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多仙山,峨眉邈難匹。
周流試登覽,絕怪安可悉?
山高水秀的峨眉山腳下,兩匹駿馬從官道上飛馳而來。
一匹馬上,坐著個不修邊幅的邋遢道人。
另一匹馬上,卻是個尼姑,身后還坐了個半大孩子,這一行三人,便是從武當山趕來的陳莽等人了。
當日陳莽三人從武當山出發,剛行到山腳下,小尼姑便內力不支,無法再跟上張君寶和陳莽的腳步。
陳莽見狀,心疼的拿出銀錢買了兩匹馬,三人經過幾日的長途跋涉,終于來到了峨眉山下。
至于為什么不跟張君寶同乘一匹馬,原因十分簡單。
味大……
他實在是忍受不了這個成年不洗澡的糟老頭子,寧愿裝小孩賣萌,也要纏著小尼姑滅情共乘一騎。
眼看山門在望,滅情多日來的緊張情緒得到緩解,朝著身后微微一歪頭,朝身后的陳莽道:“小弟你餓了吧,等回到山上,姐姐親手給你做幾道齋菜。”
陳莽頓時臉頰一抽。
自從跟小尼姑在一起后,他已經連著吃了七天素,臉都快吃綠了,聽到此言,連忙強顏歡笑道:“不敢勞煩滅情姐姐,姐姐你連日來帶我趕路肯定累壞了,回去休息幾日,我再去找你玩耍。”
“咦,前面有家客棧!老張,我們就在這里住下吧!”
張君寶也看到了前方客棧,感覺冒然上山有失禮數,不自覺減緩了馬速,勒馬停在客棧門前,朝滅情道:“勞煩你先去風陵師太面前通稟,老道稍后便上山拜會。”
滅情一點頭:“那就煩勞張道長在此稍待,我前去稟告師父,去去就回。”說完回頭去看陳莽,扭過頭一看,卻發現陳莽早已飄然下了馬背,而她竟絲毫沒有察覺。
“小弟,姐姐去去就來,待會兒見。”
滅情見狀一笑,扭回頭去,策馬朝山道上而去。
客棧門口,一個白衣僧人口誦佛號走了出來。
“阿彌陀佛,貧僧空見,見過張道長。這位小施主好俊的輕功,張道長得此佳徒,可喜可賀。”
“空見?金剛不壞體神功?”
陳莽打量和尚幾眼,見他四十多歲年紀,生得慈眉善目,一副大德高僧模樣,不禁有些惋惜。
這空見身懷少林五大神功之一的金剛不壞體神功,內功與外功均登峰造極,可惜為成昆所騙,前去找謝遜化解他師徒二人的仇怨,被金毛獅王謝遜用七傷拳打時拒不還手,因此斃命,是個腦子有些軸的老好人。
一想到日后他死于非命,陳莽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悲憫。
另一邊,空見被他一口道破自己修煉功法,不由大為吃驚:“小施主好眼力!”
張君寶笑道:“這小家伙叫陳莽,家學淵源,我癡長其幾歲,便厚顏認了他做師弟。”
陳莽翻起白眼,打趣道:“是癡長了幾十歲,凈把自己往年輕了說。”
空見被這兩人逗樂,笑著伸出手來,禮讓道:“張道長,里面請!”
張君寶將韁繩交給陳莽,和空見謙讓一番,兩人并肩走進了客棧。
陳莽拴好了馬,洗了洗手,來到桌前坐定,迫不及待放聲道:“小二,切一斤鹿肉,燉個肘子,一只燒雞,再來碗酸梅湯解暑!趕緊的!”
“客官稍等,馬上就來嘍!”小二滿臉笑容地應道。
空見聽得他滿口葷菜,不禁微微一愕,望著陳莽苦笑起來:“小施主真是好胃口。”
陳莽嘿笑一聲:“佛經有云: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大師你佛法高深,應該不會在意聞上一點葷腥吧。”
空見感覺這經文妙極,但自己卻從未聽過,虛心求教道:“這是哪部佛經所云,小僧怎從未聽過?”
“南無大慈大悲加特林菩薩說的!”
陳莽隨口一說,讓身旁空見神色一肅。
他初次聽聞這菩薩法名,越發覺得自己修為淺薄,口誦幾遍佛號,將其牢牢記在心中。
緊接著,店小二端菜上來,憋壞了的陳莽不再理會他,扯下一只雞腿大快朵頤了起來。
另一桌上,一個身材矮小的青年拍桌而起,怒喝道:“店家,明明是我們先來,為何給他們先上菜,你是看不起我們崆峒五俠嗎?”
陳莽扭過頭去,那桌是五個青壯漢子,相貌各異,但各個衣著華麗,富貴非凡,腰間還佩戴武器冰刃,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
掌柜滿頭虛汗,小心翼翼從柜臺走出來賠禮:“這位大俠見諒,小人未敢輕視五位大俠,更不敢輕視崆峒派,這燒雞、鹿肉都是提前做好,隨時可以取用,因此上得快些,還請諸位大俠海涵。”
五人中年長一些的青年擺了擺手,朝站起身的同伴道:“既是如此,便饒他這次吧。”
“那便饒他一次。”
矮小青年聞言,氣哼一聲坐下,小眼睛斜視空見,言語之間滿是挑釁:“若是因少林派名頭大,便先給他們上菜,我唐文亮定要為崆峒一爭短長。”
“唐文亮……崆峒五老?”
