族譜的人,都很難分出哪是薛天賜的直系后裔,那是親衛營的后人,其實就算知道也沒什么關系,數百年通婚,村里人完全成了一家。
薛家村在普通人之間并不出名,但是在高層和古武界卻盛名赫赫。
一套薛家拳陽剛霸道,戰斗力強悍,若不是缺少巔峰強者,早就成了古武圈真正的一流勢力。
抗戰年代,薛家村為族長之位在外游歷的年輕人紛紛參戰,盡管戰死不少,同樣有人活到了和平年代,光將軍就出了十位之多。
薛家村現任族長薛任志已經九十多歲,依然耳聰目明,行動矯健,他是薛家僅剩的從抗戰年代走出的將軍,退休后義無反顧回到家鄉,繼任族長,已經近三十年沒有走出村子。
薛守業打電話的時候,薛任志老爺子正在院子里打著薛家拳。
聽聞是薛守業的電話,他不覺有點兒埋怨孫媳婦不知輕重,他管的事那么多,哪有心思管孫子那些破事。
拿起電話剛要訓斥幾句,卻聽見薛守業急切的說:“我今天遇到一個高手,他說我們薛家拳缺少心法,而他有。”
“什么?薛家拳缺少的心法?”
激動之下,薛任志一巴掌拍在練功樁上,碗口粗的木樁瞬間折斷,飛出去三米多遠。
他一臉急切,對著手機咆哮道:“給我拼死拖出他,我馬上派你三叔,四叔過去。只要取得后兩段心法,你就是族長候選人。”
普通村民或許不知道薛家拳法缺少心法,薛任志豈能不知道,正是因為缺少后兩段心法,薛家始終沒有出現宗師級高手。
這件事在族譜中有著明確記載。
“大爺爺,他讓我告訴您一句話。”
“還有話,什么話?”薛任志靜了靜心思,重新恢復了面對孫子時的威嚴。
“九轉歸來,爾等后裔之輩,皆當雞犬升天。”
薛任志愣了愣,繼而臉色大變,全身開始顫抖起來。精致的手機轉眼變成了碎片,竟然被他硬生生捏碎了。
“九轉歸來,九轉歸來,……”
碰的一聲,院門飛了出去,薛任志飛快的沖向薛家村中央。
路上遇到的村民紛紛打招呼,他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心里大吼,“九轉歸來,雞犬升天。”
村子中央是一棟古色古香的明代建筑,前后三進,盡管破舊卻充滿威嚴,正是薛家祖祠所在。
一陣風兒似的跑到祖祠門前,他連忙停住,深深吸了口氣,低頭整理衣服,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塵。
進入祖祠,走進擺放祖宗牌位的房間,薛任志恭敬的上了三炷香,又跪在地上磕頭。
再次站起來,他走到祖祠的供桌前,顫抖著手取出一本古樸的線裝書,書封頁上赫然寫著:“薛氏族譜。”
此時,曾經率領千軍萬馬,手握重權的薛任志,捧著族譜的雙手正在不斷顫抖。
他小心翼翼的翻開封面,凝視著族譜首頁的繁體字,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
“先祖遺訓:九轉歸來,爾等后裔之輩,皆當雞犬升天。”
“后世有幸,得見先祖之面,務必恭敬之。”
“膽敢慢待者,逐出薛家,族譜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