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
大多赤身，但在要害部位會覆蓋一層類似乳膠的薄膜，周身插滿了晶線和光纜，不少晶線順著血管、經絡和神經，直接延伸到他們體內極深處。
還有無數類似生化神經的肉觸，亦從醫療艙上方垂掛下來，接駁到他們的頭顱四周。
每一具醫療艙旁邊，都擺放著一臺性能相當強勁的新型晶腦，監控他們的一切身體狀況，每一秒鐘都在光幕上跳躍出萬千數據變化。
所有晶腦又通過蟒蛇般的晶纜接駁到一起，共同串聯到了大廳盡頭，一臺占地空間龐大的超級晶腦之上。
所有晶腦仍舊閃爍著鬼火般的光芒，“嗡嗡”運作著，綠瑩瑩的營養液中也“咕嘟咕嘟”冒著氣泡。
在晶線、光纜和生化神經的刺激下，這些半死不活、非生非滅的人，非但四肢都在輕輕抽搐著，臉上亦浮現出喜怒哀樂各種不同的表情，甚至有些人會忽然睜開雙眼，空洞的眼球“滴溜溜”亂轉，投射出死氣沉沉的光芒。
死光交錯，勾勒出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
不過，無論他們怎么抽搐，面部表情又如何變幻，始終都被封印在小小的醫療艙中，并不像是真正醒來的樣子。
李耀吞了口唾沫，右掌輕輕貼住強化玻璃，稍一用力，整面強化玻璃立刻無聲無息地碎裂，化作萬千玻璃碎屑灑落在地上。
玻璃碎屑四下亂濺的聲音，在死寂一片的大廳中，顯得格外清晰和刺耳。
李耀和龍揚君虛虛懸浮在半空中，飛進這座詭異的大廳，飛到了數百具醫療艙、數百個非生非死的人之間。
即便他們當中，有些人雙目圓睜，卻是對李耀和龍揚君的到來視而不見，像是沉浸在另一個世界中，只在真實世界保留了原始動物般的觸發反應。
李耀和龍揚君銳利的目光，從每一具醫療艙的銘牌上掃過，李耀還走到晶腦前面，飛快敲擊了一番。
“這里就是深藍超腦醫院的‘深度維持治療中心’了。”
李耀道，“這些全都是送到這里來治療的植物人，大部分是昔日的靈網和晶腦專家。”
“原來如此，我在網上查到的資料，說‘深藍超腦醫院’采用什么‘浸入式虛擬刺激療法’，就是用他們的舊日記憶，營造出一片獨特的虛擬空間，灌入他們的腦域，令他們沉浸在特殊的夢境中，對腦域帶來強烈的刺激，幫助他們蘇醒；除此之外，還對他們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每一個器官，都保持長年累月的生物電流刺激。”
龍揚君隔著玻璃窗，仔細觀察著醫療艙中的植物人，“通過生物電流刺激和靈能灌注，能最大程度維持患者在昏迷之前的身體機能，不會出現一般植物人常見的肌肉萎縮、臟器衰竭、骨骼脆化等等癥狀……這么說，這里應該是公開的病房，而不是什么詭異的實驗基地了？
“但是，醫生和護士又去了哪里？”
李耀飛快掃了一圈四周，皺眉道，“偌大一個病區，都沒有半個醫生和護士的么，而且那么多戰斗傀儡和精神戰力超強的怪人，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還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一連查看了十幾名病人的資料，發現他們統統都是靈網和晶腦專家，都沒有其他領域的？”
“這倒不足為奇。”
龍揚君道，“深藍超腦醫院的官網上就有介紹，他們‘深度維持治療中心’的住院區域，就是按照患者的職業、境界和類型來劃分的，這樣患者之間比較容易產生共鳴，也比較方便他們大規模治療方案的展開。”
“是嗎，總覺得怪怪的。”
李耀怔怔凝視著上百名浸泡在熒光綠色營養液中的植物人——這些人都是管理型、研究型和創造型修真者，是久居室內的文職工作者，身形自然和他們剛才遭遇的“園藝工人”不同，并沒有那么完美而強健。
就在這時，他和龍揚君同時聽到從遠處傳來一連串玻璃碎裂聲。
盡管聲音極遠、極輕，還是被兩名元嬰老怪敏銳捕捉到。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朝聲音發出的方向電射而去。
一路上又找到了三座同樣格局的大廳，醫療艙里靜靜躺著上千名植物人，在外界生物電流和靈能灌注的刺激下，肢體扭曲、表情生動、如墮夢幻。
“嘶！”
拐角處，忽然有一名赤身的壯漢尖叫著朝兩人撲來，自然被兩人聯手直接轟飛出去，在墻上砸出了一個人形凹坑，周身骨骼盡碎，鼻孔和耳道中流出來一些紅白相間的粘稠液體。
