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你笑得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我今天扮演的就是傻兒子這個角色。”杜采歌說。
許清雅給杜采歌整了整上衣,衣領,尤其是他胸口的小紅花。
她左右看看,趁著無人注意,悄悄地在杜采歌左臉親了一口。
“啵。”
杜采歌無奈地笑了笑,指了指不遠處。
那里架著一臺攝像機,紅燈閃爍,正在拍攝中。
許清雅有一瞬間露出羞澀的表情,然后展現了小婦人的嫵媚風情:“我親自己男人,怎么了,誰有意見?”
杜采歌不說話,只看著她背后。
許清雅納悶地轉頭,卻見是文化部門的幾位頭頭,他們此時有的看天,有的看鞋尖,一個個努力憋笑。
這,演技浮夸了啊!
許清雅反倒不害羞了,大大方方地主動伸手和他們握了握,打個招呼。
單純論演員身份,哪怕她已經通過去年華納兄弟和逐夢互娛聯合制作的“消失的愛人”加冕了國內兩個影后桂冠,拿到了戛納影后和金球獎影后,并提名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其實都不太夠格和這幾位boss級的握手。
主動伸手,只會被人認為過分了,或者太有野心了之類的。
而作為杜采歌的情人身份,當然也是上不了臺面,別人雖然會給杜采歌面子,但也會心里不悅。
但是從她爺爺的身份來說,她作為晚輩主動和幾位大佬握手,倒是名正言順。
這一切,許清雅都門清。
果然,幾位大佬都笑呵呵地與她握手,然后說些“許老最近身體怎么樣啊”“你是海明威老師一手提攜的,去求求海明威老師,讓給你父親寫首軍旅歌曲啊”之類的場面話。
等他們和許清雅招呼完,杜采歌也迎了上去,卻是作為新郎的干兒子,向幾位客人致以謝意。
這些大佬也不敢托大,杜采歌的江湖地位太恐怖了。
頂級電影藝術家,亞洲音樂第一人,大文學家,全國富豪排行榜前10……這些身份,單獨拿出來,都最多讓他們稍稍謹慎一點對待。
但是全部加在一個人身上,卻是有著強力的加成,讓他們不得不采取平等、甚至略微討好的態度。
要知道,這位可是多次被最高層的大佬叫去見面,咨詢探討文藝方面的國策。
毫不夸張地說,以這位的8000萬微博粉絲數量,以及對整個文藝界的巨大影響力,和平時積累起來的良好口碑(除了兩性的關系方面遭到詬病,杜采歌其他方面的口碑是真的無可挑剔),如果他們和杜采歌鬧出沖突,吃虧的絕不會是杜采歌。
不過今天受邀前來的,大多都是霍彥英的親朋故舊,肯定不是故意來找事的。
所以只要正常的言行舉止,都不至于會開罪杜采歌。
在這個喜慶的日子里,杜采歌的容忍度也比平時高了許多。
迎賓工作實在累人。
殊不知,客人們其實也有些感覺怪異。
畢竟,被一個全國富豪榜前十的人鞠躬道謝,迎來送往,很多人都有些如芒在背。
不過從身份上來說,杜采歌當迎賓又讓人挑不出毛病。
作為新郎霍彥英的干兒子,他不出來撐場面,誰來?
霍彥英是沒有親生子女的。
而且年齡又大了,要親自出來迎賓,身體肯定吃不消。
趁沒人過來的時候,杜采歌抓緊時間和許清雅交流幾句。
平時他們雖然經常視頻聊天,但面對面交談的機會,確實不多。
“昭昭最近怎么樣?還挑食么?”
“多少有一點吧,你別抱太高的指望,你的這個女兒太有個性了,不聽話。等她回國讀小學了,你自己帶她試試。”
杜采歌聽得直樂:“若存就是太沒個性了,在小顏的強大氣場面前,把他養得和小老鼠似的,我真希望他能無法無天一點。男孩子,不野一點,長大了怎么有出息呢。”
“想要讓男孩子更有男子漢氣概,父親就不能缺位。你得多抽些時間陪陪他了!”
