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元年七月十五日,河北,山東兩路的五萬兵馬趕至汴京,匯聚在京郊大營之中,與原本大營之中的兵馬會合,共計十五萬。
也是這一日,太后曹氏登上了朝堂,開始垂簾聽政,整個大周朝堂,都開始緊鑼密鼓運轉起來,六部各堂,各級衙門,配合調度。
七月十六日,戶部調撥二十萬擔糧草自汴河碼頭登船,由兵部和運轉司配合,調撥人馬押送糧草先行西去。
七月十八日,一切皆已準備停當,永安帝攜眾將親至京郊大營,親自誓師,當天,京郊大營之中的十五萬大軍開拔。
顧廷燁,沈從興等一眾將領,自然也在開拔的隊伍之中。
大軍出征,一應的后勤事務,糧草,軍械,輜重,都需要戶部來協調,衛允那個愁呀,好不容易才從大理寺那個事堆里頭脫身,本以后能夠安生一段時間,沒想到這才過了幾天,又掉進戶部這個大坑里頭。
每日都忙的頭角倒懸,就連和張氏溫存的時間,也變得少之又少。
不過張氏的小日子倒是過得滋潤,雖身子重不能出門,但每日在家和兩個姐姐一起說話聊天,打葉子牌,和淑蘭一起逗弄已經會叫人的櫟哥兒,十分愜意。
宮里頭的沈皇后,隔三差五的便會有東西賞下來,給張氏補身子的,還有給張氏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之后用的。
沈從興的妻子鄒氏還有沈從興的妹妹也偶爾回來衛家串門,代表著沈皇后和沈家拉攏衛允。
七月二十三,張氏和兩個姑姐還有淑蘭正在打葉子牌。
小衛氏忽然痛呼一聲,捂著肚子,眉頭輕蹙:“哎喲!”緊接著又是幾聲痛呼。
大衛氏當即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小衛氏,緊張的問道:“二妹,你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眉宇之間,滿是擔憂。
小衛氏忙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是孩子,孩子在踢我!”話音剛落,又是一聲痛呼!
大衛氏忙把手伸到小衛氏的肚子上,細細的感受著,過得沒片刻,果然便感覺到了跳動,這才松了口氣。
張氏卻放心不下,命人拿著衛允的名貼去請了太醫。
五六十歲,須發已然染上些許銀白的太醫替小衛氏把過脈后,眉心卻露出了幾道淺痕,頗為詫異的“咦”了一聲。
張氏頗有些緊張的問:“太醫,情況如何?”
太醫忙露出個微笑,說道:“夫人莫急,這位娘子并無大礙,待老夫再仔細查探一二!”
張氏便不再說話,一旁的大衛氏和淑蘭還有一種丫鬟婆子都頗為緊張。
沒過片刻,太醫臉上便露出個果然如此的表情,捋著胡須,眉心間的幾道淺痕也消失不見,對著張氏拱手一禮,說道:“夫人,這位娘子的身體并無大礙,些許胎動也算是正常,不過這位娘子腹中的胎兒許不是雙胎!”
“不是雙胎?”大衛氏急了:“怎么可能不是雙胎,以前看過好幾位大夫,都說是雙胎,而且妹妹的肚子挺得這么大,幾乎是尋常婦人的兩倍,怎么可能不是雙胎!”
小衛氏的神色之間也透著繼續慌亂和震驚。
怎么可可能不是雙胎呢?
“二位姐姐先別急,咱們先聽聽太醫是怎么說的!”
還是張氏足夠沉穩,看著太醫臉上的笑意,安慰著大衛氏和小衛氏。
太醫笑著道:“這位娘子不用擔心,老夫之所以說您懷的不是雙胎,而是老夫方才診脈察覺到了三道氣息,兩道略強,一道略弱。”
張氏眼睛一亮,試探著問道:“太醫的意思是說,二姐姐腹中懷的不是雙胎,而是三胎?”
太醫點頭笑道:“夫人說的不錯,若是老夫的診斷沒有出錯的話,應當就是如此了,不過這種脈象極為少見,夫人可以多找幾位大夫過來看看!”
張氏笑著道:“我們自然信得過太醫,敢問太醫,可能確定二姐姐何時臨盆?”
太醫搖了搖頭,說道:“自古女子臨盆,便受到各種條件影響,老夫也無法確定,不過看這位娘子的脈象,應該就是這幾日了!夫人盡可以早些做準備!”
張氏沖著太醫福身一禮:“勞煩太醫了!”
