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驤軍團,將軍府,中庭。
坐在堂上的蒙自為怒吼一聲,突然站起,化作一頭巨熊,縱身撲了出去。
原本寂靜的龍驤將軍府頓時熱鬧起來,報警的戰鼓聲大作,數不清的衛士沖出藏身之處,無數的守城弩轉了過來,閃著寒光的巨箭直指中庭。
巨熊撞破墻壁和屋頂,撲向空中,吼聲震天,利爪飛舞,氣勢驚人。
一個修長的白色身影從天而降,伸出一只纖纖玉足,踏在巨熊頭上。飛撲的巨熊轟的一聲落地,在堅實的地面上撞出一個大坑,地動山搖,四周的墻壁在巨響中紛紛倒塌,塵土飛揚。
巨熊被這輕飄飄的一腳踩落塵埃,踩進了泥土中。它憤怒的咆哮著,四爪飛舞,掀起一塊塊地磚,片刻間就將地面刨出一個大坑,卻動彈不得,只是讓自己越埋越深,就像是在給自己掘墓一般。
“嗖嗖!”厲嘯聲響起,數枝巨箭撕破空氣,疾馳而至。
白鳳冰長袖輕揮,如白云舒卷,將巨箭卷得亂飛。她信手抓住一枝巨箭,斜指巨熊的腦袋。
一道寒冷刺骨的殺氣順著巨箭,刺進了巨熊的意識。
巨熊打了個寒戰,長嘯一聲,四周的龍驤軍團戰士不管在干什么,立刻停住了,緊張的注意著中庭那個秀氣的身影,卻不敢再有任何輕舉妄動。
巨熊化作人形,蒙自為半個身子被埋在坑里,狼狽不堪。他喘息著,吐掉嘴里的泥土。
“鳳舞將軍?”
“還算你有點眼力。”白鳳冰冷笑一聲,拋開巨箭,衣袖輕擺,向殘破不堪的堂上走去。她足不沾地,輕飄飄地落在堂上,衣袖輕揮。一道輕風拂過,堂上的磚石瓦礫被吹開,露出潔凈的地面。
蒙自為撐著地坐了起來,看到這一幕,驚得頭皮發麻。
他這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道境高手。僅是白鳳冰這輕飄飄的一拂,他就知道絕非自己所能做到的。不過,他隨即又松了一口氣。白鳳冰顯然沒有取他性命的意思,否則剛才那一腳足以將他踩成肉泥。
“鳳舞將軍大駕光臨,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也好去迎接。”
“用這些人迎接我嗎?”白鳳冰掃了一眼四周虎視眈眈的龍驤軍團將士。
“對將軍這樣的道境高手來說。他們能有什么威脅?”
蒙自為走上堂,伸手相邀,請白鳳冰到完整的后堂說話。白鳳冰也不客氣,跟著蒙自為來到后堂,很坦然的入了上座,就像到自己家中一樣自由。反倒是蒙自為有些拘謹,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坐都不敢坐,比天子駕臨還要恭敬。
“將軍大駕光臨。有何指教?”
“我想告訴你,我還沒死。”白鳳冰淡淡的說道:“鳳舞軍團依然是我的軍團,你我的盟約依然有效。”
蒙自為眨了眨眼睛,笑道:“那將軍有何指示?你們不決出個勝負。我們的任何行動都沒有意義啊。”
“我要去看看殷郊。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和他聯手。”
蒙自為應聲說道:“那我就恭候將軍的佳音了。”
白鳳冰袖子一甩,扔過來一張紙。“這是歸元丹的配方,你安排人煉制。也許能助你入道。”
蒙自為大喜,卻不敢相信。他捧著紙,眼睛盯著白鳳冰。“將軍。這是……”
白鳳冰站了起來,走到蒙自為面前,手搭在蒙自為的肩上。“自為,在朝廷和我之間,你選擇誰?”