杜采歌只能輕嘆。
他確實算不上是個好父親。
為了他自己的夢想,太過于忙碌,陪伴子女的時間實在是有點寒磣。
他和許清雅閑聊的空檔不多,畢竟今天的賓客很多。
不多時,姜佑曦攜著一個高挑的女孩走來。
“哥!”他親切地招呼。
杜采歌不理他,只管招呼那個女孩:“小青,最近還好吧?”
呂丹青有些拘謹,她和杜采歌見面的次數不多,雖然知道這位大神是自己男朋友的好友,但每次見面都會緊張。
畢竟,對于圈外人來說,這位簡直是活著的神話了。
從她這個年齡往下走,幾乎全國的青年男女和青少年都可以說一句:“我是聽著他的歌/看著他寫的書/看著他的漫畫/電影長大的。”
所以直到現在她都沒法適應。
她聲音有些僵硬地說:“我挺好,謝謝杜哥!”
許清雅抿嘴笑道:“你們好事將近了吧?”
“恩,過兩個月。許妹妹,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啊!”
“我會的。你訂好禮服沒有?”
那邊兩個女人小聲而熱切地交流起來,姜佑曦則愁眉苦臉地和杜采歌說話。
“哥,我那天真是嗓子不舒服才假唱的,真不是耍大牌!”
“嗓子不舒服就休息啊,”杜采歌不冷不熱地說,“你舍不得幾個錢啊?”
“哥,要結婚了啊,能省則省嗎。現在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時候了!”
杜采歌頓時覺得能夠理解。
上一世,他也經歷過這個階段。
他拍了拍姜佑曦的肩膀,“我就不說你了,總之,作為朋友,我們的交情不變。不過如果你還有這種事,別怪我不給你寫歌了。”
“知道了,哥!對了,我剛看到曉晨姐和蘇姐正在停車場吵架,應該就快上來了。”
杜采歌還沒表示,許清雅就有些緊張,“那我先進去了。按理說我這次都不該回國的!”
杜采歌拉住她,笑了笑,“沒事,你是我叫回來的。”
許清雅小聲說:“我答應了晨姐的!”
她們幾個女人間的協議,杜采歌并不清楚。
也不好干涉。
只好輕嘆一聲,讓她到里面去。
姜佑曦和呂丹青也沒過多地停留,進去找座位了。
杜采歌等了一會,卻見段曉晨單獨一人上來了。
段曉晨也習慣性地給他整了整衣服,將之前被許清雅擺弄過的小紅花又挪回原位,打量了一番,才笑道:“真帥!”
“情人眼里出潘安。”
“潘安肯定不如你。”
“別說了,都四十多歲的老臘肉了。”
“在我心里你永遠是最帥的。”
“哼,肉麻。”蘇曼芫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
“你還沒吵夠?那就繼續啊!”段曉晨轉過身,兇狠地瞪著她。
杜采歌干預道:“我干爹的婚禮,別鬧了。”
“誰鬧了!是這女人過分!”段曉晨對蘇曼芫冷笑道,“你別老是惦記別人的男朋友行么?想男人了自己去找一個。還是說,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個沒人要的老女人了?我聽說有家情趣用品店不錯,可以給你推薦一下。”
蘇曼芫對杜采歌溫柔地笑了笑,但是說話卻毫不客氣,“看你護食的樣子,真可愛。可惜啊,我只是想想,卻沒什么行動。有些人呢,卻已經吃到嘴里了,而你都攔不住。”
段曉晨臉色大變,扭頭剮了杜采歌一眼,氣沖沖地跑進婚禮會場里去了。
蘇曼芫再次對杜采歌甜甜一笑。
杜采歌無奈地說:“你積點口德行么?破壞別人的感情很好玩么!”
蘇曼芫振振有詞:“當初我和你好的時候,她老是惦記你。就不許我報復回來么?”
