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允到家的第三日,衛家大擺宴席,宴請稻香村全村的父老鄉親,好酒好肉管夠,流水席擺了整整三天。
第七日,衛允帶著禮物,還有小衛氏一家四口,登上了盛府的大門,雖然盛宏曾說過歡迎衛允隨時登門做客,但該做的禮數還是不能缺。
衛允早在第五日的時候就送上了拜帖,言明今日攜家眷登門拜訪,如今衛允上門,盛紘自然不會推脫。
不僅如此,為此盛紘還專門和知府大人告了一日的假,專門在家等著衛允一家子上門,可見如今盛紘對衛允的重視程度。
盛家的門房早已得了盛紘的指令,沒有通傳,直接就引著衛家一行人去了前院堂屋。
剛進去,盛紘就熱情的迎了上來:“是小郎和衛娘子來了!快坐快坐!”
衛允恭敬的行了個禮,“學生見過通判大人!見過王大娘子!”
小衛氏也福身一禮:“見過通判!見過大娘子!”
丁健也學著衛允的樣子,沖著盛紘和王氏行了個揖禮。
龍鳳胎分別抱在小衛氏的大丫鬟丁香和另外一個丫鬟春雨懷中,劉嬤嬤如今還在盛府里頭照顧懷胎的大衛氏。
“唉!”盛紘笑著道:“不必多禮,如今小郎已然中了探花,想必不日便要去翰林院報道了吧,那日后你我便是同僚,無須再行如此大禮!”
王氏臉上也掛著燦爛的笑容,很是客氣的道:“無須多禮,無須多禮!”
“陛下寬厚,許了我等新科進士三月假期!”衛允只微微一笑:“于情于理,通判大人都是學生的前輩,且先不說學生如今還尚未到翰林院報道,仍是白身,縱使是學生入了翰林院,通判大人在官場之上,依舊是學生的前輩,學生年紀尚幼,于人情世故方面未曾通達,日后還需通判大人多多指點才是!”
“哈哈哈哈!”盛紘哈哈笑道:“你我皆是一家人,談什么指點不指點了,日后你我在官場之上,當如嫡親兄弟般,互相扶持,如此我們盛衛兩家,才能走的更遠!”
衛允躬身一揖:“通判大人所言極是!”
盛紘臉上笑容依舊,“對了,清舒和明兒本也想出來等你們的,可惜清舒的身子越發重了,行動不便,我便讓她們娘倆安心在后院候著!”
衛允道:“既如此,那不如讓我二姐先去看看大姐姐和明蘭!不知通判大人和大娘子認為可否?”
“自無不可!”盛紘輕輕的瞥了發妻王氏一眼,王氏便立即醒悟過來,很是熱情的道。
小衛氏帶著丫鬟,抱著兩個孩子,對著王氏道:“那就勞煩王大娘子了!”
王氏道:“無妨!無妨!正巧我也要去瞧瞧衛小娘,如今她肚子里懷著的可是我們老爺的骨血,是咱們盛家的血脈,可半點都馬虎不得!”
說著便帶著婆子丫鬟,領著小衛氏等人徑直往后院去了。
盛紘便拉著衛允和丁健去書房敘話,臨走時,還對著身側的貼身小廝低身耳語了幾句。
書房之中,盛紘拉著衛允侃侃而談,從讀書科舉,說到名山大川,各地的風土人情,還有他在各地為官之時的一些見聞。
丁健基本上都插不上什么話,但他也不覺得不自在,反倒是在一旁豎著耳朵,聽得起勁,覺得很是新奇。
當初他們一家從陜西邊境一路往東,逃至至揚州,雖然走了至少也有近千里的路,但那時候餓著肚子,連飯都沒得吃了,哪里還有空去看什么山山水水,去感受什么風土人情的。
如今乍一聽盛紘說起,心中難免有幾分好奇。
盛紘正說得興起,忽聽得貼身小廝來報,說是二哥兒過來了。
衛允順勢朝書房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年級和自己差不多大,板著一張臉的儒衫少年走了進來。
見著盛紘,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父親安好!”
