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不到十余步,衛允便忽然停了下來,看著前面擁擠慌亂的人群,又看了看旁邊的高墻、樓閣,直接轉身朝著旁邊快步奔去。
如今人流正朝著這邊洶涌,倒不如直接從兩邊的高墻屋舍橫穿而過,來的更快。
翻高墻,上房頂,不過幾息之間,衛允便帶著親衛將臨河街道的情況盡數攬入眼底。
河中堆砌的如同小山一樣的鰲山燁燁生輝,成百上千盞花燈堆砌在一處,給人以十分強烈的視覺沖擊。
街頭一角,距離河邊還有一段距離,明蘭和子衿還有盛家的幾個姑娘在白楊和親衛的互送下,正朝著方才下車的方向退去。
看到幾個明蘭和子衿都安然無恙,衛允明顯松了口氣。
目光流轉。
只見河邊靠近鰲山的位置,停靠著一架華麗的馬車,馬車周邊,是急得好似熱鍋上螞蟻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廝,以及和一群黑衣人戰成一團的護衛們。
馬車不遠處,幾個尋常百姓打扮的漢子,迅速的將一個麻袋塞入一家幾位普通的烏蓬馬車之中,隨即幾人飛速的關上馬車后門,馬車啟動,混在擁擠混亂的人群之中,悄然朝著旁邊無人的暗巷之中轉了過去。
兩幫人馬雖只相隔七八丈,但卻因人流的阻攔,被分隔成了兩個世界。
衛允都不禁想替這群“賊人”點贊了,虛虛實實,聲東擊西的套路玩的挺溜啊!
一邊派人裝作賊人襲擊,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另一邊卻悄悄派出人手,趁其不備將人擄走,待那些個丫鬟婆子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們的主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那群黑衣賊人開始且戰且退,朝著街道旁的巷子靠近了。
衛允目光一凝,沒有理會那些黑衣賊人,身形驟然一動,拔腿順著房頂便朝著那輛烏蓬馬車飛奔而去,身后十個親衛一言不發,緊跟在衛允身后,衛允動了,他們便動,衛允停下,他們也跟著停下,好似機器人一樣。
“站住!”
一身黑色大氅的衛允從天而降,落在馬車之前。
“吁!”
駕車的車把式趕忙拉住韁繩,幸好街面上人多,馬車根本提不起速,否則的話,若是這伙人一開始就驅車全速奔逃,衛允還真追不上。
身后十名同樣身著黑色飛魚服的親衛已然從四面八方將馬車團團圍住。
馬車前頭坐著兩人,皆是一身尋常家丁打扮,車后還有四人,也皆是小廝打扮,而且車里肯定也有人,只是人數不定。
“不知這位公子攔住我等去路所為何事,那邊正鬧賊人呢,我家姑娘受驚昏了過去,小的們忙著將姑娘送回家呢!煩勞公子讓一讓路可好!”
若非衛允一開始看見他們將人塞進馬車里頭,說不定還真會被這家伙蒙混過去。
“哦?”衛允嘴角微微上揚,負手而立,煞有介事的看著說話之人,背后的雙手卻已悄然打了一個手勢。
衛允身后的親衛見狀,跟著一個手勢打出,十個親衛瞬間便心領神會,目光也變得深邃冰冷起來。
只聽衛允道:“既然你說你家小姐昏了過去,那你說說你們是哪家的?家住何處?如今家中是何人當家?”
卻在此時,駕車之人看清了衛允身后的親衛的衣服,瞳孔驟縮,面色一變,用僅有他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飛魚服,他們是錦衣衛!”
錦衣衛!
旁邊之人也面色驟變!想到車里頭那女子的身份,若是被發現的話,那可是足矣抄家殺頭的大罪!
卻在此時,衛允忽然動了,剎那之間,當真是動若脫兔,疾如閃電,勢若奔雷,直接一個箭步起身而上。
周遭十名親衛也瞬間便跟上了衛允的動作。
趁著兩人驚駭色變的剎那,衛允一步邁出便跨越了將近一丈的距離,右手探出,一把便握住了左側那人的脖子,一拉一甩,便將其從馬車之上甩下,身后一名親衛凌空抓住起小腿,一拉一扯一按,便將那人壓在地上,將其制住。
另一邊,另一親衛同樣出手迅如閃電,一把抓住那駕車之人的手臂,直接將其從車上拉了下來,隨即一拉一帶一轉,將其手臂反扭,膝蓋頂住起背脊,壓在了地上。
而衛允則順勢一躍上了馬車,右手在腰間劃過,一道烏光落入右手之中,左手剛拉開簾子,一抹寒光便驟然迎面刺來。
迅捷如閃電,狠辣似毒蛇,絕對是蓄勢已久的一擊。
可衛允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沖進去,拉開車簾之后,身子立在車前,右手一動,只見一道烏光劃過。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織之聲響起,剎那間火花四濺,可衛允的力氣多大,那道寒光直接便被挑飛。
此時,卻聽得轟的一聲,車廂后門直接被暴力拉開,一名身著黑色飛魚服的親衛手持著一把仿制的三棱軍刺便一躍沖入馬車之中。
這邊,衛允挑飛那道寒光的剎那挺身一個箭步便沖了進去,手中烏光閃電般往前捅去,只聽得兩聲悶哼同時響起,猶如泉涌的血水自傷口處噴涌而出,濺滿了整個車廂。
片刻后,一身黑衣染血的衛允抱著一陷入昏迷之中的青衣女子下了馬車,將手中染血的烏光丟給身側的親衛。
冰冷的目光掃過馬車之外,被制住的六人,冷聲道:“壓回黑獄!連夜審理!”
