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談間,衛允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旁的袁文紹,看著盛紘,有些玩味的笑道:“說起來,盛兄才是真的好福氣,好眼光,文紹武藝高強,性子敦厚沉穩又不失機變,諸般兵法韜略也爛熟于心。
如今也已然做到了千戶的位置,協助張大人統領北鎮撫司,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盛兄能夠得此佳婿,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衛允這話說的可沒有夸張,先前,忠勤伯袁家復爵不過十余年,連原先的伯爵府都被先帝賞給了別的臣子,如今的忠勤伯府,還是元祐帝后來賞賜的呢。
如今袁文紹的父親忠勤伯也只是在京衛里頭,管著一營的兵馬,雖握著實權,但職位并不高,是以袁家雖然是勛爵之家,但京中的那些一個個眼高于頂的權貴們,還真沒有幾家看得上袁家的。
是以袁家嫡次子袁文紹的婚事也是拖了又拖,都十八九歲了還沒個著落,正巧當時盛紘托人替大女兒盛華蘭相看人家。
盛家雖然只有盛紘這么一個從六品的通判,但盛家的老太太可是昔日的勇毅侯獨女,曾在宮中待過的,而且盛紘的大娘子王氏,可是已故王老太師的嫡女,雖然王老太師已去,但王老太太可還健朗著呢,王家的勢力雖然大不如前,但王家的姻親故舊可是一股不小的勢力,比起袁家來說,強的卻不是一星半點。
而盛紘也正好看中了袁家身上的爵位,袁家雖然式微,但無論如何,身上還有這爵位護著,況且袁文紹他也親自看到了,是個有本事且知道上進的孩子,雙方這么一接觸,可謂是一拍即合!
可現如今,隨著袁文紹入了錦衣衛,做了天子親軍,并且還直接從一眾同僚之中脫穎而出,雖然是得了衛允的青睞,可外人不知道,在外人眼中,袁文紹定是入了官家的眼,受官家賞識,才會擢升的如此之快!
若是此時將袁文紹被提拔為千戶的消息傳出去,只怕不少人的心思又要開始活絡了!
“哦?”盛紘有些驚訝,詫異的道:“文紹竟已是千戶之身了?”
盛紘雖是文官,卻也知道錦衣衛之中的職位等級,千戶已然是從六品的官銜,從品階上而言,已然只比他這個正六品的通判差一級。
袁文紹是多久前才加入錦衣衛的,七月的時候,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吧,雖說武將升遷,不能與文官相提并論,可袁文紹這升官的速度,著實不慢啊!
袁文紹拱手謙虛的道:“多虧了指揮使大人提拔,文紹才能有今日!”
衛允卻擺擺手,道:“衛某一向對事不對人,況且錦衣衛用人,只看能力,不看出身,主要還是你自己有能力,肯上進!若是你是個花架子,即便是皇親國戚,也絕無升遷的可能!”
一旁的張千均也不禁出聲道:“文紹確實不錯!”
袁文紹老臉一紅,悄悄的瞥了一眼盛紘,忙道:“二位大人謬贊了,下官愧不敢當!”
別看袁文紹已經快二十了,通房不少,廣云臺也去過,可在自己未來岳父的面前,還真有幾分純情少年的樣子。
雖說還尚未見過那位未婚妻子,可華蘭的畫像袁文紹是看過的,而且女兒肖父,就盛紘這帥氣的相貌,袁文紹甚至已經可以想象自己那位未婚妻是如何的風姿卓越,清麗絕倫了!
而盛紘呢,則是面帶微笑,目光雖然微微一閃,面上卻沒有絲毫的起伏,眼神也未見波瀾,只是不經意間看向袁文紹的目光之中,帶著幾許贊許和滿意。
當即便讓袁文紹大喜過望,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美滋滋的。
送走了盛紘,次日,衛允便將一紙拜貼,送去了戶部左侍郎秦大人的府上。
帖子上面寫的自然不會是錦衣衛指揮使衛允,而是翰林院侍讀衛允。
次日,衛允便帶著白楊登上了秦府的大門。
外書房之中,秦大爺瞇著眼睛,正襟危坐,淡淡的道:“直說吧,這次又有什么事兒!”
直接開門見山,不給衛允半點賣乖的機會。
衛允觍著臉,有些幽怨的道:“師伯,您怎么能這么想自家師侄呢!難不成在師伯的心里,我這個師侄就是那種無事不登三寶殿,不能單純因為掛念師伯,特意登門拜訪,來看望師伯的嗎?”
