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無雙走進了柳湖別院,柳白猿降階相迎,滿臉堆笑。
“蓋國師大駕光臨,我柳家上下百口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蓋無雙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臉皮。雖然同為武人,但他卻不認為自己和柳白猿一樣,如果不是殷從周要求,如果不是那六口名劍太過誘人,他絕不會踏進柳湖別院一步。
“我來,是為了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劍,不是來做護院的。”
柳白猿尷尬不已,卻不敢和蓋無雙計較。就算他的刺殺術高明,可是在蓋無雙這樣大圓滿境的劍客面前,他根本沒有一點勝算。否則,他也不愿意讓蓋無雙踏進他的家門一步。
“國師誤會了。國師是帝國棟梁,守護的是帝國,區區柳家哪敢勞動國師。”柳白猿一邊請蓋無雙上座,一邊不陰不陽的笑道:“不過,我柳家雖然算不上什么名門旺族,也算是帝國的臣民,如果有人欲行不法,還要仰仗國師出手相助。”
蓋無雙不置可否,在最尊貴的席位上坐下。他的長子,也是天劍院的關門弟子蓋紫抱著劍,站在他的身后,謝廣隆挎著刀,站在另一側,師兄弟挺直如劍,面無表情,對柳家的熱情視而不見。
柳白猿雖然不爽,卻也因為蓋家父子的到來而心安不少。說起來,柳白猿自己也覺得有些憋屈,堂堂柳家居然被一個少年嚇成這樣,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可是柳白猿不敢大意,不僅是因為這個少年曾經和玄境六階的天劍院弟子戰成平手,讓柳白猿本人吃過苦頭,更因為他不按常理出牌——不久前的除夕夜,他帶著幾個侍從,將暗八門中的死門殺得血流成河。
柳白猿不希望柳家成為第二個史家。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已,他甚至不愿意與這樣的人為敵。只是在殷家與天書院之間。他不得不選。他惹不起殷家,只好選天書院,選無忌。
原本以為,他可以一舉將無忌拿下,斬殺在樹林里,可是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著。
無忌跑了。
這次伏擊的目標就是無忌。無忌跑了,就是失敗。不管李澤如何安慰。柳白猿心里都有些不安。只是事已至此,他沒有退路,只好按照李澤的計劃,在柳湖別院設下第二重陷阱,坐等無忌上門。
無忌會不會來,柳白猿并沒有把握,甚至不抱一點希望。但凡正常一點的人,都不會在這個時候為了幾個侍從上門報仇。就算如李澤所說,無忌出身平民。分不清輕重,他也不會一個人來。
如果他帶著朝廷的詔書來,那怎么辦?
柳白猿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家主……”一個白衣年輕人快步走了過來,看了蓋無雙一眼,湊到柳白猿面前,耳語了幾句。柳白猿花白的眉毛一挑。厲聲道:“你沒有看錯?”
“沒有。”年輕人一臉無奈,連連搖頭:“屬下可以肯定,絕對沒有看錯。”
蓋無雙見了,沉聲道:“什么事?”
柳白猿瞪著眼睛,厲聲喝道:“休要大言,快去再探。”
年輕人不敢怠慢。快步離去。柳白猿這才轉過來,換了一副笑臉。
“讓國師見笑了,這些蠢材不用心做事,卻說些不著邊際的胡話,說是有一頭獨角巨獸正在向我柳家奔來,何等可笑。令千金若肯光臨柳家,我老猴子求之不得。自然應該派人去迎,又何必如此殺氣騰騰。”
蓋無雙一愣。柳白猿說得輕松,可是蓋無雙清楚,柳白猿這是做給他看呢。咸陽能變形的人比比皆是,獨角巨獸卻是獨一無二,只有她的女兒蓋紅。
蓋紅來柳家干什么?她是兄妹幾個中最不會掩飾自己的,對柳家也沒什么好感,就算柳白猿派人去請,她也未必肯來,更何況是這個敏感時期。
難道她又犯二了,要來打抱不平?
蓋無雙抬起手,手指輕動。蓋紫立刻俯身上前。
“你去看看,如果真是你妹妹,把她帶過來,小心一點,別亂來。”
“喏。”蓋紫應了一聲,將蓋無雙的佩劍交給謝廣隆,自己快步出了門。
柳湖別院外,一丈紅變回人形,紅著臉,微喘著對無忌說道:“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
“多謝。”無忌背起劍匣,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柳湖別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我能活著出來,一定竭盡所能,幫你解決巨靈轉換的問題。”
“一言為定。”一丈紅抬起巨掌,不好意思的看著無忌。無忌抬起手,和她互擊了三掌。一丈紅的手還真是大,簡直有他的兩倍大。
“啪啪啪”,三聲過后,一丈紅扭頭就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無忌回頭看著一丈紅消失,這才得意的笑了一聲,搖身一變,變成一頭獨角巨獸,搖頭晃腦的欣賞了一番之后,向遠處的柳湖別院沖去。
一路上,一丈紅化作獨角巨獸,只顧埋頭狂奔。無忌趁機將意念注入她的體內,不是為了幫她疏通經絡,而是要竊取她變形的秘密。
對無忌來說,想通了那一層道理之后,只要給他足夠的能量,只要給他一個正確的樣品,他可以變成任何形狀。他甚至懷疑,只要條件滿足,他甚至能變成一棵樹。
當然,和皇后能模擬低于自己境界的其他人一樣,他能變出不同的形態,卻無法因此擁有高出自身的境界。好在一丈紅的境界也不高,他模仿起來沒什么難度。
靈境三階的獨角巨獸,用來單打獨斗也許不算利害,可是用來拆房子,制造混亂,那卻是大殺器。
無忌今天不僅要來柳家殺人、救人,他還要兼任拆遷隊,就像上次在史家一樣,要把柳家踏為平地。
不如此,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憤怒。
這樣的事原本應該由石頭、木頭來做,可是他們被柳白猿抓去了,不知死活。他只好親力親為了。
無忌上了龍首原,開始加速,邁開四蹄,沖向柳湖別院的大門。
蓋紫正好從里面走出來,一眼看到一頭獨角巨獸迎面沖來,嚇了一跳,連忙舉起手。大聲喊道:“別放箭,別放箭!那是我妹妹!”同時迎了上去。張開雙臂,想要攔住獨角巨獸。
“阿紅,停!停!”