“夫人客氣了!”太醫始終都是一派溫言細語。
張氏命人奉上一封厚厚的謝禮,才遣人送走了太醫。
大衛氏和小衛氏卻還沉寂在太醫的話里沒有回過神來。
竟然不是雙胞胎,而是三胞胎?豈不是說如今小衛氏的肚子里頭,住著三個小家伙。
難怪小衛氏的肚子看上去竟有張氏的兩倍大,若依著常理來看,雙胞胎一般都會比尋常的單胎小上不少,便是產婦的肚子再大,也不會有尋常懷胎婦人的兩倍大。
如今再看,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想著自己肚子里頭孕育著三個小生命,小衛氏的臉上浮現出慈母般的笑容。
大衛氏亦是被巨大的驚喜沖的一愣,待反應過來,回神之后,對于小衛氏的照料便愈發精心了,當即連葉子牌也不打了,一雙眼睛就沒離開過小衛氏。
搞得才兩歲出頭的小櫟哥兒頗為不瞞,嘟著小嘴,癟著小臉,一臉的不開心,好在淑蘭哄櫟哥兒很有一手,沒一會兒就把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將先前自家生母的冷落悉數忘到了腦后。
張氏很是高興,衛允下衙回來之后,便當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衛允,衛允聽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高興地大笑起來。
白日里在戶部那兒忙碌的得來的一身疲憊,也悉數一掃而空。
好在如今錦衣衛那邊已然不需要衛允親自看著了,文事有文泰處理,武事有張千均,袁文紹和梁昊以及郭淅庭一力處置,衛允只需要在大事上面拿主意,小事兒都交給他們就好。
否則的話,衛允非得累死不可。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時間來到八月初八,這一日上午,巳時剛過,原本正在園中散步消食的小衛氏忽然發作,一身痛呼,當即就站立不穩,險些栽倒,好在一旁有時刻注意著她的大衛氏和丫鬟婆子,第一時間扶住了小衛氏。
大衛氏低頭一看,只見小衛氏的裙子下擺已然初顯水漬,大衛氏立馬便意識到這是破了羊水,孩子要出生了。
當即便命人將小衛氏抬進了產房,府中早已備好了的穩婆忙去照料,張氏有命人速速去請太醫,畢竟小衛氏腹中懷的是三胎,與尋常的懷胎婦人區別甚大,胎位更容易出現偏移的情況。
又匆匆差人去喚衛允和丁健回來,
整個衛家開始陷入緊張的忙碌之中,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廝仆役,盡皆忙碌起來。
衛允和丁健兩人前后腳回到了衛家,站在產房外頭,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的干著急。
日頭自動往西慢慢移動,待太陽到了頭頂的時候,產房之中忽然響起了小衛氏的粗重的喘息聲和悶哼聲,門外,張氏,衛允還有丁健的心緒也隨著小衛氏強忍著痛楚的悶哼聲而起伏波動著。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時至八月,已然入秋許久,院中的梧桐樹已然初顯枯葉,微風卷過,便有無數枯葉隨風而東,離開了樹梢,飄蕩著落下。
碧藍的天空如洗過的一般,萬里無云,然則院中幾人的心情,卻都異常忐忑。
自古婦人產子,便等同于一只腳踩在鬼門關,生一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極為罕見的三胎。
先前知道小衛氏懷的是三胎之時有多高興,那么此刻,眾人的心里就有多擔憂。
衛允握著張氏的手,雖不似丁健那般把什么東西都寫在了臉上,但掌心之中已然出現了些許汗漬。
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濕熱感,張氏抬眼看著衛允,只見那雙原本燦若星辰一樣的眼眸之中,流轉著的,是鋪滿了眼底的擔憂。
微蹙的眉頭,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擔憂。
抬起另外一只手,雙手反將衛允的大手握住,衛允低頭看著張氏,正好迎上了張氏的目光。
“夫君莫要擔心,二姐姐吉人天相,自會平安,況且還有太醫在里面,定能助二姐姐順利生產!”張氏柔聲安慰道。
衛允眉宇之間的淺痕散去,但面色依舊凝重,抬起另外一只手,輕輕的拍了拍張氏的手背。
這時,只聽得產房之內驟然傳來小衛氏竭力的低吼,隨即便是一聲洪亮有力的嬰兒啼哭聲。
一個婆子抱著孩子走了出來:“恭喜老爺夫人,恭喜姑老爺,是位小公子!”
“好,兒子好,兒子好呀!”
三人湊過去,丁健激動的道:“快給我抱抱!”婆子將孩子遞給丁健,旭哥兒和子衿小的時候,丁健可沒少抱,動作甚是熟練。
“不愧是我兒子,長得真好看!”此時的丁健,已然化身慈父,臉上的笑容好似盛開的花朵一般。
衛允和張氏看著丁健懷中的孩子,也笑著道:“確實好看!”
感受著忽然吹來的微風,婆子忙道:“老爺夫人,姑老爺,小公子剛出生,受不得風,老奴還是把小公子抱進去吧!”
丁健忙把小家伙遞給婆子,讓其抱了進去。
丁健又是高興有事緊張的,右手捏拳連連錘擊掌心,臉上的表情十分豐富,一忽兒高興的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忽兒又緊張的面色凝重,眉頭緊皺。
而衛允則是松了口氣,喃喃道:“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張氏也說道:“第一個出來了,第二個和第三個也快了!”
“娘子說的是!”衛允的神情輕松了些許,但還是凝重。
夫妻倆的手依舊握著,沒有松開。
約三刻鐘之后,又是一聲嬰兒啼哭傳了出來,雖不如第一聲的洪亮,卻依舊有力。