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吟，無忌雙手扶劍而立，閉目垂簾，恍若入定。
八十名弟子同時如此，即使是手持魚腸短劍的人都雙手虛抱于胸前，挺身而立。
剎那間，天書院內的氣氛為之一滯，原本輕松的神情從所有人的臉上逝去，代之以凝神和莊嚴。
三個高手互相看了一下，其中一個六旬老者向老宦官施了一禮，拔劍出鞘，揚聲道：“二師兄，天書院的各位祭司，某來了。”
“請！”無忌睜開眼睛，微微一笑。
那些弟子卻沒有動，依然保持著閉目而立的姿勢。
那老者向無忌點了點頭，縱身躍起，一劍直指陣中心的無忌。
無忌挫身后退半步，舉劍。
幾乎在同時，陣中二十名手持重劍的弟子雙手握劍，后挫半步，眼睛卻依然閉著。二十道若有若無的劍意彌漫開來，匯成一面巨盾，護在劍陣上方。
騰空的老者一劍刺下，竟被無形劍氣擋住，無法前進半分，在那一刻，他飛速下墜的身體一滯，仿佛懸在了半空中。他愣住了，驚訝的看向陣中央的無忌。
無忌視而不見，邁著禹步，滑行上前，揚劍便刺。
二十名手持長劍的弟子同時邁著禹步向前滑了半步，揚劍直刺。二十道凌厲的劍氣匯聚在一起，指向懸在半空的老者。
老者面色一變，立刻變招。長劍劃出一道圓弧，將無形劍氣擋住。借著這道劍氣，他騰身躍了回去。落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向后退了兩步，這才勉強停住。
他向老宦者看了一眼，點點頭。老宦者無動于衷，視若未見。老者調整了一下呼吸，揚劍再上。這一次，他沒有飛身躍起。面是向正對面的劍手沖了過去。
長劍厲嘯，飛刺而至。
無忌在陣中持劍橫掃。二十名手持重劍的弟子同時橫劍，劍意如山，仿佛一座山峰天外飛來，壓向老者。無忌擰腕。長劍迎面便刺。手持長劍的弟子同時擰腕，方向卻略有區別，劍尖直指那老者的位置。
老者再一次被擊退。
面對二十名重劍手形成的劍氣，他無法順利突破。面對二十名長劍手形成的劍氣，他擋得很勉強。
而八十名劍士自始至終沒有睜開眼睛，看他一眼，這說明他們并沒有用自己的感官各自應敵，而是把自己化成了這個劍陣的一部分，將所有的控制權都交給了陣中央的無忌。
而這。就是九佾劍陣的訓練目的：集合八十一名劍手的力量，共同對敵。
這個劍陣的威力一方面取決于這些劍手個人的力量，一方面取決于他們互相配合的默契程度。按照預期。如果八十一名劍手都能達到玄境以上，并且互相之間能配合默契，應該足以對付一個大圓滿境的高手。
如果他們中有一半人的實力達到玄境中階，應該可以輕松完勝一個大圓滿境，或者在兩到三名大圓滿境高手的圍攻下保持不敗。
當然了，這只是理論。究竟能不能達到，目前還是個疑問。
大秦帝國最高明的境界就是大圓滿境。咸陽附近已知的大圓滿境高手加起來不超過三十個人，真正能在戰斗中充分發揮大圓滿境界的也就是三分之一左右。
天書院的本要對手就是其他六院，六院國師都是大圓滿境，但真正能發揮大圓滿境界戰力的也就是蓋無雙和蒙自力二人，其實的都不行。
比如天音院國師鐘大希，空有大圓滿境，彈起琴來那叫一個動聽，打起架來就成了渣，一個玄境初階的武者就能將他給虐了。
因此，一旦劍陣練成，除非天書院犯了眾怒，惹來多名大圓滿境高手的圍攻，基本上可以保證安全。等這些劍士有三分之一達到玄境高階，三五個大圓境高手的聯手進擊也奈何不了天書院。
到了那時候，天書院的腰桿可以硬氣得多。
看到劍陣在兩個回合內逼退宮里來的高手，嬴自清松了一口氣，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看來無忌的想法還是有些道理的。”
“是啊，這才練了不到一個月，就有這樣的威力，假以時日，這個劍陣就是天書院的鎮院之寶啊。”令狐敏之也笑道：“大師兄，那二師兄建議的大陣……也該準備了吧？”
嬴自清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撫著胡須，笑而不語，充滿了天書院大師兄的氣概，甚至有了幾分天書院大國師的風度。
無忌在練習九佾舞陣的時候，還提出了一個更加宏偉的計劃：演練三百六十一人的周天大陣。
嬴自清當時嚇了一跳，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立刻拒絕，只是說等一等。現在九佾陣初見成效，令狐敏之又提及此事，嬴自清的確有點心動了。
