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小陽得到消息,興沖沖的抱著孩子趕來,一見面,眼淚就流了出來。
孩子出生幾個月,無忌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著實讓她心慌。雖說施玉羚和嬴亦然多次解說,說無忌是擔心他的安全,不敢過于親近,她還是無法釋懷。
看到無忌接過孩子,很自然的抱在手中,撥弄著孩子的小臉蛋,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景小陽終于松了一口氣,抱著施玉羚的手臂,泣不成聲。
施玉羚輕拍著景小陽的手臂,打量著無忌,卻有些好奇。無忌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看你這樣子,竟像是抱慣了孩子似的,一點也不生疏。”
無忌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詭異。他今年才十七歲,第一次抱孩子就抱得這么妥帖,的確有些不正常。他眼珠一轉,笑道:“常見你們抱,早就學會了。”
施玉羚倒也沒多想。無忌是道境之人,那么繁復的劍法都一學就會,抱個孩子當然更是小菜一碟。她打趣道:“莫不是暗自偷偷練習了很久?”
無忌笑笑,不置可否。
景小陽看在眼里,暗自歡喜,偷偷的抹著淚。施玉羚撫著她的肩頭,撫慰著她,讓她從激動中慢慢平復下來。無忌抱著孩子,一手托著孩子的頭,手指感觸著他如絲綢般軟滑的頭發,摸到了軟軟的天門。
他忽然心中一動。又看了一眼景小陽。景小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避開了他的目光。施玉羚卻看出了異樣,有些不安起來。
無忌沉吟了片刻。將孩子放下,從懷里取出了七根木針,攤在桌上,取出最小的一根,拈在手中。
施玉羚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景小陽的手臂。景小陽一看,也緊張起來。不過。她們都沒有說話。她們都知道無忌的腦子里有一根木針,也知道無忌曾經在林子月的腦子里栽過一根木針。都比這根木針大。
“陽陽,你想保住這個孩子嗎?”無忌看著木針,輕聲說道,聲音飄忽,有些神秘。
“主人,我……我當然想保護他。可是……”
“你保護不了他,就連我都未必能保護得了他。”無忌瞇起了眼睛,嘴角微挑。“可是,也許我可以讓他自己保護自己。”
施玉羚和景小陽互相看了一眼,不是很明白無忌在說什么。
“要入道,必先成道體。道體分三種:元嬰、元稚、元童,目前只有白鳳冰和子月達到了元童境,但是所有人都忘了。剛出生的孩子元氣未失,很可能就是天生的元嬰。”
“很可能?也就是說,你也不能肯定?”
“是的。我不能肯定。”無忌點點頭。“但是,如果有這種可能,那這個孩子就是最接近元嬰的孩子。真正的道境是永生,不會有子嗣,能有這個孩子,是因為當時我雖然入了道,卻沒有真正的入道。不管怎么說,他的出生都是一個不可復制的傳奇。”
施玉羚和景小陽聽懂了,卻還是緊張不已。孩子是那么的稚嫩,這根針就算小,也有三寸長,插到腦子里,還能活嗎?如果不是知道無忌和林子月的腦子里都有木針,她們死也不肯同意無忌的試驗。
無忌命人關閉殿門,抱起孩子,帶著施玉羚和景小陽進了密道,安排好警戒,這才一手托起孩子,一手拈著木針,湊近孩子的天門。
所有的孩子天門都是開啟的,直到一周以后才會閉合。他們的氣脈天生也是通暢的,沒有任何堵塞。無忌一將真氣注入孩子的氣脈,就感受到了這種天然的暢通無阻,不由得暗自感慨。
孩子仿佛感受到了真氣的運行,張開小嘴,打了個哈吹,握緊小拳頭,縮起了小腿,蜷縮成一團。
無忌眼神緊縮,心頭一動。
他盯著孩子看了片刻,持續不斷的將真氣注入孩子體內,直到元氣充沛,灌注到每一個微小的穴位,這才將木針懸到了孩子的天門處。
木針還沒碰到孩子的頭皮,就劇烈的震動起來,仿佛被一個無形的力量所吸引。
無忌慢慢的放開了手指,看著木針懸浮在空中,漸漸的消失在孩子的天門中。
隨著孩子的身體輕輕動了一下,整根木針消失了。孩子的頭皮完好無損,什么痕跡也沒有。孩子睡得很香,吧噠著小嘴,含著自己的腳指頭,就像是在吸吮母乳。