陳莽臉色古怪的看向那桌五個青壯,心說原來是這五個倒霉催的。
這五人真是有毒,惹誰不好,非要惹空見,你們五個捆一塊也不夠人家打的啊。
要知道空見可是未來的少林四大神僧之首,數遍整個倚天屠龍,大概也只有張三豐敢說能穩勝他。
崆峒五老是何等貨色,居然敢同他叫板?
話說回來,這崆峒五老像是自帶嘲諷光環一樣,先是被謝遜打,謝遜打完殷天正打,殷天正打完張無忌打,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這趟過來,得離他們遠點才行,可不能沾上他們的晦氣。
空見被他們挑釁,絲毫沒有動怒,反倒是好奇的朝陳莽問道:“你認識他們?他們幾個都是壯年,為何要叫他們崆峒五老?”
陳莽被問得一樂,隨口道:“你不覺得他們面向有點老嗎?不過這也正常,他們幾個修煉崆峒七傷拳,欲要練拳,內臟先受損傷,五勞七傷之下,長得老相一點也是理所應當。”
空見聞言,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如此。”
唐文亮一直留心著空見這邊動靜,雖然二人對話聲音很低,但交談的內容還是被他收入耳中,聽罷怒摔酒杯,再度站起身來,指著陳莽大叫起來:“黃口小兒,在這里放什么厥詞!我崆峒絕學是你能妄加議論的?今日我便代你家大人教訓你一番!”
陳莽一臉不敢置信的看向空見:“不會吧,不會吧,江湖上不會真有人跟小孩一般見識吧,這心胸也太狹隘了吧?”
“你……你……”
唐文亮聞言一滯,臉上怒氣更盛,哆嗦著指著陳莽,氣得說不出話來。
陳莽雖然不怕這五個龍套,但穩妥起見,感覺還是把空見拉下水更加安全,于是裝出一臉驚懼的模樣,拉住了空見衣袖。
“明明是我身旁這位少林派大師問的話,你卻非要揪著我不放,難道你的七傷拳只打得過小孩子?那你可真棒棒哦!”
唐文亮氣得渾身發抖,怒喝道:“今日我一定要教訓你,誰來說情也不行!”
說罷,運起內力,一拳朝陳莽打來。
下一瞬,拳頭夾雜厲風呼嘯而至,眼看就要打在陳莽身上。
然而,在陳莽眼中,他的拳頭卻猶如慢動作回放一般,讓他生出一種隨時可以躲過之感。
正想閃避間,空見身形一動,已擋在了陳莽身前。
唐文亮來勢洶洶的一拳砸在了空見胸口,自己卻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整個人倒飛而出,一下砸在了自己同伴所在的桌子上,霎時間人仰馬翻。
空見受了唐文亮一拳,如無事人一樣,口誦佛號道:“阿彌陀佛,幾句戲言而已,施主何須動怒。”
在大陰陽師陳莽的控場下,空見終于被拖下了水,又看到唐文亮敗的這么干脆,陳莽終于完全放下了心,一臉吃驚道:“就這,就這?就這點功夫,也敢挑釁少林派神僧?”看向崆峒五老的那小眼神,完全像是在看傻子一般。
崆峒派其余人等怒不可遏,紛紛起身,唐文亮也從地上爬起,五個人對空見形成包圍之勢。
“我們崆峒五俠情同手足,對十人百人是五個齊上,對一人也是五個齊上!今日我們兄弟五人,就在此領教少林派高招!”
崆峒五老的老大關能站在最前,感覺唐文亮對個孩子動手有些掉價,輕輕揭過此事,話頭直奔空見而來,滿臉正氣的說道。
陳莽一下樂出了聲:“噗,既是如此,那剛才打我的時候,你們怎么沒有五個齊上?”
關能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臉色一片鐵青。
正在此時,門外一個女聲脆聲響起。
“張道長,晚輩風陵攜峨眉派眾弟子前來拜見。”
話音方落,一個中年貌美尼姑帶著幾個弟子出現在了門口。
一旁看戲的張君寶聽到這聲音,知道這回是打不起來了,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微微嘆氣一聲,微笑著站起身來,做禮道:“有勞師太大架,貧道不勝惶恐。”
“張道長客氣,折煞貧尼了。”
風陵師太連忙避讓開了張君寶的施禮,接著看向在場眾人,和他們打起了招呼,“空見師兄好,崆峒五俠也來了,還有華山派的朋友……如此正好,還請諸位移步上山,一同商議圍捕百損道人之事。”
唐文亮還想繼續和陳莽等人為難,旁邊盯著張君寶的關能卻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一變,一把將其拉住,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道:“別動,這道人是武當張君寶!”
唐文亮身子驟然一僵,臉上流露出些許后怕,不敢再多說什么,默默退到師兄身后,跟隨眾人朝峨眉山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