蒙自為虎背熊腰,須發半白,白鳳冰卻是一副少女模樣。她將手搭在蒙自為肩上,又如此稱呼蒙自為,看起來非常怪異。可是蒙自為卻不這么覺得,在他眼里,不管白鳳冰的相貌如何,她還是那個不茍言笑,冷若冰霜的鳳舞將軍。
聽了白鳳冰這句放在,蒙自為沉默了。
不管蒙家以前掩飾得多好,也不管他現在多么恭順,蒙家是帝國的叛逆,這是無法抹去的污點。如果帝國復興,蒙家就算有功,不會被徹底清洗,也很難再恢復以前的榮光。
更何況,蒙家也不希望帝國復興,否則,蒙家根本沒必要參與造反。就算認識上略有分歧,可是在帝國必須要亡這一點上,蒙家和白鳳冰等人保持一致。他現在宣布勤王,只是迫不得已罷了。
如今白鳳冰無恙,他還有必要再聽嬴敢當、嬴亦然這兩個小孩子的話嗎?
“當然支持將軍。”蒙自為很實在的說道:“蒙家與白家同為大秦將門,雖說不是很親近,卻也沒有什么大仇怨。再說了,自為對將軍一向景仰,能與將軍并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白鳳冰微微一笑,沒有刻意去糾正蒙自為的夸張之詞。白家與蒙家的確沒什么大仇,但是他們之間的關系卻不那么和睦。不久前,她突然撤兵,就造成蒙自為兵敗箭神山。
“世家之間,各有矛盾,但是這些矛盾在與朝廷的矛盾面前,都是可以暫時擱置的。自為,我們不希望出現第二個天書院,也不希望帝國朽而不死。我們四家聯手,傾覆這嬴氏的江山,再造天下,豈不更好?”
蒙自為用力的點點頭。“我正有此意,只是力有不逮。殷郊雖然雄心勃勃,卻一心想恢復他殷家的天下。我擔心前門驅虎,后門進狼,所以才虛以委蛇。若是將軍領頭,那自然沒有話說。”
“那好,殷郊那里,我來處理。紫月森林這里,卻要你多多照應,千萬不要自亂陣腳。”
“將軍放心。”蒙自為笑道:“只要將軍能制衡那兩個道境,他們就掀不起什么浪花。”
嬴亦然陰著臉,擺了擺手,命人帶蒙自為的信使去休息。她將蒙自為的親筆信放在一旁,想了想,踏著剛剛改造過的樓梯上了樓,來到無忌的面前。
“蒙自為變卦了?”無忌笑了一聲。
“嗯。”嬴亦然有些沮喪。白鳳冰一出現,蒙自為就強硬起來。不僅不肯出兵勤王,還向她討要大量的物資。紫月森林物資疲乏,哪里有多余的物資供應他。
“這沒什么奇怪的。”無忌拉著嬴亦然的手,示意她在對面坐下。“蒙自為答應與我們結盟,本來就是迫于形勢。現在白鳳冰的力量足以制衡我們,我們對他的威脅已經不存在了,他又怎么可能俯首聽命。沒有立刻反攻,已經算是留了后路啦。”
“蒙家世受皇恩,沒想到……”
“大秦以征戰立國,蒙家更是軍界的代表。但是軍功再高也不能封王,他們早就心懷不滿了。帝國疆域萬里,四大軍團盤踞一方,朝廷鞭長莫及,只能授權給他們。他們已經是無冕之王,朝廷卻還把他們當成任人宰割的臣子,他們豈能甘心。”
“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嬴亦然連連搖頭。“難道就沒有辦法了?”
“不是沒有辦法。只是辦法被朝廷自己放棄了。”
“什么辦法?”不等無忌回答,嬴亦然突然意識到了無忌的意思。“你是說……天書院?”
無忌點了點頭。神殿遍布全國,直接受天書院指揮,獨立于軍界和政界之外。相當于帝國的神經網絡。朝廷不滿天書院的超然地位,想方設法的抽空天書院的根基,結果天書院垮了,帝國也癱瘓了。
這就是自做孽,不可活。帝國的崩潰不怨別人,責任全在朝廷,全在那幾個自作聰明的天子。
“現在……還有辦法重啟神殿嗎?”