“是!”
應聲的是一個袖口繡有兩道雷紋的親衛,隨即便見他一揮手,剩下四人便迅速上前,在被制住的六人身上連下重擊,卸了他們的手臂關節,斷了腿骨,隨即一擊掌刀落在后頸之上,將其擊昏,扛在肩上消失在黑暗之中。
衛允看著懷中已然昏厥過去的女子,嘆了口氣,雖說男女授受不親,可現在情況緊急,卻顧不得那么多了,若是任由這女子留在車上,若是醒了過來,光是車廂內那滿室的血腥,只怕就能把她嚇個半死,從此成為她的夢魘。
將女子抱至墻角,衛允看了看親衛的衣著,嘆了口氣,將懷中女子放下,讓其倚著墻角,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女子的身上,將那一件染血的青色衣裙遮住!
“去把這女子的仆從找來!”衛允負手而立,沉聲吩咐道。
隨即便有一個親衛朝著沿河的街道走去。
衛允抬眼看了看巷口之外,燈火輝煌,明亮如晝的汴京城,低頭又看了看闔眼沉眠,姿色過人的少女,觀其年紀,最多不過二八年華,模樣倒是嬌俏,一張小巧的瓜子臉,吹彈可破,幾滴鮮血濺在上面,倒是平添了幾分妖異之美。
如果不出差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小榮妃的那個親妹妹榮飛燕了,那個本該被人擄走,然后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的被丟在大街之上,受盡旁人的指點,最后羞憤自殺的那位!
不多時,親衛便引著方才混亂的丫鬟婆子,家丁小廝,還有那輛華麗的馬車趕了過來。
“姑娘!姑娘!”一看到墻角處的榮飛燕,丫鬟婆子們便著急忙慌的一擁而上。
“啊!”一個丫鬟揭開榮飛燕身上的大氅,衛允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見榮飛燕的青色衣裙之上已然染滿了鮮血,好似雪地之中一朵朵綻放的寒梅,幾個膽小的丫鬟直接被嚇的連連往后退。
“老奴是福安候府的嚇人,多謝大人救了我家姑娘?敢問這位大人,我家姑娘這是怎么了?為何會有一身的鮮血?”
察看過榮飛燕身體并無損傷,只是昏迷過去的老嬤嬤松了口氣,叫幾個丫鬟合力將榮飛燕搬上馬車之后,走到衛允身前,恭敬的福身一禮,不解的問道。
衛允道:“那些都是賊人的鮮血,你家姑娘并無損傷,不用擔心!只是………”衛允目光幽幽,話音卻忽然一頓。
“只是什么?還請大人明示!”老嬤嬤道。
衛允目光森然,看的老嬤嬤渾身發涼,隨即又掃過馬車旁的諸多丫鬟仆役,面色冰寒,沉聲道:“堂堂汴京城中,天子腳下,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爾等皆與此事有關,身上都有嫌疑,需得往錦衣衛的黑獄走上一遭了!”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么疑罪從無之說,而且錦衣衛不同于開封府和五城兵馬司,享有臨機決斷之權!
老嬤嬤打量著衛允,沉聲問道:“老奴斗膽!敢問大人是?”
衛允一甩衣袖,負手而立,朗聲道:“好說,本官錦衣衛指揮使衛允!”
“老奴見過衛大人!”老嬤嬤臉色一變,沖著衛允福身一禮。
“嬤嬤無須多禮!”衛允道。
老嬤嬤看了衛允一會兒,又扭頭看了馬車方向一眼,才幽幽道,“大人是懷疑我們之中有賊人的眼線?”
衛允冰冷色臉色露出個笑容,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不然嬤嬤如何解釋賊人能夠在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將貴府小姐擄走呢?”
老嬤嬤的臉色又沉了一分。
衛允又道:“嬤嬤可知,今日若不是本官剛好在此,正好出手救下了貴府姑娘的話,只怕…………”
接下來的話,衛允不用說,這位老嬤嬤也已經能夠想得到了。
老嬤嬤看著衛允,說道:“既如此,那就勞煩衛大人差人去富安候府走一遭,告知我們家侯爺今日之事,老奴這便帶人跟著大人走一遭!”
衛允道:“嬤嬤開明!”
“只是我家姑娘!”老嬤嬤話音忽然一轉:“今日我家姑娘定然受了驚嚇,而且此時我家姑娘多有不便,大人能否先讓人送我家姑娘回府?”
衛允卻道:“嬤嬤此言差矣,如今榮家姑娘被賊人擄走的消息已然傳開了,若是此時悄然將蓉姑娘送回富安候府,只怕對榮姑娘的聲譽會有影響,不若先將榮姑娘送去南鎮撫司,本官再命人將賊人欲對榮姑娘下手,卻被錦衣衛發現,經過一番苦斗擊退了賊人,救下了榮姑娘,隨即請榮姑娘往南鎮撫司衙門走一遭,敘述賊人襲擾之經過,助錦衣衛緝拿賊人。
如此,或能挽回榮姑娘之聲譽!”
老嬤嬤聽了之后,臉色先是又沉了幾分,隨即便欣喜感激的看著衛允:“是老奴疏忽了,多謝衛大人,今日若不是大人,只怕我家姑娘的聲譽便要因老奴受損了,那老奴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老奴在這兒多謝衛大人大恩了!”
說著老嬤嬤就要給衛允下跪磕頭,衛允趕忙扶住老嬤嬤,說道:嬤嬤,咱們在這兒多拖一刻,便會多增加一分變數,當務之急是趕緊趕回南鎮撫司衙門,免得徒生變故!”
“對對對,衛大人說的是,是老奴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