“可是，要調集三百六十名玄境以上的高手，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再說了，有了九佾劍陣，足以保護天書院了，何必再節外生枝？”
“大師兄，帝國有三百六十州，每個州的神殿配備一名玄境以上的祭司，將整個帝國變成一個大陣，豈不更佳？大國師要保護的，可不僅僅是天書院，還有整個帝國啊。”
嬴自清哈哈大笑。
場中，又一個高手縱身上前，發動了攻擊。
無忌指揮著劍陣，有條不紊的進行反擊。
經過兩個時辰的反復測試，九佾陣基本達到了預期效果，即使是三名玄境九階高手同時上陣，也用了一頓飯的功夫才攻破大陣，沖到了無忌的面前。
天子得知結果，龍顏大悅。再次予以重賞。
無忌和劍士們一起慶賀了一番之后，宣布放假一天，讓這些劍士們各自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和家人團聚一番，或者走親訪友，調劑一下精神。
眾人歡呼，在領了賞賜之后，陸陸續續的離開了天書院。散入咸陽城中。
無忌帶著景小陽等人出了門，準備去天然居打個牙祭。犒勞一下自己。
一出門，無忌就被一個年輕女子攔住了去路。這女子一身勁裝，身后背著一口大劍，往路中間一站。像是打劫的。
“你找誰？”無忌問道。
“你不認識我？”那女子詫異的看著無忌，既失望，又有幾分得意。她說著，指了指身后的大劍。
無忌一愣，恍然大悟。“哦，是你啊，一丈……呃，現在再叫你一丈紅，好像不太合適了啊。”
“嘻嘻。隨便叫什么啦。”一丈紅睨了無忌一眼，掩唇笑道：“你又不是沒看過我恢復后的樣子，怎么會不認識了？”
無忌打了個寒顫。看慣了一丈紅剽悍的樣子，突然看她這副小女兒態，著實有些不習慣。不僅他不習慣，就連一丈紅自己都不習慣，動作很生硬，表演很浮夸啊。
“呃……那時候你沒穿衣服嘛。現在穿上衣服，我有點認不出來了。”
“什么？”一丈紅眉毛一挑。勃然大怒，捶胸大呼：“氣死我了。小賊，納命來——”
吼聲中，她化身巨靈，抽出巨劍，迎面劈來。
還是熟悉的模樣，還是熟悉的味道。
無忌那句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又惹麻煩了。二話不說，提起景小陽，將她扔進木頭的背簍里，自己跳上石頭的背簍，大叫一聲：“兩個二貨，快跑！”
石頭、木頭應了一聲，甩開兩條長腿，在咸陽的大街上狂奔起來。一丈紅身高一丈，比一般人高大，可是和這兩個巨人比起來，她依然是侏儒，一會兒就被甩出老遠，連無忌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哇塞，巨人也能跑這么快？”一丈紅氣喘吁吁的停住了腳步，目瞪口呆。
街角，兩個閑人也睜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巨人跑得像兔子一樣快？”李澤看著那兩個密探，面帶疑惑。
“真的，有一句假話，小的不得好死。”一個密探舉起手，賭咒發誓。
“免了。”李澤揮揮手，示意他們下去領賞休息。他一個人在屋里坐了好一會兒，不禁哼了一聲。“這小子比秦濟世那老騙子厲害多啦，能讓巨人跑得像兔子似的，這還怎么對付？”
“怎么了？”李云聰走了進來，正好聽到李澤的自言自語。
李澤把剛收到的情報說了一遍。李云聰聽了，笑道：“不會是看錯了，把夸父巨人當防風巨人了吧？”
李澤瞪了他一眼：“我就這么無能嗎，夸父巨人進了咸陽城，我都不知道？”
李云聰自知失言，連忙打了個哈哈。“叔賢，先生叫你去，好像有急事。”
李澤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情報，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云聰，天醫院那邊可有什么動靜，最近有沒有不明人物出現？”
“沒有啊，太平得很。”
“這可就奇怪了。難道真被秦濟世猜中了，那小姑娘就是個無底洞，所以那賤民樂得把她扔了。”
“什么？”李云聰一頭霧水。他雖然和天醫院弟子白澤熟悉，卻不知道小紫月的事情。
李澤嘿嘿一笑，抬腿走了。
李云聰自失一笑。他知道這是李澤故意在逗他，透露一點消息，卻又不告訴他真正有用的東西。這么做的目的無非是時刻提醒他，誰才是天策院的大師兄，誰才是先生的心腹。
李云聰知道自己爭不過李澤，不過，對李澤的這種做派，他同樣不以為然。
和天書院二師兄做對手，能活多久，真是個大問題呢。柳白猿殷鑒不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