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采歌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因為他知道,這個女孩子有一顆赤子之心,還有著不顧一切去追逐的音樂夢。
“太好了,是哪家公司?銀星?華宇?”
余魚囁嚅了一下。
“什么?”
“樂平娛樂!”余魚提高了音量。
“樂平?這是什么公司?”杜采歌皺了皺眉,“完全沒聽過。靠譜嗎?”
“應該……應該靠譜吧?”余魚不太有底氣的樣子。
“你等等,我問個朋友,等會打給你。”杜采歌掛掉電話,又撥給唐業執。
開門見山:“老唐,知道一家叫做樂平娛樂的公司么?”
唐業執略一沉吟便回道:“知道,很坑的一家公司。”
杜采歌心里一沉:“有多坑?”
“坑得無底線唄。”唐業執說。
“具體說說。”
“他們是廣撒網,四處簽人,合同里盡是陷阱。然后簽了年輕藝人,不好好培養,逼著藝人去陪喝陪睡撈錢。不陪?那不好意思,雪藏只是最基本的操作,他們甚至會雇傭無業游民去騷擾自家旗下藝人的家屬,逼著藝人就范。”
“還有別的,想聽么?他們的黑料多著呢。你該不會是有朋友被他們看上了吧?喂,喂,臥槽,特么再見都不說一聲就直接掛電話的?這么沒禮貌。難道這家伙真有朋友簽了樂平娛樂?”
杜采歌早已直接掛了電話,趕緊撥給余魚:“千萬別簽這家公司,我找朋友打聽了,這家公司不會好好培養藝人,而是把藝人作為斂財工具,甚至逼著藝人出賣身體。”
“啊?”余魚驚叫一聲,“那怎么辦!”
杜采歌心里一緊,“你該不會已經簽了吧?”
“恩恩,我看他們給的條件很好,就已經簽了!怎么辦,海明威老師,我只想好好做音樂啊!”余魚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
“違約金是多少?”杜采歌沉聲問。
“三……三千萬!”
杜采歌原本想著,要是一兩百萬,兩三百萬,他就幫余魚出了。
并不是他樂意做冤大頭,是他真的非常喜歡余魚的歌聲,而且余魚的單純、執著,都讓他感動,他愿意出手幫助這樣一個懷有赤子之心的歌手。
但是三千萬,確實超出他的能力范圍了。
“是我太笨了……5555。對,對不起,海明威老師!我,我……”余魚已經泣不成聲。
“你在哪,我去和你碰個面,商量一下該怎么處理。”
“對,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您別管我了,海明威老師。我辜負了您……對不起……”勉強抽泣著說完,余魚掛斷了電話。
杜采歌再撥號時,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這個笨丫頭……”杜采歌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盤,喇叭發出尖銳的鳴叫。
余魚和他非親非故,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觀。
可是,想到那樣一個有天賦的年輕歌手,就要被惡勢力控制,人生走上歧路,天賦無法兌現,他就覺得心慌。
作為一個藝術家,他見不得這種事。
可是他能有什么辦法呢?他現在沒錢,也沒權。
哪怕是去求干爹,干爹也未必能有什么好辦法。
這不是殺雞用牛刀的問題了,而是用高射炮打蚊子——不但浪費,而且打不著啊!
杜采歌緩緩發動汽車,往華宇娛樂的方向駛去。
他約好了今天去看姜佑曦練習《東風破》的情況。
開了一會,他罵了一句:“瑪德,就是不甘心啊!”
然后將車靠邊,撥通顏穎臻的手機。
過了一會,電話接通,響起了助理孫雅玲刻意壓低的聲音:“杜先生您好,顏總正在開一個重要會議,手機放在我這保管。有什么緊急情況需要處理么?”
“你讓她得空了打給我,我有重要的事找她。”
“好的,我一定轉告。”
繼續行駛,杜采歌還是感到心煩意亂,心緒難平。
華宇娛樂,音樂事業部部長辦公室。
謝韻姿低著頭縮在沙發里,嚼著木糖醇,其實已經神游物外很久了。
“小姿啊!”
“啊?”謝韻姿被喚回了神。
謝勝平無奈地搖頭:“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啊!”
“有,有,當然有,叔你接著說!”謝韻姿點頭如搗蒜。
謝勝平盯著她看了半晌,但是呢,他平時就是很和藹,不太有氣場的人。
就連下屬都不怕他。
更勿論他的堂侄女了。
“你呀!”他只能搖著頭說,“總之,你想翻身,最方面快捷的途徑就是找林可寫歌——不,現在他喜歡別人叫他海明威。”
“恩恩,我知道。”謝韻姿嚼著木糖醇,看上去不太在乎的樣子。
“你找海明威的時候,一定要有禮貌,要尊重。我聽說過你以前找他約歌的時候,還一副‘禮賢下士’的態度。”
“你在圈里是個新人,他是頂尖詞曲作者,你對他玩禮賢下士,你害不害臊?如果在櫻島,或者在棒子國,和他這樣級別的詞曲作者見面,你得跪著磕頭你懂不懂?還禮賢下士,你那是惹人笑話你知道嗎?”
