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結束,剛出宮門的衛允就被早早侯在外頭的柳存給攔住了,說是在樊樓定了一桌席面,慶賀衛允殿試順利結束。
柳存的馬車上,衛允直接翻了白眼:“慶賀?你沒搞錯吧?殿試的結果都還沒出來你就慶賀?不去!”
柳存笑著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殿試只考策論,以你的實力,一甲是妥妥的了!”
曾和衛允一道求學的柳存可是深知衛允策論的變態程度,簡直是令人發指。
衛允直接敞開手腳,癱坐在馬車里,沒有半點要顧忌形象的意思:“只要結果還沒出來,那就會有無數種可能!”
柳存道:“行行行!知道你不喜張揚,那咱們就不吃慶功宴,改成······”
柳存的話還沒說完,后邊就傳來一陣嘈雜的慌亂聲。
“發生什么事了?”柳存沉聲問道,沒辦法,在汴京城這一畝三分地上面,隨便一腳都能踩出一個權貴,縱使是出聲淮南大族的柳存,也不得不謹慎對待。
車夫恭敬的回道:“稟公子,是幾位錦衣公子在縱馬疾馳,驚擾了百姓!”
縱馬疾馳?紈绔子弟?
衛允拉開了窗簾,想要看看這些汴京城中的紈绔子弟究竟是個什么模樣。
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一臉四騎,風一般的從衛允他們所在馬車旁邊掠過。
衛允只看到了第一個人的一個側臉,然后就只剩下一連串的背影和驅馬疾馳的聲音了。
“看他們的方向,應該去樊樓的!”不知何時,柳存的腦袋也湊了過來。
衛允放下了窗簾:“樊樓有你們說的那么好嗎?連這些權貴之家的紈绔子弟一個個的都趨之若鶩!”
一提起樊樓,柳存的精神就來了,當即就有些小激動的說:“樊樓當然好了,樊樓之中,匯集了天下珍饈美味,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在樊樓里頭都能找到!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樊樓做不出來的吃食!”
衛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看你說的這么夸張,那就去樊樓看看吧!”
“保管你去了之后一定不會失望!”似乎是想起了樊樓之中的美食,柳存的眼睛都開始放光了。
對此,衛允只能表示自己無能為力,作為一個吃貨,柳存真的是將吃貨這兩字的涵義體現的淋漓盡致,衛允對他表示佩服。
“聽你剛才那話的意思,方才縱馬過去的那幾個紈绔你都認識?”衛允看著柳存,試探性的問道。
柳存點頭道:“認識啊,當先那個是令國公家的三公子,后面的兩個分別是成國公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最后那個是寧遠侯家的二公子!這幾個都是汴京城里頭有名的紈绔子弟,整個汴京城不認識他們的才真的是沒幾個。”
衛允目光微閃:“寧遠侯府的二公子?顧廷燁?”疑問的語氣之中,帶著絲絲的寒意。
柳存看著衛允回道:“對啊!有什么問題嗎?”隨即意識到不對:“你怎么獨獨提起這個顧廷燁?莫非你也聽說過他的名頭?”
呵呵!顧廷燁!這就是那個將來要把衛允大姐姐家那顆水靈靈的小白菜拱走的那個二貨!
衛允面色已然發生了變化,眼神之中,透著一絲讓人看不透的寒意,沉聲道:“聽說這個寧遠侯顧家的二公子,自十二歲起,便流連于秦樓楚館,勾欄瓦舍,招貓逗狗,吃喝玩樂,無一不會!無一不精!”
柳存邊聽邊點頭:“要說汴京城這些紈绔子弟里頭,就數這個顧廷燁的名氣最大,聽說前兩年他爹寧遠侯爺差點把他給綁去宗人府呢!
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兒,竟惹得寧遠侯爺生了那么大的氣,這件事雖然被寧遠侯府壓了下來,但汴京城里頭那個不是消息靈通的,該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
衛允目光幽幽,嘴角微翹道:“有意思!寧遠侯府!顧廷燁!這個汴京城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隨即扭頭看著柳存,說道:“你覺得就他做的那些事兒,和他那幾個同伴相比如何?”
柳存想了想,道:“那顧廷燁雖然流連煙花之地,肆意揮霍,但卻從未聽說過他對百姓有什么壓榨之舉,倒是他那幾個同伴,囂張跋扈,便時常看到一言不合,稍有不順心便肆意毆打平民百姓,然后丟下幾兩銀子便揚長而去,端的不為人子!”
衛允嗤笑道:“你瞧,同樣是紈绔,顧廷燁這廝最多算是敗家,而另外那幾個便是稱得上一句惡霸也不為過,但為何獨獨在這偌大的汴京城里頭,這位寧遠侯府二公子的名頭最是響亮呢!”
柳存一愣,“是啊,為什么?”
柳存本就極聰明,先前也不過是一葉障目罷了,如今柳存這一提點,當即便反應了過來。
“這些個勛貴之家的那些紈绔,事后都有家里幫著打點遮掩,減除首尾,為何這位寧遠侯府的二公子·············”
似乎真相了啊!
柳存不禁瞪大了眼睛,柳家家規森嚴,他父母也是相敬如賓,對他們幾個孩子也是愛護有加,悉心教導,是以從未如此揣度過別人,可如今看來,細思極恐!
衛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時候我們看到的,聽到的,不一定是事實的真相,在告訴你一句話:真理往往都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走吧,今日就聽你的,咱們也去樊樓瞧瞧!”