無忌笑了,他轉身看著景小陽。“陽陽,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主人,你說。”景小陽一邊后怕不已,一邊激動的說道。
“你立刻收拾一下,和你母親帶著這個孩子離開梟陽山。不要告訴任何人你們的行蹤,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你們的身份。什么時候天下太平了,什么時候你們再來找我。如果我不在了,你就找亦然,找玉羚姐姐,或者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景小陽呆住了。她能聽得懂無忌語氣中的嚴肅,但是她沒想到孩子剛剛得到無忌的認可,分手就在眼前。特別是無忌那句“如果我不在了”,嚇得她心驚肉跳。
“不要猶豫,白鳳冰隨時都可能出現。一旦她來了,你想走都走不了,甚至可能成為我的羈絆。你們安全了,我才能放手一搏。”
景小陽抱著孩子,滿臉淚水。孩子舞動著小手,撫摸著景小陽的臉,仿佛為她拭去眼淚。
在無忌的安排下,景小陽母女帶著孩子,悄悄的離開了梟陽山,去向不明。
在離開之前的這幾天,無忌一直和他們母子呆在一起,享受了幾天的天倫之樂。在此之后,他就開始閉關,坐在密道之中。閉門不出,梟陽國的事務都交給施玉羚打理。
好在施玉羚也曾經管理過幾千人的酒樓,管理經驗并不差,梟陽國的戅巨人又思維簡單,言聽計從,并不難管。在施玉羚的管理下,也算是井井有條。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白鳳冰和殷郊乘著重明鳥,如天神降臨,緩緩落在梟陽王宮的國師殿前。
兩個戅巨人衛士上前喝問,白鳳冰哼了一聲,連看都不愿意看他們一眼。殷郊舉起手,快如閃電的兩掌遙遙拍出,兩個身高都在兩丈以上的戅巨人就飛了出去,像兩顆巨大的彈丸,砸斷了一根石柱,洞穿了一片屋脊,落地的時候,已經七竅流血,氣絕而亡。
戅巨人們一片騷亂,有人敲響了警鐘,無數的戅巨人衛士從四面八方趕來,將白鳳冰二人圍在中間。
白鳳冰站在欄桿上,衣袂飄飄。
施玉羚聞聲趕到,一看到這兩個身影。她心中一緊,隨即又鎮靜下來,上前躬身行禮。
“見過鳳舞將軍,鷹揚將軍。”
白鳳冰微微一笑:“施姑娘,你看到我,不害怕嗎?”
“害怕,但害怕也不能失禮。二位將軍駕臨梟陽國,總要有個人出來招呼一聲,否則豈不成了蠻yi。”
白鳳冰輕笑一聲,根本不在乎施玉羚話語中的譏諷。“你父母都死在我手里,你不想報仇嗎?”
“多行不義必自斃。將軍,我雖然報不了仇,但是老天不會放過你的。”
“你說的天就是無忌吧?可惜,他這個天到現在還不敢露面。”白鳳冰輕蔑的笑了一聲:“無知的女人總把男人當作天,當成依靠,卻不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救世主,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鳳舞將軍境界天下第一,現在不也要找鷹揚將軍助陣?”
“我只是找他做幫手,卻沒有依靠他。”白鳳冰瞥了殷郊一眼,冷笑一聲:“別廢話了,無忌在哪里?讓他出來吧,決一勝負,免作無謂的犧牲。”
“鳳舞將軍,我已經等候多時了。”無忌的聲音從殿中傳出,渾厚如黃鐘大呂。“倒是你,和幾個月前沒什么區別,實在讓我很失望啊。”
“躲在暗處說大話,算什么英雄。無忌,出來一戰!”
“我沒有躲,只是給二位將軍準備了一份大禮而已。”無忌呵呵一笑:“玉羚姐姐,所有人各歸其位,做好本份工作就行了。如果鳳舞將軍勝了,你們從此就奉她為主,聽她的指揮便是。”
施玉羚盯著白鳳冰,躬身施禮,示意如臨大敵的戅巨人退下。
國師殿前為之一空,只剩下白鳳冰和殷郊二人。無忌的聲音又在殿中響起。“二位將軍,請進吧,莫耽誤了這大好的時光。”
白鳳冰看了殷郊一眼。殷郊會意,躬身一拜,舉步入殿。走到殿門口,他掃了一眼殿中已經部署就緒的大陣,眉頭微皺,回頭對白鳳冰說道:“姐姐,你還是來看一眼吧。”
白鳳冰一動不動,臉色平靜如初,只有眼神閃過一絲恨意。“不就是由我白家子弟組成的傀儡陣么?”
