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忌很快叉了四五條魚。大概是這里沒什么人來,魚又肥又傻,居然不知道怕人,悠然自得的在無忌身邊游來游去,幾乎被無忌叉個正著。
無忌折下一根樹枝,將魚穿了起來,看看小姑娘。“我要走了。你要是愿意跟我走,你就來,要是實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你。短刀留給你防身,如果遇到壞人,你就捅他。如果遇到野獸,呃,你就自求多福吧。不過,那種小蘑菇不能再吃了,要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
小姑娘一聲不吭,也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
無忌嘆了一口氣,放下一條魚,轉身向回走。他走得并不快,生怕小姑娘跟不上。走出大概百余步,他聽到后面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回頭一看,小姑娘一手抱著短刀,一手拖著魚,跟了上來。一看到他回頭,她立刻停住了,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腳指頭。無忌搖搖頭,轉身繼續走。這孩子像是一只膽怯的小兔子,一有點動靜就會非常緊張。
見無忌繼續前行,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又慢慢的跟了上來。兩人一前一后,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回到老人和秦敢當的面前。看到無忌身后的小姑娘,秦敢當很意外。
“她是誰?哪來的?”
“不知道。在前面的水潭邊碰到的,家里的大人死了,一個人在水潭邊采蘑菇,什么也不懂,采了一堆毒蘑菇。要不是我看到,她就被毒死了。”
“是么,你沒問她?”
“問了,她只會啊啊的叫,什么也不會說。”無忌皺了皺眉,“大概是受了驚嚇。”
秦敢當看著站在遠處,既不靠近,也不離開的小姑娘,也皺起了眉頭。“你打算怎么辦?帶她走?我們自己也很危險,雖然這兩天一直沒什么動靜,可是我相信殷玄不會善罷甘休,他隨時都會追上來。”
無忌明白了秦敢當的意思,沉默了片刻。“要不這樣吧,你帶著老人家先走,我帶著她走。萬一殷玄追來了,大不了我和他拼了。”
秦敢當沉下了臉,聲音變得嚴厲起來。“無忌,我們是在辦一件大事,這件事關系到帝國的未來……”
“我就是一個逃民,帝國與我有什么關系。”無忌無名火起,打斷了秦敢當,猛的站了起來,將手里的魚扔在地上。“你怕我們拖累你,你自己走就是了,我又沒求你帶著我們。”
秦敢當也站了起來,橫眉冷目。“無忌,做逃民很有前途嗎?你可以不做逃民。我說過,只要你能幫我們完成這件大事,你可以成為國士……”
“國士個毛!”無忌一揚脖子,不屑的唾了一口唾沫。“你少忽悠我。你以為我不知道,要想在天書院混出點名堂,不僅要有強大的變形能力,還要有皇室血脈。我既沒有變形能力,也沒什么皇室血脈,根本不可能成為天書院的弟子,更別提什么國士了。”
“你……”秦敢當怒不可遏,臉氣得通紅。“你以為我在騙你?就因為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姑娘,你就懷疑我的誠意?”
“不敢。”無忌聳了聳肩,冷笑一聲:“不過,你的誠意有多少,你我都有數,不用覺得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別管這個小姑娘是不是來歷不明,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說著,他轉身向小姑娘走去。“跟我走,我們換個地方,別在貴人面前礙眼。”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指了指小姑娘手里的短刀。“這把刀是那位貴人的,還給他,別平白欠人家的人情。”
說完,他邁開大步,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看看手里的短刀,慢慢的放在地上,然后拖著魚,一溜小跑的跟了上去。
“嘿……”秦敢當抬手欲叫,話到嘴邊,又覺得說不出口。他愣了半晌,見無忌已經消失在樹林中,氣得一跺腳。老人一直冷眼旁觀,見秦敢當氣得這樣,這才淡淡的說道:“分開也好。和我們在一起,對他沒什么好處,對我們更沒好處。”
“可是……”
“別可是了。”老人笑了起來,刀刻般的皺紋中透出看破人心的睿智。“我早就跟你說過,他是一個既無尊卑,又無法紀的野人。這樣的人天生就不可能成為帝國的忠臣,也不可能成為你的朋友。你想將他變成你的部下,本來就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妄想。”
秦敢當無言以對,看到地上的魚,怒氣難消,飛起一腳,將魚踢得飛起。
“魚是我們的食物,又不是無忌,你踢它干什么。”老人不悅的說道:“你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住,以后還怎么做一番事業,拯救帝國?”
“我……”
老人閉起了眼睛。“亦然,你不要忘了,要想成為大國師,掌握天書院,首先要絕情。不娶妻,不生子,不成家,不立業。一生為帝國效力,以維護嬴家天下為畢生信念。有違此誓者,天誅地滅,生受萬人唾棄,死不得入嬴家祖廟,七魂六魄,盡為烏有,千年萬載,不入輪回。”
“先生,我知道。”秦敢當——嬴亦然繃著臉,沉聲道:“先生,你過慮了,我沒這么沒用。”
“但愿是我多慮才好。”老人長嘆一聲。“你們倆都太追求完美,的確也不怎么合適。”
嬴亦然眉梢挑起,臉色羞紅。“先生……”
“好了,好了,不說了。”老人連連擺手,“趕緊把魚撿回來,吃飽了好趕路,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魚是他打來的,我不吃。”嬴亦然氣呼呼的說道:“昨天的肉還剩下一些,我再烤一下,勉強對付一頓,下一頓再吃點好的。”
“唉,何苦呢。”老人輕聲嘆息,無奈的搖搖頭,站了起來,背著手,輕輕的捶著腰。“你慢慢烤,我去散會兒步。”
“不行!”嬴亦然一個箭步竄到他的面前,張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老人的臉頰抽了抽,沉吟半晌,嘴角微挑:“還說不在乎?口不對心!放心吧,我不會對他出手的。不管怎么說,他畢竟救過我的命,對我們也沒什么威脅。恩將仇報,枉殺無辜,始祖神不會答應的。”
“先生!”嬴亦然面紅耳赤。
老人抬起頭,看著地平線上淡淡的紫色光暈,微瞇雙眼。“其實我也想看看,在這紫月森林里,沒有我們的庇護,他能活多久,能不能再給我一點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