秦大爺微咪的眼睛睜開,看著衛允,目光從頭挪到腳,又從腳挪到頭,來回打量了衛允整整三遍,然后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道:“沒錯,我就是這么想的!”
扎心了老鐵!
衛允一臉的痛心疾首,捂著胸口,看著秦大爺,滿眼的幽怨,十分委屈的看著秦大爺,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冤屈一樣。
秦大爺卻恍若沒有看見一樣,淡淡的道:“有事兒就趕緊說,沒事兒我可沒功夫陪你在這兒瞎耽誤時間,還有一大堆的公務要處理呢!”
衛允剛忙干咳可兩聲,調整了神情,正色道:“師伯果然慧眼,師侄確實有事兒想麻煩師伯!”
秦大爺豎起了耳朵,眼睛看著衛允,似乎在說:你個臭小子,我還不知道你,無事不登三寶殿,還等什么,有事兒就趕緊說。
衛允這才幽幽道來:“師伯也知道,師侄如今被官家趕鴨子上架,做了錦衣衛的指揮使,這才沒多久,官家又給師侄出了個大難題,說是如今錦衣衛的花費一日多過一日,讓師侄自己想辦法去掙銀子,以維持錦衣衛的運轉。師侄這也是被逼的沒了辦法,這才腆著臉求到了師伯這兒,師伯,我可是您的親師侄!您可不能看著自家師侄遇到事兒了,不拉一把!”
秦大爺眼角帶著戲謔的笑意,看著衛允:“我說今日你怎么這般殷勤,原來竟是打的這個主意,不過這次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你家師伯只是個小小的戶部侍郎,可沒有那么大的權力給你開這么大的一個口子。”
隨即秦大爺臉色一變,目光閃爍,肅然道:“況且如今戶部也沒有那么多的銀子給你,寧遠侯剛剛領了兩萬兵馬去蜀地邊境,那可是整整兩萬人馬,光是每日的吃穿嚼用你知道得花多少銀子嗎?
更何況,北邊的鄭老將軍,西北的英國公,可都是花錢耗糧的大戶,還有京郊的二十萬京衛,朝廷上上下下的運轉,日常的開銷,我現在恨不得把一塊銀子掰成兩半來使!哪有閑錢來填補你的錦衣衛!”
衛允嘻嘻笑著道:“師伯誤會了,師侄可沒有讓戶部出錢的意思,俗話說得好,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是只知道管戶部要銀子,哪里還用師侄來和您開口,官家直接一紙詔令不就成了。
師侄特意來拜訪師伯,只是想通過師伯,將戶部底下的移庫、卸糧、還有漕運、以及替戶部外圍看場子的活都給攬下來。
怎么著錦衣衛也是天子親軍,是官家的親衛,總不能老是伸手朝官家朝戶部要錢不是,左右這些事情都得有人來做,不如交給咱們錦衣衛來做!”
秦大爺眉梢一挑:“交給錦衣衛?”正襟危坐,目光卻斜斜的瞥著衛允,語氣之中,帶著質疑。
如今的南鎮撫司里頭都是些什么人,以前汴京城中有名的浪蕩子,被汴京的百姓們稱作禍害的紈绔子弟。
秦大爺側著腦袋,正視著衛允,問:“我很好奇,你是從哪里來得底氣,認為就憑現在南鎮撫司衙門里的那幫公子哥兒們,能夠吃下戶部外圍這么大的利益?”
戶部掌管的可是整個大周的錢糧,如今大周政通人和,經濟空前的繁榮,國庫每年的收入,數千萬不止,便是指頭縫里露出來的這么一點點,也足夠好幾個錦衣衛運轉的了!
衛允道:“如果光憑他們的話,自然是吃不下的,但一個月后南鎮撫司,休說這么一點兒戶部給的殘羹剩飯了,便是再多的利益,也能吃得下!”
“你倒是自信!”秦大爺的嘴角掠起一絲弧度,輕聲道:“那你可知如今戶部外圍的這些利益糾葛都掌握在何人手中?”
衛允搖了搖頭,道:“師侄雖然不知,但卻也能猜出一二來!”
“哦?”秦大爺臉上的笑意更濃,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有光芒微閃,道:“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