殷郊點點頭,面露為難之色。
“放手去戰吧,等我取了天下,他們都將享受血食,飲用敵人的鮮血。”
殷郊猶豫不決。白鳳冰怒了:“怪不得你無法入道,原來竟是這等軟弱。讓開!”話音中,她輕飄飄的飛起來,像一片純潔的羽毛飄進殿中,衣袖飛舞,卷起了一道寒冷而充滿殺意的罡風,撲向殿中的劍士。
“避!”一聲輕喝,正當其沖的劍士散開,讓出了一條通路,將白鳳冰放進陣中,隨即又在白鳳冰身后聚攏。白鳳冰在陣中站定,緩緩轉動身子,打量著眼前這一個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眼角不由得一陣陣抽搐。
“噌!”一陣龍吟,三百六十柄長劍出鞘,直指白鳳冰。
“殺!”一名劍士怒吼著,雙手握劍,刺向白鳳冰的后背。
白鳳冰冷笑一聲,衣袖反卷,一枝冰槍出現在她手中,瞬間洞穿了那名劍士的身體。劍士受到重創,身形一滯,卻沒有停下腳步,長劍厲嘯而下,劈向白鳳冰的肩頭。
白鳳冰吃了一驚,眼神微縮,手腕一抖,將劍士挑飛。劍士身在半空中,依然甩出了手中的長劍。長劍打著轉,呼嘯而來,從白鳳冰的臉頰邊飛過。
一道微小的傷口在白鳳冰臉上出現,一滴鮮紅的血珠沁了出來,隨即又被凍住。
白鳳冰怒不可遏。一時心軟,居然就受了傷,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傷,卻讓她顏面盡失。如果再猶豫,被無忌抓住破綻,壞了她的心境,這次決戰必輸無疑。
“殺!”白鳳冰怒喝一聲,足尖輕點,身形飛起,雙手各握一枝冰槍,左右分刺,分別洞穿了一名劍士的身體,同時借勢旋轉,將他們遠遠的甩了出去。
片刻之間,白鳳冰連殺七人,飛濺的鮮血沾濕了她的白衣,卻沒能擾動她的心情。面對源源不斷的沖上來的劍士,曾經的部下,她面不改色,出手如電,一一斬殺。
劍士們面無表情,對接連倒地的同伴視而不見,只是揮舞著長劍,撲向白鳳冰,他們心目中曾經神圣不可侵犯的鳳舞將軍,竭盡所能,要在她的身上留下印跡。奈何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大,除了第一個劍士曾經給白鳳冰留下了一道傷痕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劍士能夠傷及白鳳冰分毫。
殷郊負手站在殿門口,一動不動,敏銳的目光卻將陣中的情形盡收眼底。他不僅關注劍陣的運行,更關注白鳳冰的一招一式,甚至連一些細小的動作都沒有放過,直到最后一個劍士被白鳳冰甩手一槍刺倒。
白鳳冰環顧四周,打量著橫七豎八的尸體,柳眉倒豎。
“還有么?”
密道里響起一陣清脆的掌聲。“鳳舞將軍不愧是真正的道境高手,出手無情,比鷹揚將軍強多了。”
白鳳冰冷笑一聲,不屑作答。
殷郊臉色平靜,一動不動。他緩緩上前:“姐姐,你休息片刻,我為姐姐開道。”
白鳳冰看了他一眼,也不說話,只是向后退了一步,讓開了進入密道的樓梯。她的白衣已經被血浸透,粘在身上,非常難受。她雙臂一振,絲衣裂成無數碎片,像一只只血色蝴蝶,四散而飛。就連粘在她身上的血跡都被無形的勁氣吹去,露出白晳如玉的皮膚。
殷郊不由得一怔,腳步一滯。
“想得到我么?”白鳳冰盯著他的眼睛,渾圓的雙乳微微起伏。“幫我殺死無忌和林子月,這個身體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