杜采歌一時語塞。
蘇曼芫身體前傾,淡淡的幽香鉆入杜采歌的鼻子,她的聲音像給他撓癢癢一樣:“我可沒把你的底子抖出來,剛才我說得那么含糊,她肯定以為我說的是崔大小姐。她不知道,其實呀,余……”
杜采歌哪敢讓她說出口,趕緊打斷,“趕緊進去吧,婚禮快開始了。”
蘇曼芫往里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他溫柔地笑了笑。
這女人,這幾年確實溫柔多了……
年華老去的跡象,也很明顯。
杜采歌有些不忍,說了句:“你也不小了,37了吧。要是這輩子還想組建個家庭,已經可以考慮了。”
蘇曼芫瞇著眼,看向走廊上的一扇窗,怔怔地出神,半晌才說:“曾經滄海難為水。”
杜采歌冷靜地說:“你對我的感情,沒有那么深,不要自欺欺人了。”
蘇曼芫笑得有些凄苦:“當時是沒那么深。但是你覺得那些年,你得了抑郁癥,而我受的煎熬會少么?我是那么沒良心么?日思夜想,后悔。等你重新回來,甚至比以前爬得更高,想著這個男人本應是我的,我卻錯過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
“有時我也會想,要不要去開始一段新的戀情。但是啊,不管是和誰接觸,我都難免會拿來和你對比。然后我就無法忍受了。”
杜采歌不可能無動于衷。但他只能做出無動于衷的樣子:“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我問你,”蘇曼芫盯著他,“你和余晴可以,和我為什么不可以?”
杜采歌猶豫了片刻,干脆直接地說:“余晴要的很簡單。你要什么,我從來都不清楚。而且我對你有芥蒂,對余晴只有愧疚和感激。”
蘇曼芫搖頭,凄然笑了笑。
然后她低頭整理了一下情緒,再抬起頭來時,已經面帶溫和的微笑,“不說了,我進去了。”
杜采歌目送她走進會場。
那背影,在熱鬧會場的襯托下,顯得如此蕭瑟。
婚禮終于開始。
這幾年越發老態龍鐘的霍彥英攙著林湘云的手,竟然有些抖。
熟悉他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有些揪心。
他曾經說過,不會再結婚了。根本不考慮。
但是在得知自己得了癌癥之后,他想了幾天,很快就做出決定,給林湘云一個正式的婚禮。
“我又無兒無女的,和她結婚的話,我那些東西,雖然不值錢吧,但都可以順理成章地留給她了,也讓她生活有個著落。而且我知道,她心里有疙瘩,雖然一直不說,其實她是想要一場婚禮的。”他對杜采歌說。
“你們開心就好。”杜采歌能說什么呢?除了支持,除了給霍彥英聯系更好的醫生,他什么都做不了。
生老病死,人人平等。
唯有藝術能永恒。
他正是早就明白這一點,才會用有限的生命,去追逐永恒的藝術。
這樣,就讓原本毫無意義的生命,有了那么一點意義。
“其實啊,你也可以考慮,給你那幾個女人,每人一場婚禮。國內不行的話,就到國外,旅游地辦。只要婚前做好公證,沒有財產方面的糾紛,我想她們應該是愿意的。”
杜采歌苦笑:“我不適合和她們說這些話。”
霍彥英眨了眨眼,“我適合說啊。我這個年紀了,可以倚老賣老的。”
“干爹……管好你自己吧。”杜采歌當時沒好氣地說。
當時霍彥英說話還是中氣十足。
但現在,在臺上堅持著儀式的霍彥英,已經有點站不穩了。
杜采歌想了想,站了起來,想上去攙扶。
但霍彥英很快注意到他,那對濃濃的眉毛刷地豎起來,把他瞪了回來。
老家伙,還不肯服老啊!
