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允看著盛紘一臉愁苦的模樣,問道:“瞧盛兄的模樣,難不成是剛從永昌伯爵府碰了釘子回來?”
盛紘訕訕笑了笑,皮動肉不動的:“不瞞衛兄,王氏剛剛從梁家回來,在吳大娘子那兒落了個沒臉!”
衛允淡淡的說道:“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怎么拍得響,貴府的四姑娘縱使有錯,可他梁六郎難道就沒錯了,哼!”
盛紘一臉的無奈:“永昌伯爵府是什么人家,我盛家又是什么人家,況且他們家的是男子,便是別人知道了,頂多也就是說一句少年不羈,風流浪蕩罷了!”
“世道本就如此!”衛允道。
盛紘又是哎聲一嘆,神色間頗為唏噓!
衛允看著盛紘,嚴肅的說道:“盛兄,你可是打算讓貴府老太太出面解決此事?”
盛紘終于露出個不好意思的表情,目光微微有些躲閃,說道:“不瞞三郎,如今我也是沒辦法了,只能去求母親了,怎么說母親也是勇毅侯府出身,昔日少年時還曾在宮里將養過,永昌伯爵府怎么說也得賣母親一個面子吧!”
衛允卻聽得連連搖頭,頗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盛兄,不是我說你,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這么些年一直深居簡出,極少與人打交道,如今勇毅侯府也早已大不如前,這人情也是用一次少一次的!”
盛紘無奈的道:“可如今我還能如何,難不成讓我親自去永昌伯府大門前跪求嗎?”
衛允笑道:“盛兄嚴重了,區區小事,何至于此!盛兄若是信得過衛某,此事便讓衛某來處理如何?”
盛紘看著衛允,目光有幾分詫異,幾分不敢置信:“三郎此話當真?”
“盛兄!”衛允笑著道:“明蘭是我的侄女,可也是盛家的女兒,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四姑娘的名譽受了損失,明蘭焉能落得好!
如今明蘭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若是鬧出這么一件事情來,雖然我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別人不會這么想呀,正所謂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啊!
再者說了,明蘭自幼便被老太太帶在身邊親自教養,十余年如一日的關愛,把明蘭教的落落大方,亭亭玉立的,我感激老太太的恩德。
如今老太太已經到了這般年紀,合該在府里頤養天年,含飴弄孫才是,怎能再讓老太太為了這等事情四處奔波!”
“哎!”盛紘嘆息道:“三郎說的是,都是我這個當兒子的不孝!”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衛允感慨的道。
盛紘又嘆了口氣,情緒愈發低落。
衛允卻安慰道:“盛兄也莫要自責了,與其沉寂在對往日的追悔當中,不如顧好當下,放眼未來,此事已然發生了,此時再來追悔已然無用,咱們現在要做的是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說到這兒,衛允的話音一頓,嘆道:“盛兄,有句話說得好,一個家族的衰敗,往往都是從內部開始的!今日四姑娘的事情,便是教訓吶!
做父母的,最要緊的便是一碗水端平了,莫要偏縱偏愛!否則的話,勢必會帶來無窮后患!”
盛紘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沒來得及說話,門口便傳來一道渾厚的聲音。
“叔父所言極是!”
這時,一身月白長衫的長柏走了進來,至二人身前,拱手見禮道:“長柏拜見父親,拜見叔父!”
“柏兒來了!”看到長柏這個有出息的兒子,盛紘那悲痛的內心總算是得到了意思寬慰,想著自己在教育兒女的事情上也不是完全的失敗,至少長柏和明蘭,還有已經出家的華蘭都是極好的。
“是長柏呀,無須多禮,快坐下說話!”衛允微笑著道。
長柏沖著衛允拱手道:“不知叔父來了,未能及時出來拜見,還望叔父見諒!”
“無妨!”衛允道:“如今朝堂事忙,大亂之后便是大治,萬象更新,此番逆王一黨事敗,朝堂之上,定然又許多位置空了出來,正該是全力以赴,展現才能之時!”
長柏拱手道:“多謝叔父指點!長柏謹記!”
盛紘看著他,問道:“柏兒來尋為父,可是有事?”
長柏搖了搖頭,道:“只是聽下人說叔父來了,特來一見!”
盛紘卻道:“為夫也是前些時日才得知,衛家祖上與你宥陽大伯伯家有親,你該跟著你長梧弟弟喚三郎一聲舅舅才是!”
長柏不疑有他,沖著衛允拱手一禮:“長柏見過舅舅!”