盛紘忙笑著給衛允介紹道:“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小郎,這位是我的嫡長子長柏。”
又對著衛允介紹道:“柏兒,這位便是今年新晉的探花郎,衛允,也是你衛小娘的三弟。”
衛允和盛長柏又相互見禮。
盛紘似乎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道:“柏兒,說起來小郎的年紀和你差不多大,如今小郎都中了探花,你可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在知道衛允中了探花之時,盛長柏就就已經很震驚了,在知道了衛允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之后,那股震驚就被催發到了最大。
不過他速來老持穩重,心性不像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反倒是像個三十多歲的成人,震驚的表情一閃而逝,便又被深藏心底,恢復到那副波瀾不驚的面孔。
衛允看在眼里,也不禁暗暗點了點頭,心中對于盛長柏此人的評價,罕見的排在了前列,甚至還在其父盛紘的前面。
如今他才十四五歲,既不是盛紘那種久經官場,見慣了世事的老油條,又不是衛允這種得天獨厚,能夠擁有兩世的經歷和記憶的幸運兒。
卻依舊能夠做到如此穩如泰山,如此之快的便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妥當,若是再過得幾年,他的經歷再多一些,見識再廣一些,到時候再用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話來形容他,怕是再合適不過了。
三人在書房一番交談,衛允對于盛長柏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雖寡言少語,但往往一出口,便是一針見血,許多見解雖還透著幾分稚嫩,但那都是受年齡、學問和見識所限,待日后眼界開闊,學問豐富,那便又是另外一番情形了。
三人皆是讀書人,日后盛長柏也是要科舉入仕的,于是話題說著說著,又說回到了科舉上面。
盛家父子倆對于衛允年紀輕輕便考取了探花自然是十分好奇,雖然和天賦分不開,但后天的努力同樣也占很大的比重。
衛允也不藏私,將自己使用題海戰術,狂刷策論的方法說了出來,緊接著又拋出應試教育的概念,把盛紘這只老狐貍說的一愣一愣的。
緊接著衛允又十分大方的指點了一下盛長柏拿出的幾篇策論,到了后面,盛長柏對于衛允簡直就是驚為天人,直將其引為偶像。
衛允雖然想去見大衛氏和小明蘭,但也知道,將自己和盛紘的關系維護好,和盛家的關系維護好,彼此聯系依靠的同時,又能讓盛紘忌憚,這才是對大衛氏最好的保護防護。
為此,便是些許的虛與委蛇又如何,送出一點經驗又如何!衛允不是那種古板迂腐的圣母。
更何況,盛長柏不同于盛紘,現在在他身上投資一下,說不得以后獲得收獲更大也一不一定。
幾人在書房里頭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盛府擺了午飯,不過是男女分席。
衛允在席上也見到了盛紘的第三子,林噙霜所出的庶子盛長楓,長相如同盛紘一樣出眾,小小年紀,性格爽朗,能說會道的,心思也頗為靈活,倒也是一塊而璞玉。
可惜卻攤上了林噙霜那么一個生母,慣只會使些陰私伎倆,目光又短淺,把兒子的要在身邊親自撫養之后,偏生又對于這個兒子極為溺愛,幾乎是有求必應,嘴巴倒是養的十分乖巧,但卻少了幾分實在。
午飯過后,衛允便和盛紘一道去了舒蘭院,此時大衛氏懷胎已有八個多月,繞是穿著一身寬松的長裙,也依舊遮不住那圓滾滾肚子。
隨著生產的時日越發臨近,大衛氏的身子也越來越重,肚子大的不方便挪動。
“大姐姐!”一看到大衛氏,衛允的臉上就露出天真無邪般的燦爛笑容,喜滋滋的喊著。
“允哥兒來了!快坐!快坐!”此時,大衛氏正和小衛氏坐在軟塌旁,照看著在床上爬來爬去的龍鳳胎,小丁旭和丁子衿。
子衿素來是個嫻靜的性子,坐在榻上,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小表姐明蘭熟練地拆解九連環。
倒是小旭哥兒,是個閑不住的,一忽兒爬到這頭,一忽兒又到了那頭,爬累了就躺在榻上滾來滾去,活脫脫一只小猴子。
“主君也來了!”
衛允急著相見到大衛氏和明蘭,進門的時候便加快了速度,盛紘走的慢些,所以才被吊在了后面。
大衛氏見到盛紘,就想著起身見禮。
盛紘忙疾步上前,制止道:“不用起來,你如今身子這般重,不用在意這些虛禮。”
小衛氏也站起身,福身一禮:“通判安康!”
大衛氏方才就已經聽小衛氏說了衛允中探花一事,她素來是個聰慧的,自然也想明白了為何這些時日盛紘時常來舒蘭院歇息。
盛紘笑著擺手道:“都是自家人,無須多禮,無須多禮!”
“爹爹!”小明蘭看到盛紘,眼睛頓時就亮了,手里的九連環也不顧了,直接便跑去了盛紘身前。
盛紘笑著低下身子,一把將小明蘭抱了起來:“哎喲!我家明兒又重了,爹爹都快抱不動了!”
“爹爹騙人!”明蘭的聲音清澈靈動,似出谷黃鶯一般,帶著濃濃的喜悅,“明兒一點都不重!”
顯然,對于盛紘這個父親,明蘭的心里還是存著依賴,內心深處還是渴望得到來自盛紘的父愛。
衛允看著明蘭,道:“咱家明丫頭看到爹爹就不認識舅舅了!”說著還故意垂頭喪氣,唉聲嘆道:“哎!舅舅傷心了!”
小明蘭靈動的眼睛眨了眨,小聲的對盛紘道:“爹爹先放我下去!”
盛紘笑著將明蘭放到地上,小明蘭立馬拖著小短腿,挪到了衛允面前,拽著衛允的衣袖,糯糯的說道:“小舅舅!小舅舅!你不要傷心了,不然明兒也會跟著傷心的!”
衛允這才抬頭看向小明蘭,似妥協般的道:“那好吧,看在我們家明丫頭這么乖巧懂事的份上,舅舅不傷心了!”
隨即臉上露出笑容,彎下身子,一把將小明蘭抱了起來,“來,快讓舅舅抱抱,看看我家明丫頭是不是真的重了!”
一旁坐在桌旁的盛紘臉上笑意更濃,對于舅甥二人之間的稱呼,也沒有計較的意思。
其實若真的嚴格按照禮法算起來,衛允并不是明蘭的舅舅,明蘭的舅舅應該是盛紘發妻王氏的兄長。
但如今衛允自稱是小明蘭的舅舅,盛紘卻沒有半點糾正的意思,似是默認了一般。
見盛紘沒有露出不愉之色,大衛氏也就歇了糾正的意思,她以前在盛府謹言慎行,生怕自己犯錯,被別人抓到把柄,從而影響到女兒明蘭和肚子里頭還尚未出世的孩子。
如今衛家羽翼日漸豐滿,盛紘對于她和孩子的態度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況且如今還是只是在人后,待日后還是需提醒一下明蘭,在人前萬萬不可如此稱呼。
有些東西,別人雖然沒說,但自己也要注意,也要做到讓別人挑不出錯處,大衛氏只是不忍心打破如今這幅和諧溫馨的畫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