“這是……”
李耀單膝跪地，從尸體上揩下了一團油膩膩、黏糊糊的熒光綠色液體，放在指尖一搓，“是蘊含著大量靈能物質的營養液，就是我們剛才看到，注入醫療艙里的那種。”
“沒錯，而且這人的要害上都覆蓋著薄如蟬翼的皮膜。”
龍揚君仔細檢索此人的皮膚，“你看，毛孔之間，還有晶線和軟管插入體內的痕跡，和剛才那些植物人一模一樣。”
“所以——”
李耀飛快眨巴著眼睛，“剛剛向我們發起進攻的，都是昏迷幾十年的植物人？”
這名疑似植物人的家伙，應該是剛剛才緊急從醫療艙里突破出來，非但沒時間裝備晶鎧，連衣服都來不及穿，身上依舊滴滴答答流淌著營養液。
所以，順著他的腳印和空氣中殘留的營養液逸散氣息，兩人輕而易舉就追蹤到了位于地底第九層的另一片住院區。
這里的景象和上面幾層截然不同。
四周一片狼藉，燈光忽明忽暗，所有強化玻璃早就被砸得粉碎，絕大部分醫療艙統統從內而外爆裂，像是有什么東西破殼而出，綠瑩瑩的營養液在地上恣意流淌，而應該在里面靜養的植物人卻統統不翼而飛，只留下一束束晶線、光纜和生化神經，就像是僵死的肉觸般輕輕搖晃著。
“嗷！嗷嗷嗷嗷嗷！”
住院區深處，傳來陣陣如狼似虎、非人的吼叫。
李耀和龍揚君的瞳孔驟然收縮，兩人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議，如噩夢般的場景。
最角落里的幾具醫療艙還沒有被打破，依舊有植物人浸泡在里面，然而這些“植物人”和常人的認知完全不同——他們的眼球都瞪圓到了要撕裂眼眶的程度，肌肉如晶石炸彈般一塊塊賁張起來，而血管膨脹的速度卻是比肌肉更快，猶如一條條鐵鏈撕裂皮膚，縱橫交錯！
深深插入他們四肢百骸、五臟六腑和大腦皮層的晶線、光纜和各種亂七八糟的管道，統統都被繃得筆直，激蕩出了無數道肉眼看不見的靈能波動，將龐大的靈能力量，瘋狂灌入他們體內！
“這些家伙正在蘇醒！”
李耀的晶鎧分析光幕上，來自對面的靈能波動越來越強，甚至顯示出了“前方高能預警”的紅色警報，“他們的神魂和靈能力量都越來越強了！”
“晶腦，把主控晶腦打爆！”
李耀和龍揚君同時出手，在對方尚未徹底蘇醒之前，將他們身邊的晶腦和住院區中央的主控晶腦統統轟得支離破碎。
失去了晶腦控制，所有晶線、光纜和各種管道統統無力地垂掛下來，幾名植物人的瘋狂舞蹈也漸漸停歇，布滿血絲的雙眼慢慢閉合起來，再次陷入沉睡。
只有一名植物人——或許不該再如此稱呼“它”，用力一撞，撞破了醫療艙的玻璃外殼，和營養液一起沖了出來。
但“它”也沒有徹底蘇醒，似乎還欠缺了最后一道灌注的程序，就像是一頭茫然的野獸，縮著腦袋，鼻翼聳動，小心翼翼地嗅探著四周。
“它”很快就嗅到了李耀和龍揚君的氣息。
但卻沒有向兩人發動進攻，而是十分畏懼地跑了開去，就像是鬣狗遇到獅虎時一樣。
李耀和龍揚君，是遠遠比“它”更加強大的兇獸，純粹依照野獸的本能，“它”是不敢和兩個元嬰老怪為敵的。
這一幕令李耀深深皺眉，心臟就像是被一只又冰又濕的大手揉捏，說不出的難受。
“這里和上面不同，都是戰斗型修真者。”
龍揚君飛快查看了十幾具醫療艙旁邊的銘牌，“而且，支付得起天價治療費用，長年累月住在這里的，統統都是至少筑基以上的高階修士。”
李耀的聲音涼颼颼的：“這么多？”
“這里只是一小部分，旁邊還有好幾個區都是，而且都是近些年才轉來的，按照這里的治療方案，血肉并未枯竭，身體機能仍舊相當強大。”
龍揚君解釋道：“首先是天環戰爭期間，聯邦方面也產生了不少重傷員，其中就有一批腦損傷嚴重的植物人；然后是近幾年，螢火蟲號的發現，帶來了黑風艦隊即將抵達的消息，為了抗擊帝國遠征軍，聯邦不少戰斗型修真者都選擇了冒險升級，一旦失敗，走火入魔，能及時送到這里都算幸運的。
“兩者加起來，在這里治療的數萬名植物人當中，戰斗型修真者至少占一兩成。”
“那就是兩三千名戰斗型修真者了，還是修為深厚、血脈強大的高階修士。”
李耀看著四周一個個支離破碎的醫療艙，喃喃道，“可是，他們怎么會蘇醒過來，還變得這么奇怪，會悍不畏死向我們發動進攻？”
“不，他們并沒有蘇醒。”
龍揚君環視四周，在忽明忽暗的詭異燈光籠罩下，幽幽道，“他們或許不能算人，至少不是過去的修真者，而是……‘外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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