“恩恩,知道,知道,”謝韻姿那近乎完美的櫻唇撇了撇,“糾正一點啊叔,那不叫跪著磕頭,那叫土下座,understand?”
謝勝平竭力控制著怒氣:“總之,你得把對他的尊重表現出來,老老實實道歉認錯,請他賣給你一首歌,明白嗎?”
“恩恩,知道,知道。”謝韻姿嚼著口香糖,眼睛卻是盯著謝勝平辦公桌的紋理,目光又開始渙散了。
謝勝平自然看出了堂侄女的心不在焉。可他又有什么辦法呢?他總不能按著侄女的腦袋去給杜采歌磕頭吧。
“他約好了9點之前到,來了之后因為要參與錄制,不見得有空和你說話。我跟他沒什么交情,也不好對他呼來喚去。所以你卡準時間,在錄音室外面堵住他,和他說幾句吧。”只能嘆息一聲,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眼不見為凈。
他已經在心里悄然調低了預期。
海明威是個異常驕傲的人。
堂侄女如果是這個態度去求人家,成功的可能性不到10。
年輕人,再吃幾次虧吧。
謝勝平離開后,謝韻姿終于抬起頭,一張俏臉上滿是悵然,再不見那故意擺出的滿不在乎模樣。
“我現在知道錯了,”她輕啟朱唇,“他確實是個很厲害的音樂人,我之前那態度真是太可笑了。可是我能怎么辦呢?我現在就算低三下四地求他,他也不見得會給我寫歌吧。”
“如果低三下四地求了他,他不但不給我寫歌,反而嘲笑我,那我還真不如去一頭撞死,太……太沒面子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感覺有些發燒——因為羞恥和憤怒。
對自己的憤怒。
“總覺得以前的自己好蠢。而現在,我卻要為自己過去的蠢買單了。”
杜采歌在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剛剛乘電梯來到姜佑曦使用的錄音室所在樓層,就有一道身影帶著香風撲了過來,還沒站穩,就是深深地鞠躬。
“海明威老師,對不起!”
杜采歌詫異了片刻,等對方抬起頭,露出一張吹彈可破的俏臉,他才認出:“哦,小謝,你好。”
頓了頓又說:“你沒什么需要道歉的,我沒怪過你什么。”
“對不起,”謝韻姿面無表情地說,“我太過自負,同時那個時候也不太了解您的地位,對您多有冒犯。”
杜采歌聽了她的話,總感覺有些別扭,勉強笑了笑:“那什么,不冒犯,我沒覺得冒犯。論關系,你是我妹妹死黨的姐姐,我們或許勉強能算得上是朋友吧。論年齡,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可以說是你長輩了。所以我不會去和你太計較的。”
謝韻姿咬了咬牙,艱難地說:“我的出道專輯成績很慘,現在的負面評價很多,再這樣下去,我就難以翻身了,現在我特別需要一首好歌來扭轉局面。所以……”
說到這,她再次彎腰,深深地鞠躬:“想請您給我寫一首歌,一首像《第一次》《紅色高跟鞋》那種層次的歌!拜托了!”
杜采歌下意識地摸了摸臉,琢磨了一會,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
你要我給你寫歌,可以。可什么叫請我給你寫一首《第一次》《童話》那層次的歌?
敢情你覺得我上次拿給你的《寧夏》是忽悠人的劣質品?
《寧夏》在地球的傳唱度和市場評價可不比《第一次》《紅色高跟鞋》差。
因為余魚的事,他本來今天就有情緒,憋了一肚子火。
再被這不陰不陽的話刺了一下,他差點沒當場炸毛。
如果謝韻姿不是那個謝瑾瑜的堂姐,他真的要發火讓謝韻姿滾粗了。
但是想了想,考慮到不想讓妹妹和她的死黨生出裂痕,他還是忍著氣,盡量心平氣和地說:“歌曲可以,我晚點拿幾首歌給你挑,都是不遜于《童話》《紅色高跟鞋》這檔次的。”
謝韻姿大喜過望,臉上第一次露出笑容:“那太好了,那么分成比例?”
“不分成,直接賣斷給你。”杜采歌現在正缺錢呢,想撈一筆快錢。所以這次賣給謝韻姿的歌,他打算干脆賣斷全部版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