“天書院都沒了。還怎么重啟神殿系統。”
嬴亦然的臉垮了下來,長嘆一聲。
“不過,也不是一點機會也沒有。”無忌說道:“天書院雖然垮了,但是各州郡的神殿系統還在。我們如果能重建天書院,就有可能重建神殿系統。不過,神殿系統已經衰落了三百多年,不少神殿已經落入軍界手中,要想重建一個真正由天書院控制的神殿系統,將是一個非常艱巨的任務。”
“只要有希望,就算再艱巨,我們也不能放棄。”嬴亦然緊緊的抓住無忌的手。“無忌,你要幫我。”
無忌笑了。“我不是一直在幫你嘛。”無忌點了點自己的大腦。“要想重建各地的神殿系統,先要重建天書院。天書就在我的腦子里,我在哪里,天書院就在哪里。你以為我訓練大陣只是為了防備白鳳冰?我是為了解開天書啊。不解開天書,天書院終究只是徒有其表,不能服眾。”
嬴亦然笑了。
蒙家密室堆滿了冰塊。
咸陽不是冰原,但是咸陽冬天也結冰,有錢人家挖個冰窖,貯存一點冰留到夏天用是很常見的事。不過,像蒙家密室堆了這么多冰,卻非常罕見。
七座寂寞塔都被冰包圍了,七位蒙家高手各坐在一座寂寞塔中,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衣衫,全靠真氣和歸元丹來抗寒,即使他們都是玄境以上的高手,甚至有位已經逼近大圓滿,他們還是覺得有些承受不住。
一是寒氣太重,二是寂寞塔的苦楚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坐在寂寞塔中,承受著天地元氣的強行灌注,頂門有如裂開一般劇痛無比,而且要一坐就是十幾個時辰,這種寂寞和痛苦簡直是沒有盡頭的煎熬。
境界越高,升階需要的時間越長,對于這些希望破境入道的高手來說,令狐敏之要求他們在寂寞塔中入定,這個要求太高了。幾個月訓練下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在將境界迅速提升到了玄境高階之后,他們似乎進入了一個瓶頸,遲遲沒有再出現實質性的突破。
即使是按照令狐敏之的要求,將密室里堆滿了冰,也無濟于事。
蒙自力和嬴自清都急了,幾次追問令狐敏之。
令狐敏之只有一個回答:道境在心,心境不夠,條件再好也沒用。
蒙自力很不高興。難道蒙家就沒有一個人的心境能夠達到道境的要求?也許是你的方法有問題呢。不過,他沒有明著和令狐敏之說,畢竟令狐敏之的方法幫蒙家造就了數十位玄境高階的高手,是有功之臣。
幾番努力無果之后,蒙自力隱晦的提出放松一下。令狐敏之也沒說什么,回到了令狐家。
還沒進家門,令狐敏之就看到了一輛馬車和二十名半人馬騎士。他愣了一下,邁步走進了大門。
殷玄正坐在堂上,和令狐庸說話,兩人相談甚歡,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看到令狐敏之進來,殷玄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敏之,別來無恙?”
令狐敏之看了一眼令狐庸,令狐庸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便與殷玄打了個招呼,避了開去。
令狐敏之把殷玄領回自己的小院,奉上茶,打量了殷玄兩眼,輕笑一聲:“玄之,何事如此開心,春風滿面。”
“怎么,難道你看到我不開心?”
令狐敏之搖搖頭:“恐怕玄之為我帶來的不是什么開心的消息,我又怎么開心得起來。”
殷玄尷尬的笑了一聲:“敏之,你……不愿再跟我著,鐵了心要跟著蒙家?”
“不是鐵了心要跟著蒙家,而是不想與無忌為敵。”令狐敏之提起水壺,給殷玄倒了一杯水。“你如果還當我是朋友,就聽我一句勸,不要去紫月森林。”
殷玄“咦”了一聲,眼中充滿好奇。“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紫月森林?”
“你父親原本是唯一的道境,自以為一言可定天下,現在橫生枝節,無忌、鳳舞將軍先后入道,殷家的優勢喪失殆盡,你父親自然希望再出一個道境,挽回劣勢。鷹命屬火,你父親在紫月森林得重明鳥,你要想入道,自然要去紫月森林。”
“敏之,你還是那么聰明。”殷玄哈哈大笑。“沒錯,我是去紫月森林,想在那里悟道。聽說你在幫蒙家,我想,你在道境的修行上應該有獨到之處。既然如此,何不過來幫我?”
“幫你沒問題,可是我不想和無忌為敵。”令狐敏之搖搖頭。“若說天下還有我不愿意對敵的人,無忌肯定會排在第一個。玄之,你聽我一句勸,不要去紫月森林。”
殷玄的臉陰了下來,有點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