柳家的護院接到通知,知道有巨獸靠近,已經有人沖上了院墻,拉開了弓箭,準備射擊。一聽說這是蓋國師的女兒,他們猶豫了。蓋無雙就坐在里面,如果射他的女兒。哪怕只是輕傷,恐怕也不是一件小事。
一時間,雖然數十張強弓硬弩對準了獨角巨獸,甚至包括幾枝投矛,卻沒人敢輕舉妄動。
無忌卻沒有這樣的顧忌,見蓋紫將他認作了蓋紅,他正中下懷。哪里會聽蓋紫的停下來。這時候不抓住機會往里沖,他就是白癡了。
無忌低吼一聲,再次加速,徑直向柳家大門沖了過去。
蓋紫見獨角巨獸不僅沒有停,反而踢得更快,不由得暗暗叫苦。不過。他絲毫沒有生疑。一來咸陽沒有第二頭獨角巨獸,二來蓋紅的性格,他最清楚不過,蓋紅一旦犯了二,的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
雖然他現在不明白蓋紅為什么又犯二了,可是對蓋紅來說,這很正常。他根本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即使是玄境七階的實力。蓋紫可以一掌擊斃獨掌巨獸,他卻沒這么做,而是閃身避開,只是跟在后面大呼小叫:“阿紅,別亂來,別亂來啊。”
在他“別亂來”的叫聲中,無忌撞進了柳家。
“轟!”柳家大門被獨角巨獸撞成了碎片,高高的門樓飛起在半空中,還沒下落,獨角巨獸已經像撕一張紙似的撞破了照壁,沖到了第二進大門前。
毫無懸念,第二進大門在獨角巨獸的面前化為一堆廢墟。
無忌快意非常,再次發力,一騎絕塵,一路橫沖直撞,遇墻撞墻,遇人撞人,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蓋紫暗自叫苦,緊隨其后,想要攔住獨角巨獸。可是獨角巨獸根本不理他,要么硬闖,要么掉頭就跑,反正蓋紫又不敢下重手,也攔不住他。
柳家人卻亂作一團,面對這樣一頭巨獸,他們雖然有武器,卻不敢用,只能大呼小叫,拼命堵截,甚至有人化作白猿,跳上獨角巨獸的背,想要讓它停下來。
對他們的騷擾,無忌根本不在乎。他一路向前,來回沖突,傾刻間就將前后七進、左右三跨的柳湖別院撞得七零八落,瓦礫遍地,只剩下正中央的主院還算完整。
柳白猿的家人、奴婢有的被壓在殘垣斷壁下哀嚎,有的站著角落里瑟瑟發抖,無數武士或手持武器,或化身白猿,圍著巨獸,憤怒的嘶吼著,卻不敢上前。巨獸的獨角上挑著一具白猿的尸體,鮮血滴落塵埃。
火光下,巨獸光滑的皮毛上沾滿了塵土和血跡。
“畜生!”蓋無雙氣得滿臉通紅,手持長劍,從屋里走了出來。“還不給我停下!”
柳白猿站在蓋無雙的身后,看著已成廢墟的家,看著驚魂未定的家人和弟子,欲哭無淚。
這是倒了什么霉啊,真正的敵人還沒出現,先被蓋無雙的女兒踏平了家業。我是讓蓋無雙賠呢,還是不讓他賠呢?
看到蓋無雙,無忌二話不說,轉頭就跑。他要毀了柳家,不僅僅是泄憤,更是為了制造混亂,為景小陽救人創造機會。現在任務還沒有完成,他怎么能現出原形。
“給我追!”見獨角巨獸逃跑,蓋無雙更認定了是自家女兒無疑。蓋紅從小就這德性,犯了錯,不是裝可憐,就是逃跑,反正讓她乖乖認錯是不太容易的。
在家里胡鬧,那是自家的事,現在毀的是柳家,蓋無雙無論如何都要做做樣子,要不然柳白猿的面子往哪兒擱?再說了,他不出手,柳白猿也會出手,到時候萬一傷了蓋紅,如何是好?
“給我攔住她!”
“喏!”蓋紫和謝廣隆二人會意,齊聲應喝,翻身躍起,一個化作劍齒虎,一個化作雄獅,向獨角巨獸包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