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牙婆的手里一共有四間符合小衛氏要求的鋪子,一間在城南,一間在東南位置,臨近貢院,一間在府城中間,最后一間在城東。
而且互相之間的距離都不是很遠。
最先看的是城東的那間,原先是個點心鋪子,不大,但后邊帶了個一進的小院,作價一百八十兩。
這還只是在城東的邊緣,若是再往東去一些,這價格還要貴上不少。
然后又去了東南方向,貢院邊上的那間,鋪子倒是不小,比第一家大了四倍左右,但沒有院子,作價一百兩。
緊接著是城南那間,也是連鋪子帶院子的,而且還是一個二進的院落,前邊的鋪子也不小,就算是開一間食肆也足夠了。
但價格上面就比較貴了,總共要三百五十兩,這還是因為周圍住的都是些普通人家,才只要三百五十兩,要是換到了貢院那附近,或者是官宦人家聚集的城東,那怎么也得奔著四百兩去了。
最后去的是府城中間的那間,就一間小小的門臉鋪子,不帶院子,但有個后廚,作價一百二十兩。
府城的中間位置,也是整個府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在這兒開鋪子,不會缺少客流量,但能不能留住客人,就得看各自的手藝了。
思襯了半晌,小衛氏咬了咬牙,最終定下了城南的那間三百五十兩,帶二進院落的那個。
簽訂契書,按下指紋,一手交錢,一手交房契地契。
從牙行出來之后,小衛氏的身上就只剩下十兩左右的碎銀子了。
小衛氏把心一橫,拉著丁健,帶著劉嬤嬤和丁香,跑去綢緞鋪買了三匹棉布,照著每人的尺寸各買了兩雙鞋底,還有針頭線腦什么的也買了一堆。
又跑去肉鋪那兒買了兩掛豬大腸,稱了十斤豬肉,兩根筒骨····
等到所有東西都買完了之后,小衛氏的荷包里頭也只剩下最后的三錢銀子了。
時間也到了正午,小衛氏拿出最后的三錢銀子,帶著自家丈夫和幾個下人在街邊的面攤吃羊肉面,大肉包子。
下午的時候,一行人去了剛買的院子,十幾個人花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把鋪子連同后頭的兩進院子都給收拾灑掃了一遍。
鋪子里頭是空空如也,但后邊的院子里還有上一個主人家留下來的家具。
可惜小衛氏今兒帶出來的四百多兩銀子花了個干干凈凈,不然的話,依著她那果斷的性子,今兒就得把缺的東西都給添置妥當了。
“今兒大家伙都辛苦了,等待會兒到家的時候,我親自下廚,做一頓好吃的,犒勞大家!”
小衛氏站在臺階上,看著臺階下站著的眾人,看著這間新到手的院子,感覺整個人都是飄的,臉上洋溢著由心而發的燦爛笑容。
丁健站在她不遠的位置,看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看著微風吹過她散落的發梢,撫過她的一群,臉上露出幸福的憨笑。
回去的時候,還是丁健架的車,小衛氏坐在丁健邊上,車上堆滿了東西,劉嬤嬤和丁香帶著七個下人走在牛車的兩邊。
回到稻香村的時候,已經是酉時了,衛允也快下學回家了,小衛氏顧不得休息,趕忙進了廚房。
主人家都進去了,劉嬤嬤這個管事婆子和丁香這個貼身丫鬟自然不能干看著,也跟著進去打了下手。
剩下的個婆子丫鬟還有小廝就把目光挪到了主君丁健的身上。
丁健只能請自上長,讓車把式去后院伺候牛和兔子,讓粗使婆子和其中一個丫鬟打掃屋子,整理院子,又帶著貼身小廝和剩下的兩個粗使婆子去了丁家老宅。
丁家的房子離衛家并不遠,就在許家的隔壁,兩家的籬笆院墻隔了不到兩丈。
不過丁家的房子已經有三年沒有人住了,雖然丁健偶爾也會回來打掃修繕,但真的要住人的話,還是得仔細的灑掃整理一番才行。
把三人留在了那邊,丁健就回了衛家,還有最后那個要做衛允書童的小孩還沒有安排。
丁健索性讓他先去把自己收拾一下,等衛允回來再讓衛允自己安排。
衛允是酉時三刻到的家,比起往常的時候要稍微晚了那么一點,主要是因為小秦夫子留了課后作業,衛允索性在書院里頭把作業給寫完了,才趕回家來,是以要比平時晚了兩刻鐘到家。
酉時四刻,衛家才開始吃晚飯,還是衛家一家三口坐在堂屋,劉嬤嬤和丁香等一眾下人都在廚房和院子里頭吃的。
吃過飯之后,小衛氏把那個所有人都叫到了前院,準備讓衛允先認認人。
小衛氏對著眾人道:“這位是我小弟衛允,也是衛家的主君,我上頭還有一個大姐姐!”