若是當真與宥陽的盛家大房有親,那衛允的姐姐也就不會到府里給盛紘做小娘了,長柏心中透亮著呢,只是這些事情,他選擇性的無視掉了而已,在長柏心里,叔父和舅舅,沒什么太大的區別。
“好!”衛允微笑著道,一副長輩的樣子看著長柏。
長柏對著盛紘說道:“父親,兒子認為方才叔父說話的極有道理,管教子女需嚴,考驗品行需苛,如今四妹妹犯的錯,尚且還有挽回的余地,咱們還能奔波補救,若是哪一日三弟在外也犯了錯,父親可有考慮過后果?”
長柏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可盛紘卻被長柏的話駭的驟然失色。
衛允看著盛紘突變的臉色,很識趣站起身道:“時間也不早了,永昌侯府的事情越早處理越好,盛兄,我就不多留了,三日之內,定給盛兄一個答復,你和長柏兩父子好好說說話吧!我就先行告辭了!”
盛紘起身拱手道:“三郎慢走,恕不遠送了!”
長柏亦起身道:“叔父慢走!”
衛允走后,長柏坐在下首,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
盛紘則臉色有些陰沉,定定的看著長柏,問道:“柏兒!方才為何要在衛三郎面前說那些話?”
長柏放下茶盞,抬眼看著盛紘,眼眸之中一片平靜:“父親難道不知嗎?”
盛紘的眉心皺成了川字:“你這是什么意思!”語氣已然帶上了一絲嚴厲。
長柏卻依舊絲毫無畏的看著盛紘的眼睛,緩緩說道:“子不言父過,原本此事不該由兒子來說,可祖母多次與父親提及,父親卻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含糊而過。
如今大禍已然釀成,父親難道還要裝作不知嗎?”
盛紘看著這個酷似已故岳父的兒子,嘆了口氣,說道:“如今三郎早已搬出了林棲閣,獨自住在外院·········”
“父親!”盛紘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柏的一聲父親打斷,盛紘看著長柏,有些不解。
卻聽長柏說道:“父親認為,方才衛舅舅為何要和父親說那樣的話?當真是因為衛舅舅和父親相交莫逆不成?”
盛紘一愣,隨即便醒悟了過來,是啊,自己和衛允的關系,全靠衛小娘和明蘭、長桓他們母子幾人轉圜,若非是因為他們,衛允一個正三品的朝廷大員,在官家面前正當紅得令,而今又在鎮壓逆王叛亂的大戰之中再立新功,如和會與自己一個小小的五品官交好!
衛允為何會如此自己跑過來,吃力不討好的幫著自己出謀劃策,還把說服永昌侯府的事情一力攬了下來!各種緣由,衛允從未有過遮掩。
而方才衛允臨走之前說的那番話,什么一個大家族都是先從內部開始衰敗的,什么做父母的腰一碗水端平,如今細細想來,除了勸說自己,要對一眾子女一視同仁之外!還有別的什么意思。
盛紘對于林棲閣,對于林噙霜母子三人的偏愛,在盛家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就像長柏說的,老太太可不止一次提點盛紘,可盛紘不是敷衍,便是搪塞,顧左右而言他,
盛紘忽然自嘲的搖了搖頭,說道:“行了,為父知道了,如今衛三郎已然將你四妹妹的事情攬了下來,容為父先去見你祖母,將此事稟明于她,也好讓老太太早些安心!”
長柏看著盛紘,點點頭道:“如此也好!父親便先去見祖母吧!兒子去母親那里看看!”饒是聰慧機警如長柏,在墨蘭這件事情上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如今長柏入官場不過一年的,雖然成長的很快,但盛家的底蘊終究還是差了些,和永昌侯府完全是兩個檔次,勢不如人,長柏便是再有手段,在絕對的實力的面前,也沒什么用處。
盛家后宅,王氏暈了醒,醒了暈,如蘭一忽兒鬧著要上吊,一忽兒又要跑去跳湖,沒一刻停歇,就連嫁到了袁家,跟著袁文紹從慶州回來的華蘭,知道這事兒之后,也跑回來哭。
盛紘去了一趟壽安堂,也不知老太太和他說了什么,當即便一臉官司的跑到了林棲閣,關上了門,也不知道在里頭說些什么,只聽得噼里啪啦一陣摔東西的聲音,還有激烈的爭吵聲。
守在四周的粗使婆子也不敢湊過去聽。
最后,盛紘一臉陰沉的從林棲閣出來,風風火火的回了正屋,整個盛家上上下下,一片肅然,個個都謹小慎微,生怕觸了盛紘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