今天的儀式已經一切從簡。
林湘云不是無理取鬧的女人。
能有這么一場儀式,已經超出她的期待了。
儀式簡化一點,是因為霍彥英身體支撐不住,她當然能理解。
新娘發言完后,輪到新郎。
霍彥英感謝到來的親朋好友,各位嘉賓。
聊了幾句他和新娘子的趣事。
他是一只腳已經邁入棺材了,此時無比灑脫,看得通透,也不怕得罪人,說話詼諧幽默。
等說到差不多了,他停下來喘口氣,大家以為他要結束發言了。
結果霍彥英話鋒一轉,“剛才大家都看到我干兒子了。帥吧?可惜不像我。當然,不像我就對了,這是我老友杜知秋的兒子。杜知秋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今天這喜慶的日子里,不多提。說說我這干兒子。”
“當初老杜臨死前,托付我照顧好他兒子。我看到小杜心情不好,但也沒在意,心想這種心里的坎,只有他自己能邁過去。所以沒去打擾他。”
“沒想到他那時被人暗算了,竟然……”
就連牽著杜若存的顏穎臻都神色一黯。
她當時也不知道。
總想著,杜采歌有錢,又年輕,很快就能走出來。
誰曾想,杜采歌會做出那樣的傻事,把錢全部捐掉,選擇自殺?這真是出乎意料的。
在場有不少人跟進了解過那樁案子,自然知道霍彥英在說什么。
“還好,他挺過來了。我當時就對湘云說,風雨過后,定有彩虹。果然,這小子一發不可收拾,東山再起,甚至更勝從前。我為他感到驕傲,這是我的干兒子!”
“但也有點羞愧,這些年里,我都沒幫上他什么忙。他站得太高了,我能做的很有限。反而是他給我的幫助更多。”
這時龍玖梅叫道:“老東西,就憑你和我家那老混蛋的交情,小可幫你就是應該的。”
霍彥英含笑擺擺手。
“我沒什么皇位給他繼承。也沒有什么百億家產給他繼承——就算有,他也不稀罕,他比我有錢多了。”
來賓們哄堂大笑。
“而要說到藝術方面的成就……他早已青出于藍,讓我們這些老家伙只能仰望了。我也沒什么可以給他的。”
“我思來想去,唯有倚老賣老,替他安排一些他自己想做、但不方便做的事情,讓他以后能更加幸福。還有,舍下這張老臉,求求今晚到來的老兄弟們。我這輩子,所剩無多。咱們的交情,也別說誰欠誰的,深究不了。我只求一句,今晚過后,大家對我這個干兒子多多看顧,我霍彥英……拜謝!”
全場寂靜,看著霍彥英顫巍巍地行禮。
今天來參加霍彥英婚禮的人,很多都在半年后參加了霍彥英的葬禮。
其中的一部分,也參加了一年后杜采歌的婚禮。
那場婚禮是在公海的游輪上舉辦的,一連持續了三天,每天一位新娘。
去參加的人,很長時間都對此津津樂道。這場婚禮的話題太多了。
人們都評價說,太奢華了。大概國王的婚禮也不過如此了。
也有人說,太讓人嫉妒了,一次娶三個,其中一個是亞洲首富,一個國際歌壇天后,一個新晉影后。這是人干的事嗎?
也有人反駁。額,是什么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他是人了?他是亞洲音樂之神。
同時,也還在凝練電影之神、玄幻小說之神的神格。
這就無言以對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很快,杜采歌舉行了婚禮的事就傳到網上。
許清雅和段曉晨的粉絲自然是掐了一架。
“晨晨才是正宮!小許連貴妃都算不上!”
“呵呵,讓你們晨晨先給海明威生個孩子再說吧。”
“……蝦仁豬心吶!”
也有人從別的角度看待這個問題:“一次娶三個,他身體吃得消么?他還有時間和精力給我們寫歌,給我們拍好看的電影么?”
“電影什么的先放一放,讓他先把冰與火的第四卷給出版了!”
“滾!我等‘魔女’等了5年了,這狗日的什么時候把‘魔女’拍出來!我要看我的琦琦老婆!”
總之,一切都很好,不是么。
只有杜某人,深夜里輔導完孩子的功課,應付完女人的癡纏,坐在寫字臺前,搬運了一會小說,感覺精疲力盡。
總覺得不應該給自己找那么多事,悔不當初啊!安安靜靜地抄書不好嗎?非要搞那么多事出來。
夜深人靜時,他打開新的文檔,絞盡腦汁之后,反而感覺人又活過來了。
還是電影有意思。
新的電影拍什么呢?
一定要拍一部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