“見過主君!”眾人一齊朝著衛允行禮。
小衛氏先把那個小童叫了出來,對衛允說這就是她給衛允找的書童。
“什么?書童?”衛允驚訝的目光在小童和小衛氏身上來回流轉。
小衛氏則是一副你還不感謝我的表情:“你如今已經在書院進學了,身邊確實需要一個書童伺候著。你看看柳存,再看看你那些同窗,他們哪一個身邊是沒有書童的。”
衛允也不是反對,只是有些驚訝而已,看著面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屁孩,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主君,小的叫石頭!”小童朝著衛允作了個揖,說話的口齒也很清晰。
衛允眼睛一亮,有些詫異:“咦!你讀過書?識得字?”
小童點了點頭頭,又搖了搖頭:“小的小時候在私塾外頭偷學過幾日,會幾句百家姓和千字文,只會寫自己的名字!不過寫得不好。”
衛允:“難怪你會作揖禮!也是在私塾里偷著學的?”普通的莊戶人家根本不講究這些,自然也不會,只有念過書或者出聲大戶人家的才會學這些禮儀。
小童卻搖了搖頭,嘿嘿一笑道:“這不是在私塾學的,是牙行里的管事大人教的,他說咱們做下人的,看見主子們就得這么行禮!”
衛允點了點頭:“倒是有幾分機靈,我再問你,你是哪兒人,為何會被賣給人牙子?”
小童道:“小人是李家村的,去年地里的收成不好,今年春耕 ,為何會被賣給人牙子?”
小童道:“去年地里的時候收成不好,只撐到過年,家里就斷糧了,小人的爹娘沒辦法,只能把我和妹妹賣了,換了糧食給哥哥和弟弟吃!能養活一個是一個!”
身世倒是挺慘的,不過衛允可不會同情心泛濫去做圣母,只要知道這孩子不是被拐賣的就好了。
衛允看著他說:“行,那你以后跟在我身邊做個小書童吧!”有個小廝在身邊,許多事情便不用自己親力親為了。
小童當即朝著衛允躬身作揖,恭敬的道:“石頭明白!”
小衛氏看著小童瘦瘦小小的身形,搖搖頭道:“石頭這個名字有點普通,允哥兒,你給重新起一個。”
衛允打量著小童,想了想,道:“看你又瘦又小,一看就是吃的不好,不如你以后就叫白楊吧,白楊是一種長在戈壁灘上的樹,希望你日后像白楊樹一樣,不論在多么惡劣的環境下,也能長得高高壯壯的!”
石頭,不,白楊當即跪在衛允身前,重重的磕了個頭,道:“謝公子賜名!”
挺直了身子,額頭中間出現了一小片烏青,可白楊卻好似沒感覺到痛一樣,笑呵呵的看著衛允,認真的說:“白楊這名字好聽,公子真厲害,日后小人一定認真努力,做好公子的書童。”
“行了,你趕緊起來吧!”
“是,公子!”
小衛氏忙糾正道:“不能叫公子,要叫主君!”
白楊趕忙對著衛允拱手躬身,禮道:“白楊見過主君!”
衛允點了點頭。
白楊退到了一邊,小衛氏又道:“你們一個個都自己介紹一下自己,讓主君認識一下。”
通過每個人的自我介紹,衛允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如今衛家下人的構成和他們各自的履歷。
劉嬤嬤,三十三歲,丈夫病死了,沒有兒女,如今是衛家的管事嬤嬤,主要負責幫著小衛氏管理家里頭的所有下人。
丁香,十五歲,打記事起就做了丫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家鄉在那兒,現在是小衛氏的貼身丫鬟,職責是貼身跟隨在小衛氏身邊,隨時隨地滿足小衛氏的一切需求。
李婆子:粗使婆子,劉嬤嬤的下級,負責管家里的粗活和三個粗使丫鬟。
三個粗使丫鬟,叫做桃花、荷花和菊花,分別是一個十二歲,兩個十三歲,也都是因為家里窮才被賣給了人牙子。
其中,桃花主要負責在家里的雜事兒,譬如燒火,洗衣打掃這些雜活兒;荷花和菊花則是主要負責幫忙制造肥皂,其他時間也幫忙灑掃,收拾。
車把式是個十八歲的年輕小伙,名字叫金喜,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父母都是管事,因為大宅院里頭的一些陰私事兒受到牽連,被打了之后發賣給了余牙婆,可惜他爹娘身子骨不如他康健,沒能扛住,半個月前病死了。
丁健的小廝叫水生,十五歲,因為一場洪水家破人亡,只剩下老娘和水生和十四歲的弟弟木生活了下來,可惜老娘也病倒了,沒辦法為了給老娘抓藥治病,水生便把自己賣給了人牙子,換了錢,讓弟弟拿去給老娘抓藥。
對于他們每一個人的悲慘遭遇,衛允都表示發自內心的同情,但這世上入了奴級的人多了去了,誰又沒有一個慘絕人寰的經歷。
若是不賣身為奴,估計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如今雖然失去了自由,但至少換來了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連螻蟻都尚且偷生,更何況人呢。
這是這個生產力低下的社會大環境所導致的,衛允表示自己目前還沒有能力改變,所以就只能去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