“管他呢!三喜,去樊樓!”柳存立馬就換了個笑臉,趕忙吩咐簾外的車夫。
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也和自己沒啥關系,柳家和寧遠侯府之間八竿子都打不著。
······
樊樓是汴京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酒樓,如今在大周盛行的炒菜,便是在樊樓之中興起的。
樊樓建立至今,已然有幾十年了,而樊樓背后的東家,誰也不知道是誰,但卻沒有人敢打樊樓的主意。
能夠在權貴的汴京城屹立數十年不倒,本身就是一眾實力,甚至有人懷疑樊樓背后的東家,就是皇宮里頭的那位。
席間,柳存一遍掃蕩著桌案上的美食,一邊和衛允說著樊樓的八卦。
“吃你的吧,這么多好東西還堵不上你的嘴!”衛允淡淡的瞥了柳存一眼,便將目光移到了對面雅間之中的顧廷燁身上。
還真別說,顧廷燁這廝雖然年級和衛允差不多大,但身型卻比衛允還要高出半個頭,要知道,如今的衛允在同齡人中依然算是鶴立雞群的那種了。
而且顧廷燁的雙臂修長好似猿猴,行走之間,步伐沉穩有力,雙臂舞動之時,隱隱有勁風呼嘯,雙手虎口皆有老繭,切呼吸沉穩綿長,是個有極深功夫在身的練家子。
看他這樣子,可半點都不像縱情酒色,貪玩享樂的模樣,衛允不禁點了點頭,對于這個原著之中的外甥女婿倒是頗為滿意。
年少氣盛,性子頑劣、不服管教或許是真,但其中的緣由,怕是不一定是人們所知道的那樣。
“衛兄,你今日為何忽然對顧廷燁這種紈绔子弟感興趣?往日里你不是最看不上這種人的嗎?”
柳存頂著一嘴的油光湊了過來,順著衛允的目光看了過去,正好看到了正在和人推杯換盞的顧廷燁。
衛允收回目光,看著柳存:“你管那么多干嘛,這么多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看著遠處的顧廷燁,柳存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眼睛咕嚕一轉,做出一副受驚的小羔羊模樣,抱著胸脯,一臉驚恐的看著衛允:“衛兄,你,你,你莫不是有龍陽之好?看那顧廷燁容貌俊秀,身材挺拔有力便看上了他?”
衛允被氣的有些牙疼,也懶得解釋了,直接冷笑看著柳存,一把抓住了他的肩頭。
“不要啊!衛允,咱們雖然是同窗,是師兄弟,是最好的朋友,你,你可不能······我寧死不屈!”
小胖子雙手環抱,似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緊緊的護住自己,驚恐的看著衛允,再加上他那足以去當小白臉的俊逸容貌。
倒是真有幾分嬌滴滴,羞怯怯的味道,若是真換了個有龍陽之好的家伙來,說不得就把這家伙給···········
柳存話還沒說完,嘴巴里頭就衛允暴力的塞進去一塊烤羊肉,緊接著便是第二塊,第三塊······直至把柳存的整張嘴都塞得滿滿當當,鼓囊囊的,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停止了繼續加塞的沖動。
“吃飽了嗎?”衛允正用帕子仔細的擦拭著雙手,目光朝著一旁被塞了滿嘴鼓囊囊,嚼都嚼不動,只顧著翻白眼的柳存瞥了一眼,淡淡的問道。
“嚶嚶嚶!”柳存直接化身嚶嚶怪,眼中甚至都泛起了淚花,可憐兮兮的看著衛允。
塞了滿滿一嘴美食于柳存這種吃貨而言,是真的折磨,吐又不舍得,咽又咽不下,關鍵是那種被人暴力塞了一嘴的感覺,和他享受美食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馳。
此時此刻,柳存只覺得忽然心好累!有些后悔自己為什么這么看不清形勢,為什么要去招惹衛允這廝。
而衛允,則優雅的拿著筷子,慢條斯理的享受起樊樓的美食來。
不愧是汴京城最頂尖的酒樓,不,應該是整個大周最頂尖的酒樓,雖然在調料的使用上尚有些許稚嫩,但味道當真是沒的說。
魚肉鮮美滑嫩,羊肉做的亦是無比美味,其余的山珍海味更是不用說了。
················
元祐三十四年三月十五,天氣晴朗,萬里無云,這一日,也是殿試張榜的日子。
衛允一早便被柳存急吼吼的拉著過來看榜,和同樣情緒緊張激動,期待憧憬的士子們守在貢院之外,不知等了多久,張榜的官吏拿著紅榜終于姍姍來遲。
三甲,二甲皆是紅榜,最先張貼的是三甲同進士的名額,然后才是二甲,最后一甲。
一行人趕忙在將近二百人名的紅榜之中,細細的搜尋起來。
一刻鐘后。
“公子,我和白楊找了兩遍了,都沒有看見衛公子的名字。”柳存的書童流云說道。
小白楊也點了點頭,“主君,小的確實沒有看見公子的名字!”
二甲,三甲,都沒有出現衛允的名字,衛允不禁有些忐忑,不會真上了一甲吧?
柳存也有些激動,他是知道衛允實力的,也知道衛允在會試之時獲得了第七名的成績,現在就連二甲都沒有衛允的名字,那定然只有衛允入了一甲這么一個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